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將塑料碗和筷子收起來,扔到垃圾桶里,,又將碗拿進廚房洗了,。
費南斯出來上廁所,見他坐在沙發(fā)上,,問:“你怎么還沒走,?”
周淮低頭看著手機,沒吭聲,。
“不是說小江嗎,?”
“他回去陪女朋友了?!?p> 費南斯看他一眼,,進衛(wèi)生間。
出來時,,周淮依舊坐在沙發(fā)上,,連姿勢都沒換。
費南斯問他:“晚上你睡沙發(fā),?”
周淮看她一眼,,又低頭看著手機。
費南斯將一床被子放到三人沙發(fā)上,。
周淮抬起頭,,看著她,。
費南斯掃了他一眼,說:“干凈的,,剛洗過,。”
周淮放下手機,,坐直了身體,。
費南斯彎下腰,把茶幾往旁邊挪了挪,。
茶幾快要撞到腿,,周淮看她一眼,站起來讓開了,。
“你干什么,?”
費南斯低著頭,說:“房東和我講,,這沙發(fā)是個床,,可以攤平?!?p> 將沙發(fā)椅背往下按,,沙發(fā)背絲毫未動,又加了點力道,,依舊動也沒動,。
沉思片刻,費南斯蹲下來,,歪著頭,,看接口處的折痕。
周淮看她兩秒,,走到她身邊,,也蹲了下來。
片刻后,,周淮說:“你讓讓,。”
費南斯依舊蹲著,,挪動腳步往旁邊挪了挪,讓開了,。
周淮將沙發(fā)往茶幾那邊挪了挪,,然后伸手一按,沙發(fā)靠背攤平了,。
……
費南斯挑了挑眉,,站起身來,。
“晚安,周警官,?!?p> 躺回床上,費南斯給姜至宏打電話,。
“舅,,問你件事。如果國家不許土葬的話,,一般都拉去哪里火化,?”
“村里的去縣里的火葬場火化,縣里的就在縣里,,市里的就去市里,。”
“那火化了之后呢,,葬在哪,?”
“那是人家家人的事情。你問這個干什么,?”
“您在火葬場有關系嗎,?能幫我打聽個事情嗎?”
“這你也太看得起你小舅了,,村里我還能幫你問問,,縣里夠不著。你要打聽什么事情,?”
費南斯想了一會兒,,說:“一個顧客托我問的,說不知道她朋友葬在哪,,也找不到她朋友家人,,想試試看能不能從火葬場那里打聽一下?!?p> 姜至宏沒好氣地說:“這哪里打聽到,?人火化后,家屬連骨灰盒一起帶走了,,火葬場怎么知道人家葬在哪,?你客戶腦子是不是不好使?”
……
費南斯咳嗽了一聲,,問:“那怎么才能打聽到?。俊?p> “有困難找警察啊,。不過,,也許警察也不知道,,他們也不是全能的,什么都管,?!?p> 費南斯還沒問完,姜至宏急吼吼地要掛電話,。
費南斯說:“這都快十點了,,又去打麻將啊,?”
姜至宏嘆了一口氣,,說:“哪還有時間打麻將啊,這不是不讓土葬了嗎,?村里老頭老太鬧起來了,,書記組織我們挨家挨戶上門做思想工作。明天一早還要去你二爺爺家,?!?p> “我二爺爺不是老紅軍嗎,工作還不好做???”
“誰說好做?這都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你二爺爺愣是不松口,。哎,人老了不就圖個落葉歸根嗎,?火燒了,,就剩一把灰,算個什么事???”
姜至宏語氣沉重:“南南,說實話,,真要輪到我的那一天,,我也無法接受??刹唤邮苡衷鯓?,上面文件下來了,村里就得執(zhí)行,。兩個星期前,,隔壁村老張頭死了,家里人偷著給他葬下了,。村里知道后,,把他兒子媳婦抓起來,好好教育了一個星期才放回去?,F(xiàn)在村里但凡誰家死了人,,支書就帶頭去他家里守著,直到遺體火化,。老何家棺材鋪都關了,,老何都快六十了,還要去學手藝,,說是改行賣骨灰盒,。”
費南斯說:“想那么多干什么,?人死燈滅,,最后不都是一把黃土嗎?”
姜至宏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年輕人想得開,,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么想就好了?!?p> 費南斯不知道說什么,,于是沉默。
好久,,姜至宏也沒說話,,只能聽到他一聲聲地嘆氣。
門外,,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費南斯掛了電話,縮進被子里睡了,。
第二天一早,,費南斯打開門,看到客廳里的景象,,頓時清醒了,。
沙發(fā)已經(jīng)折起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沙發(fā)一角,,茶幾歸了原位,。
周淮上身黑色短袖,下身黑色牛仔長褲,,雙手撐地,,光腳搭在椅子上,正在做俯臥撐,。
喘息的聲音很粗重,,汗珠順著額頭一滴滴往地板上砸,,聚成一個小水灘。
看樣子,,應該已經(jīng)做了有一會兒了,。
好一會兒,見他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費南斯收回視線,,去洗手間洗漱。
出來時,,周淮已經(jīng)結束了,,正用手擦汗。
上半身濕透,,黑色T恤緊緊貼在身上,,本來就很短的頭發(fā)沾了汗水,像刺一樣立在頭頂,。
一身的汗味……
費南斯問他:“你要不要洗洗,?”
周淮看她一眼,說:“不用,?!?p> 費南斯看向地板上那個水灘,比剛剛的大了很多,。
“出了這么一身汗,,你不嫌味兒大?”
周淮擦著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半晌沒說話,。
費南斯收回視線,看向他,,說:“昨晚也沒洗吧,,都有味了?!?p> 衛(wèi)生間內(nèi)擺滿了洗漱用品,,瓶瓶罐罐整整齊齊地堆在置物架上和洗手臺上。
周淮把衣服脫了,,放在衣架上,。
扣扣扣,三聲響,,費南斯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洗手臺柜子里面有毛巾,、牙刷、肥皂?!?p> 周淮蹲下,,打開柜子。
柜子里放著一個透明的塑料帶,,里面包著一堆嶄新的未打開的洗漱用品,。
周淮拿出來一套,擰開了水龍頭,。
等了一會兒,水熱了,,周淮關掉水龍頭,。
門外,費南斯在客廳咯咯笑,,周淮又擰開熱水,,洗了起來。
十分鐘后,,衛(wèi)生間門開了,。
費南斯看他一眼,低下頭繼續(xù)刷手機,。
周淮在單人沙發(fā)上坐下,。
臉被熱氣熏得通紅,頭發(fā)還是濕的,。黑色T恤換成了黑色格子襯衫,,下身依舊是那條黑色牛仔褲。
腳上,,好像是自己的拖鞋,,只穿了一半,半只腳連同后腳跟都踩在地上,。
“你的腳好像沒你的臉黑,。”
“什么,?”
費南斯抬起頭,,看向他,說:“你的腳比你的臉白多了,?!?p> 周淮低頭看腳,粉色涼拖上的圖案被自己撐變形了,。
周淮彎下腰脫掉鞋子,,放到一邊,光腳踩在地上。
“穿著吧,,你腳上都是水,。不然,我還得擦,?!?p> ……
周淮看向剛剛自己做俯臥撐的那地。已經(jīng)擦干凈了,,沒有半點水漬,。沙發(fā)上那床被子也不見了。
周淮穿上拖鞋,,往里擠了擠,。
“我還你一雙新的?!?p> “我不缺拖鞋,。”
周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費南斯下巴朝餐桌揚了揚,說:“小江給你送來了早飯,?!?p> 一個透明塑料碗里放著幾個包子,碗旁的塑料袋子里放著幾根油條,。
袋子系著沒有打開,。
周淮說:“一起吃吧?!?p> 費南斯搖了搖頭,,說:“不吃?!?p> “那你吃什么,?”
“我點外賣?!?p> 包子油條早就涼了,,周淮拎起袋子走進廚房。
臺面很干凈,,灶臺上也是,,不光干凈,還空無一物,。
周淮拎著袋子又走出來,,問:“你家沒鍋?”
“有啊?!?p> “在哪,?”
“都在櫥柜里?!?p> 周淮走回廚房,,蹲下來打開柜子。
一口大鍋,,鍋里放著一袋小米,,包裝完好。
周淮將大鍋拿出來,。
里面,,居然還有個奶鍋。
周淮抓了兩把小米放進奶鍋,,洗了洗,接了水,,放在爐子上燒,。
十分鐘,小米粥好了,,包子也熱了,,周淮將奶鍋和包子一起端到餐廳桌子上。
“不要點外賣了,,先吃點這個吧,。”
費南斯掃了一眼餐桌上的東西,,看著他,,問:“你哪來的粥?”
周淮沒說話,,走進廚房取了兩副碗筷,,盛了兩碗粥,一碗放到自己面前,,一碗放到自己對面,。
費南斯猶豫片刻,站起來,,坐到了餐桌上,。
剛喝了兩口粥,感覺對面的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周淮掃了一眼,,抬起頭直視她。
手機突然響了,費南斯回過神來,,接通,。
葉靜雯說:“找我的客戶名叫林立佳,住在長江路566號華光小區(qū)15號602,?!?p> 怎么姓林不姓況?
費南斯問:“你確定嗎,?”
葉靜雯說:“當然確定?!?p> 費南斯放下手機,,看向周淮。
周淮正低頭喝粥,。
小江看起來比眼前這個人好說話多了,。
費南斯問:“小江什么時候來換班?”
“他今天出外勤,,下午才來換班,。”
“我今天得出去一趟,?!?p> 周淮抬頭看她。
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費南斯思索片刻,說:“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倆一起去,?”
周淮點了點頭。
地下車庫,。
費南斯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周淮打量了一會兒車,,問她:“你這車還能開,?”
費南斯瞥了他一眼,說:“你又不是沒見過我開過,?!?p> “你這車不是裝冰……”
費南斯斜眼看他,挑著眉道:“對啊,,你怕了,?”
周淮看她一眼,,笑了一聲,隨即打開副駕駛門,,坐了上去,。
“你不是拆了座位嗎?”
車駛出小區(qū),,費南斯說:“我又裝上了,。”
一個小時后,,華光小區(qū)到了,。
費南斯嘖嘖道:“這小區(qū)肯定不便宜,房價得有三萬多吧,?”
周淮看了一眼,,點頭道:“市里有名的高檔小區(qū),里面住的人都是崇州市有名有姓的人,?!?p> 費南斯在路邊找了個車位,停好車后,,兩人一起下車,。
費南斯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頭發(fā),,昂首闊步便要進去。
門衛(wèi)叫住兩人:“哎,,哪棟樓的,?”
“15號602?!?p> “哦,,林小姐家的,進去吧,?!?p> 還以為要多問幾句,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放進去了,,費南斯看向周淮,,周淮依舊面無表情。
費南斯敲了敲門,,片刻后,,門開了。
一個齊肩中發(fā)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后,,眼圈青黑,,膚色暗黃,,氣色很不好,像是很久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周警官,,您還有什么事嗎?”
費南斯愣了愣,,問:“您是林立佳嗎,?”
“我是?!?p> 費南斯打開手機,,找到轉賬記錄,指著手機,,說:“您上次托我……”
林立佳仔細看了下手機,,笑著將兩人迎進了屋里。
屋子很大,,家具不多,,裝修極其簡約,卻處處透著奢華氣息,??蛷d的灰色沙發(fā)風格簡單卻很有質感,看樣子應該是進口的,。
費南斯收回打量的視線,,問:“您跟況凌琳什么關系?”
林立佳倒了兩杯熱水給兩人,,而后在費南斯對面坐下了,。
“我是她姐?!?p> 費南斯眨了眨眼,,說:“可是你姓林……”
“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改名了,,跟我媽姓,,凌琳跟我爸?!?p> 原來如此,。
三十多歲模樣,衣著清爽很有質感,,身材清瘦,,和況凌琳長得雖像,卻眉宇間多了幾分堅硬,。說話雖慢,,卻落音干脆,,字字清晰。
女強人,。費南斯看她一眼,,灌了一口熱水。
林立佳笑著說:“還沒謝謝你,?!?p> 費南斯笑了笑,回:“不用謝,,應該的,。再說了,您付了錢,?!?p> “費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問問您妹妹葬在哪里,?”
林立佳臉色突然間沉了下來,沉聲說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語氣嚴厲,,滿是防備之意。費南斯皺了皺眉,,說:“沒事,,就是想去祭拜一下她,畢竟也算是相處了幾日,?!?p> 林立佳狀似松了口氣,說:“謝謝,。南區(qū)城郊陵園B區(qū)16,?!?p> “南區(qū)城郊陵園,?”
林立佳點了點頭。
“您確定嗎,?有沒有可能葬在別的地方,?”
林立佳眉眼沉了沉,說:“你什么意思,?,!”
“有沒有可能你記錯了,葬在別的城北陵園之類的別的地方,?!?p> 林立佳冷笑了一聲,,說道:“費小姐,你覺得我會連自己親妹妹的墓在哪里都不知道嗎,?,!”
“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p> “那你是什么意思?”
......
費南斯抿了抿嘴,,選擇沉默,。
周淮看費南斯一眼,朝林立佳說道:“林小姐,,您別誤會,。她就是隨口問問,沒別的意思,?!?p> 林立佳看他一眼,然后站起來,,走到門口,,將門打開了。
“費小姐,,多謝你把我妹妹帶回來,。有時間的話,我請您吃個飯,?!?p> 出了小區(qū),上了車,。
周淮問:“你為什么要問況凌琳葬在哪里,?”
費南斯說:“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
姜至宏說有困難找警察,,費南斯想了想,,決定問身邊的警察。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人已經(jīng)葬在陵園,,卻沒有登記在冊?”
周淮語氣很果斷:“幾乎不可能,?!?p> 費南斯咬住下唇,想了一會兒,,說:“我想也不可能,?!?p> 兩人還是去了南區(qū)城郊陵園。
門衛(wèi)大爺在記錄本上找了一圈,,說那個位置是一個叫江松的人,。
兩人進陵園找了一圈,確定了那個位置的確是江松,,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人,。
兩人又在園區(qū)里找了一圈,還是沒有,。
費南斯嘀咕道:“是不是她記錯了,?”
周淮問:“你找她干什么?”
費南斯沒回話,,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胳膊,,說:“你知不知道市里一共有幾個陵園啊,?”
“五個,,另外四個,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東,,兩個在城西?!?p> “嚯,。這你都知道?了不起啊,?!?p> 周淮看她一眼,說:“你要是現(xiàn)在去的話,,還來得及趕在他們下班前到,。”
兩人又去了城東和城西,,然而這三處也沒有況凌琳,,同樣位置的人一個叫李麗芬,一個叫趙五根,,一個叫齊偉,。
還要去城北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下班時間,,費南斯掉轉車頭,直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