在水系學院舉行盛大晚宴的決定是在會談結束的前一個小時,也就是下午四點,,才通過浮空城的傳聲法術發(fā)布的,。但從菜品、宴會廳的布置到安保工作,,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晚上七點開始,,在校的水系學院的師生魚貫而入進大禮堂,,這座平日完全不對外開放的超大建筑,如今才展現出它無與倫比的魅力,。
“這些裝潢很古老了,。”阿昆用手在墻壁上磨了磨,,放在鼻尖聞了聞,。
他能從石頭里聞出味道?蘭瑟壓制住自己泛濫的好奇心,,抿了一口葡萄酒,。
這樣的場合自然是要正裝出席,蘭瑟自己的定制禮服,,但阿昆只能穿著學院發(fā)放的校服作為最正式的衣服——尋常禮服基本難以包裹他略顯高大健壯的身體,。在人群中有些顯眼的他卻肆無忌憚地到處移動,品嘗食物,,觀察建筑的風格,。很難想象這是他這種模樣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難道不是纖細的藝術家才會有的愛好嗎,?
阿昆表情凝重地走回來,,蘭瑟問:“沒有有趣的東西?”
“我看最有趣的,,就是那邊最格格不入的主辦者吧,。”
蘭瑟望向正在和霍格芬院長愉快交流的特蘭奎爾女士,,她今晚的著裝淡雅樸素,,就連首飾也沒有很多,,如果忽視掉她身后兩名高挑冷漠、看似身著禮服實則全副武裝的女護衛(wèi),,那這個師生重逢的場面會溫馨許多,。
阿昆哼了一聲,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今晚的護衛(wèi)不是由博爾佐教授安排嗎,?這里就這兩個外人最讓人害怕了,。”
“特蘭奎爾作為使團代表,,自然要被嚴格保護,。我聽父親說,有一次在皇家宴會上,,一名公爵死于刺客呢?!?p> 阿昆對這種故事不以為意,,他指著前方人群,打趣道:“那邊也有一個奇怪的人,,你是不是盯著她看了半天了,?”
蘭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啊,她可是帶著任務來的,?!?p> 二人的目光一起鎖定在遠處的米婭·奈特身上,她今天穿著自己最好的禮服,,拘謹地站在無人彈奏的鋼琴旁,,隔著一張餐桌望著特蘭奎爾。舞臺里的佳偶成雙,,可在她看來卻顯得那么無趣,。整個水系學院的佳人在她眼中都視若空氣,唯一重要的只有特蘭奎爾,,可特蘭奎爾一直在和霍格芬院長聊天,。
巴菲好像已經進入了舞池,自己的其他隊友也逐漸放棄了觀察,,好像當初的豪言壯語都不復存在,,只有她還傻乎乎地將這項任務看得如神明般重要。
霍格芬院長和特蘭奎爾最終交換了一下禮物,,相互道別,。在兩名女護衛(wèi)的保護下,特蘭奎爾接下餐盤中經過試毒的食物,,可她只吃了一點,,抿了一點果酒,。期間,有一位別著光系學院徽章,、特邀前來的年長教授和青年女研究員來到她面前,,徑直被擋在了前方五米的位置。經過一番檢查,,二人才得到了與特蘭奎爾握手,、交流的許可。從三人的神態(tài)來看,,是舊識,。
她就像被囚禁了一樣呀。米婭側過頭,,將高度集中的精神放松片刻,,手指隨意輕按了三下琴鍵。當她重新望向特蘭奎爾所在的方向時,,這位外交大使,,正帶著她的護衛(wèi),微笑著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米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木訥地等著這三位身份特殊的女性來到了自己面前,甚至不知道如何行禮,。
“請問,,我可以彈奏這架鋼琴嗎?”特蘭奎爾的聲音輕柔若上等的絲綢,,又如芬芳的花香,。米婭的舌頭打了結,牙齒上下敲擊出最尷尬的聲響,。
“這架鋼琴,,有什么問題嗎?”
“不,,抱歉,,特蘭奎爾女士!不,,特蘭奎爾大使,。請……”米婭慌忙地逃離了現場。特蘭奎爾的目光一直在追隨她的腳步,,在她繞過餐桌時,,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從舞池中走出來,經過她,,向特蘭奎爾的方向走去,。三者交匯之時,,米婭聽到那個人淺笑的聲音,如觸電一般,,她差點跌倒,。
是蒙格先生?米婭扶著桌子,,驚訝地回頭,。這時候她才想起來,艾爾·蒙格是特邀的嘉賓之一,。
這是機會,,我不能走,我要在這里……米婭咬著唇,,不斷地重復這句話,。她猶豫著悄悄地繞過餐桌,來到了另一個較為安靜的方位,,這里能更好地觀察特蘭奎爾,。等她就位后,奇跡般,,兩名守衛(wèi)也離開了特蘭奎爾身邊,,只留下艾爾與特蘭奎爾交流,。
濃郁的笑意在特蘭奎爾的臉上緩緩綻放開,,她坐在鋼琴前,卻不急于彈奏曲目,。而是將鋼琴合上,,自如地與艾爾·蒙格聊天。
“……或許我應該了解一下家族事業(yè),,好和代表泰倫法師協(xié)會的特蘭奎爾小姐攀談,。”米婭聽到艾爾這么說,,但之后的話語已經因為進入高潮的音樂而聽不分明,。
“這不是你的作風,如果你變得這么心口不一,,我可以要把你的舌頭凍起來的,!”
“真是暴力的外交家呀!”艾爾攤手回應道,。
特蘭奎爾的眼睛沒有挪動,,但是已經注意到了米婭的存在,她收斂笑意,,小聲問:“那是你的伴侶嗎,?她好像一直孤身一人,,而且她好像誤解了你我的關系。不過也好在有她,,讓我能支開守衛(wèi),。”
艾爾有些疑惑地側頭,,用余光瞥了一眼,,輕輕咳嗽說:“我也希望我能有這樣單純的伴侶呀?!?p> “難道憑你的能力,,還不容易找到一位心儀的伴侶嗎?——你說,,我如果再不彈奏一些曲子,,會不會被我的守衛(wèi)發(fā)現自己是在偷懶?”
“不會的,,你在和一位老友進行友好的交流,,那怎么是偷懶?”
“別取笑我了,!如果你不是蒙格家族的人,,可沒辦法和我獨處這么久。這就是身不由己,,雖然你我想必都已經習慣了,。”
“雙方代表在交流,,這傳遞出可友好的信號,,成功釋放煙霧彈,給其他競爭對手造成困擾,,讓他們各種猜測雙方勢力的關系,。實際上我們只是在聊天罷了。嗯……看起來,,你們與奎恩德拉的談判并不順利,。”
二人極默契地沉默了,,他們四下張望,,直到舞池的樂隊又換了一首新的曲子,特蘭奎爾才問:“今晚,,煙花會在什么時候綻放,?”
艾爾沒有急于回應,而是凝視著特蘭奎爾的眼睛,。那雙盯著舞池的黑色眸子,,沒有釋放出任何的感情信號,,這讓他頗感意外。他原本以為特蘭奎爾會積極地尋找目標,。
“你……訂婚了嗎,?雖然沒有戴戒指,但是我想在這種場合……”艾爾直截了當地問,。
舞池的音樂仿佛一瞬間凝固了,,特蘭奎爾整個身體也隨之暫停了約五秒。她將視線挪到鋼琴上,,一邊翻開鋼琴蓋,,一邊重復問:“煙花,會在第幾首曲子后綻放,?”
【從遠方傳來的樂音啊——
帶來了家鄉(xiāng)的花——
上面鮮血的顏色——
告訴我戰(zhàn)爭的結果——
戰(zhàn)士的靈魂隨著海風沉默——
你是否能看到迷蒙的燈火——
潮水涌動,,黃昏前,等候著的——
水仙花與群星,、真理的詞匯,、文明與身為旅人的我——】
女聲吟唱的歌聲如上好的美酒讓人沉醉,沉默的兩位老友知道時間不多了,。
“我已經叫不出歌名了,,艾爾。但是這些歌詞還是那么經典,,我甚至還記得在哪里停頓,、在哪里長吟?!碧靥m奎爾別過頭,,將鋼琴蓋打開,,只為了將一切恢復原狀,,“你還沒回答我,煙花會在什么時候綻放,?他為什么沒來,?”
“這一次,可能不會有煙花了,,因為他失蹤了,。”
特蘭奎爾聞言,,平靜地伸出手,,示意面前的公子扶她起身。艾爾·蒙格躬身,,將手托在特蘭奎爾的掌心,,二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后,往高處空余的主座走去,。
米婭趕緊跟上,,但再也看不下去的蘭瑟和阿昆最終決定攔住這個著了魔的女人。一塊被做成了鯨魚躍出冰海模樣的蛋糕徹徹底底攔在了米婭的必經之路上,,任憑這位女士如何詭辯,,阿昆身為野蠻的攔路“強盜”都只有一個放行條件——享受完這份美味,再去好好地放松自己,。
“如果蘭瑟你被要求不允許做實驗和制作道具,,你難道會感恩戴德嗎?”米婭將這份硬塞進手里的深藍色蛋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說,。
兩位男士配合默契,蘭瑟負責見招拆招來反駁米婭的“謬論”,,可是這場戰(zhàn)斗進行到中途,,還遠遠沒有沒有進入高潮,舞池的樂音便啞然暫停,。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高處的指揮臺上,,指揮正為特蘭奎爾讓出位置,在她身后的居然不是兩名護衛(wèi),,而是艾爾·蒙格和霍格芬院長,。
“很抱歉,讓優(yōu)美的樂曲暫時中止,。身為這次晚宴的承辦者,,我向大家致歉?!碧靥m奎爾欠身說,,“真的恍如昨日,上次在這里參加宴會還是畢業(yè)典禮時,,可惜我沒有辦法再穿上學院的禮服了,。如今,我的朋友們大多都離開了奎恩德拉,,天各一方,,完成自己的事業(yè),踏足每一寸我們未涉足過的角落,?!?p> “曾經的水系學院,雖不是奎恩德拉的翹楚,但絕對是所有學院中最靈動活躍的存在,?!既缬咳娜舾柿亍?,我們是與水溝通的法師,,我們永不死板,我們永不陳腐,。我們每年,,都在創(chuàng)造大眾的可享用的瑰寶,永不斷絕,。但是時間,,會將我們帶離學院,那些珍貴的回憶失去了寄體,,可能也不再重現,。”
“在場許多研究員,、教授,,或者年長的、我的師弟師妹,,都還記得,,我們的‘埃斯爾之靈’儀式吧,那場每逢宴席,,都必舉行的禮儀,。我聽聞,從去年開始,,它被束之高閣了,。”
舞臺下傳來了一絲議論的聲音,,老院子霍格芬適時地走出來,,用他具有威嚴的聲音信口說道:“準確地說,是從去年的新年,,日照三歷六百四十七年的一月十二日開始,,我們沒有再進行一次,?!?p> 阿昆在米婭和蘭瑟耳邊問:“為什么我從來不知道還有這個……”
“靜靜看著就好?!碧m瑟凝神盯著特蘭奎爾,。
“這是我送給學院的第一份禮物,作為‘埃斯爾之靈’儀式的設計者之一,我為大家獻上這份記憶深處的禮物……”
特蘭奎爾脫下手套,,雙手在面前如舞蹈般交叉,、揮動,艾爾打開身后的盒子,,從里面散發(fā)的冰霧聽從特蘭奎爾的指令,,環(huán)繞在她的身邊。與此同時,,艾爾遞上了自己的魔杖,,短短如指揮棒的一根。
特蘭奎爾吟唱的聲音幾乎與一名音樂家的歌聲無異,,她轉身抬手,,手指與手臂舞蹈起來。在盒中靜靜躺著的,、直徑三米的冰塊居然燃燒起了藍色的火焰,。這些火焰只對冰塊起作用,毛毯,、樂器乃至人,,都可以盡情沐浴在這涼爽的火焰里且毫發(fā)無損。
歌聲仍然沒有停止,,艾爾握住拳頭,,用自己精準的、對火焰的掌控力將燈火一一熄滅,,只留下最大的那盞玻璃吊燈,。特蘭奎爾則在燈滅前夕,壓下魔杖,,再靈巧地往上翻抬,,這樣在臺下的人看來,火焰就如同聽從她的指揮而消失似的,。
冰霧,、藍火和已經化成團團水滴的冰,代替了光源,,如同群星一樣閃爍著白色的光,。隨著吟唱聲高亢起來,它們變成魚群漫游在會廳之中,,圍繞在參會者身邊,,閃耀光輝,逐漸順著特蘭奎爾魔杖的方向朝上飛起,。
“霍格芬老師,,您來點燃煙火吧。”
特蘭奎爾指揮“魚群”聚集在高處,,形成一個球體,,便將魔杖還給艾爾。她雙手搭在身前,,向望著那些發(fā)光的冰,、水、霧而微笑的霍格芬請示道,。
老院長取下眼鏡,,緩緩抬起右手,用食指向“魚群”中央的光帶射出了一滴清澈的水,。好似在靜謐的湖海中滴落一點珍珠般的雨,,但入水一刻,卻如同從天空落下了一只座頭鯨,,狂潮就此沖上云霄,!
爆炸!
不是熱浪,,而是絢爛的光,,于靜謐中噴出來的光!
冰棱,、霜雪,、水晶、云霧……
藍色,、青色,、綠色、紫色……
和節(jié)日慶典的煙花一樣,,在室內綻放開,。水與冰做成的煙花反射著微弱而晶瑩的熒光,下落的冰制煙花的形體由最初的絢爛,,到點點消散,,和緩的消散過程傳達出的不是轉瞬即逝的遺憾,而是刻骨銘心的安寧與美,。時間似乎在人們觀賞它消失的過程中變得緩慢,、永恒。室內氣溫也隨著它們的綻放,,從最初的熏然,,變得透徹如秋涼雨后無與倫比的暢快。
整個過程,,沒有爆炸聲,,沒有驚聲尖叫,,沒有樂曲,。整個過程,,只持續(xù)了五分鐘左右。
燈火重燃的時刻,,沒有人爆發(fā)驚嘆,,沒有人挪動腳步,他們平視著前方——煙花,,消失在眼前的,,那個地方。
幾乎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他們心里幾乎都有同一個問題——究竟是何等人物,,才有如此超凡的想象力和元素掌控力,才能做出這樣的“煙花”呢,?
“啪,、啪、啪……”霍格芬院長走下指揮臺,,來到人群中,,鼓著掌。
零星的掌聲演奏成插曲的終章,,蘭瑟,、米婭和阿昆相互看著對方,想起了艾爾·蒙格之前的話,。
這場晚會照常進行,,在一個小時后,落下帷幕,。那時是夜晚十點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