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不幸降臨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雪琴身體才好,，火柴棒在家突然病了,。家門口的小診所診斷不出是啥毛病,，建議上大醫(yī)院瞧,。

　　在家拖了一天后,，火柴棒高燒不退,，雪琴嚇到了,，決定天明就帶他上省城醫(yī)院。

　　雪琴文化不高,，讓秀花陪著一起,。

　　一大清早，雪琴和秀花帶著火柴棒在鎮(zhèn)上坐上了去縣城的唯一班車,，在縣城轉(zhuǎn)車去省城,。

　　中午時分到了省城，可這時醫(yī)生已經(jīng)下班了,，她們只能耐心等待下午醫(yī)生上班了再來,。

　　中午她們就近找了一家醫(yī)院對面的便宜飯館吃了個簡餐?；鸩癜粲捎诎l(fā)燒,，沒有胃口,，嘴唇都干裂了?；鸩癜粢呀?jīng)兩天沒吃飯了,，只能喝點糖水補充能量，人也瘦了一圈,，混身乏力,。

　　吃完飯，雪琴背著火柴棒,，秀花緊隨其后來到醫(yī)院大廳等待,，只為掛上下午最早的大夫號。

　　下午上班的時間到了,，秀花詢問導(dǎo)診護士后,，在掛號窗口給火柴棒掛了內(nèi)科。

　　內(nèi)科分診后初步診斷為白血病,，讓他去血液科進一步診斷,。

　　聽到這個信息，雪琴一開始不懂,，聽完醫(yī)生介紹,，如晴天霹靂，一下癱坐在地上,，秀花趕緊將她扶起來,。

　　秀花扶著火柴棒向血液科走去，雪琴則軟弱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血液科的專家讓先住院,，明早空腹抽血化驗。

　　秀花看著弟弟病的都快不行了,，請求醫(yī)生能不能不空腹抽血,。

　　醫(yī)生不同意空腹抽血，說是結(jié)果不準(zhǔn),。

　　秀花心想,，火柴棒沒有吃飯，僅喝了點糖水,，跟沒吃一個樣,，應(yīng)該沒影響吧。

　　她央求醫(yī)生先抽血看看結(jié)果,。

　　在秀花的請求下，醫(yī)生安排火柴棒去抽血,，并安排了染色體和基因檢測,。

　　快下班的時候,，結(jié)果出來了，秀花拿到結(jié)果趕緊跑上樓,，找到血液科的醫(yī)生,。

　　緊趕慢趕，在醫(yī)生下班前總算趕上了,，再遲一步,，醫(yī)生就下班了。

　　秀花遞過膠片和血液化驗單,，醫(yī)生仔細察看,，確定火柴棒可能患了白血病。

　　醫(yī)生下班的時間到了,，他也不愿意再過多啰嗦,。他把膠片和血液化驗單返還給秀花，讓她等晚上值班醫(yī)生來了遞給他,，晚上看情況先用點藥,，待明早再空腹抽血進一步確定。

　　秀花無奈,，只能焦急地等待,。

　　秀花走出血液科看看坐在走廊上的母親，將她攙扶進火柴棒的病房,。

　　晚上,，肥頭大腦的值班醫(yī)生慢慢吞吞地來了，他挨個查房,。

　　查到火柴棒病房時,，問旁邊的護士這個病人是什么情況。

　　護士告訴說是新入院的病人,，醫(yī)囑還沒開,。

　　值班醫(yī)生聽完，說：“那等明天主治醫(yī)生看了再說吧,?！?p>　　秀花聽完，趕緊按照下班時醫(yī)生說的,，把膠片和血液化驗單遞給值班醫(yī)生并說明了情況,。

　　值班醫(yī)生一聽很不高興，主治醫(yī)生下班跑了,，把攤子撂給他了,。

　　但本著治病救人的醫(yī)德，值班醫(yī)生還是拿過膠片和血液化驗單看了看,，初步下了醫(yī)囑,，讓護士按照這個醫(yī)囑先少用點藥,，待明天主治看完再進一步治療。

　　弟弟終于用上藥了,，秀花焦急的心也靜了下來,。

　　病房里有三個病人，三把可折疊的椅子,，折疊的椅子可以拉開成床,。也就是一個病人安排了一個陪護休息睡覺的地方。

　　雪琴見女兒跑了一天了,，累壞了,，讓她睡病房椅子上陪著火柴棒，自己去走廊長凳上坐一夜,。

　　秀花心想著她娘貧血才好,，身體虛弱，現(xiàn)在又遭受嚴(yán)重打擊,，讓她娘去病房椅子上睡,，自己去睡長凳。

　　一早,，護士就來病房給火柴棒抽血化驗,。

　　上午，主治醫(yī)生綜合化驗單和片子診斷火柴棒就是白血病,。

　　這個消息如驚雷打在雪琴心中,，如果說昨天還有一絲僥幸，那么今天這個消息徹底擊碎了她心底最后的防線,。

　　雪琴抱著頭在病房里痛哭起來,，病房里其他兩個病人的家屬也不知所措，只能靜靜地看著,，這種心痛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別人絲毫不能分擔(dān)。

　　秀花拍拍母親的背,，安慰著,。

　　火柴棒則躺則床上，臉頰流淌的眼淚沾濕了枕頭,。

　　主治醫(yī)生告訴秀花白血病又稱血癌,，除了移植骨髓，沒有別的辦法能夠徹底治好,，讓她做好心理準(zhǔn)備,。

　　“骨髓怎么弄”？秀花不懂,。

　　“骨髓需要配型,，就是患者與提取者骨髓配型一致才行,，一般有血緣關(guān)系的首選，也就是兄弟姐妹,、父母、子女等,，實在找不到,，就只能從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的骨髓來進行檢查配型?！贬t(yī)生解釋說,。

　　聽到這，秀花仍覺得有希望,，至少自己可以捐獻骨髓來拯救弟弟的生命,。

　　“當(dāng)然了，配型成功,，只能算成功了一大半,，還需要花費巨額的費用后續(xù)治療等，一般農(nóng)村的家庭很難負(fù)擔(dān)得起,?！贬t(yī)生補充說。

　　這一說完,，秀花心里瞬間如同被澆了冷水,。

　　金錢對于這個以農(nóng)為生的貧困家庭來說簡直就是攔路虎。

　　這些年,，母親將自己和弟弟拉扯大,，自己好不容易工作了，家庭開始有了轉(zhuǎn)機,，可這意外來的太突然,。

　　秀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母親雪琴。

　　雪琴也是六神無主,，沒了主意,。救，又沒錢;不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骨肉就這么逝去吧,。

　　火柴棒正值花一樣的年紀(jì)，還沒含苞待放,，生命的精彩還沒開始就要謝幕,。這對于有憐憫心的人來說也難以接受。

　　秀花不忍心自己的弟弟就這么離開自己,，但又別無他法,。

　　母女倆抱在一塊失聲痛哭,。

　　哭聲引來眾多病患家屬圍觀。

　　眾人都唏噓不已,。

　　“這么年輕的小伙怎么就偏偏得了這怪病,，這擱誰家誰也受不了，就不論治不治得好,，就這醫(yī)藥費,，普通人家也付不起?！比巳褐袀鱽眍愃频穆曇?。

　　就在這時，一個熱心的退休老大爺走過來遞給秀花十元錢,，雖然杯水車薪,，但這可是大爺一個月的退休工資。

　　老大爺解放前也吃了不少苦頭,，后來自己做了赤腳醫(yī)生,，再后來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所缺人，他被抽調(diào)去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所當(dāng)了主治醫(yī)生,，后來他當(dāng)上衛(wèi)生所所長,。他對這些疾苦看的多了，看到太多的家庭因病一貧如洗,。

　　退休后,，他在家專職帶孫子，這次是老伴病了,，來服侍住院的老伴,，剛好住在同一個病區(qū)。

　　秀花表達了謝意,，但拒收大爺好心給的錢財,。

　　“好孩子，你收了,，這只是老伯一點心意,，給你弟弟買點吃的?！贝鬆旉P(guān)心地說,。

　　秀花轉(zhuǎn)眼看看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雪琴默不作聲,，好像沒整明白似的,。

　　“俺也沒有太多的錢給，只是一點小心意，你的弟弟的病要治,，這病能治好,，不像別的病花了錢也治不好，最后人財兩空,?！贝鬆斦嫘牡卣f。

　　雪琴點點頭,，并給了秀花一個默許的眼神,。

　　“謝謝老伯?！毙慊ń舆^錢。

　　醫(yī)生又來了,，征求家屬的意見,。

　　在得到火柴棒母親和姐姐肯定的答復(fù)后。醫(yī)生讓她們準(zhǔn)備好錢和捐獻骨髓的獻體,。

　　“患者的病情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不能再拖了，得盡快手術(shù),?！贬t(yī)生臨走前不忘提醒。

　　秀花和母親討論著捐獻骨髓的獻體和怎么籌錢,。

　　“媽,，骨髓就用俺的?！毙慊ㄕ髑笱┣俚囊庖?。

　　雪琴不懂啥叫骨髓。

　　“這個骨髓捐了,，對你身體可有影響,，你還沒成家，可不能壞了身子,?！毖┣贀?dān)心地說。

　　“沒事的,，媽放心,，就算有事，為了弟的命俺也愿意,?！毙慊o所畏懼地說。

　　雪琴聽完，便不再說什么,，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媽，骨髓的事就這么定了,，你還是想想在哪弄到這么多錢,。”

　　“在哪弄到這么多錢,，也沒有親戚,，在水杏村咱們是外來戶口，也不熟,?！毖┣俾冻鰹殡y的表情。

　　“你不是認(rèn)識那個人民公社的社長楊叔叔嘛,，求他幫幫忙,。”秀花想象著,。

　　“認(rèn)識是認(rèn)識,，你弟上學(xué)就是他幫的忙，總是找他怎么見好,?！毖┣俨幌朐俾闊┗⒆印?p>　　“說的也是,，但是除此之外,，咱們真的就再也沒有可以求助的人了?！?p>　　雪琴沉默不語,。

　　“剛才醫(yī)生也說了，弟弟的病不能再拖了,?！毙慊ㄓ肿穯枴?p>　　“好吧,，為了火柴棒,，再試一次，求求你虎子叔,?！?p>　　雪琴讓秀花去郵局寄信給虎子，寄到陽泉鎮(zhèn)人民公社,。

　　遠在水杏村的村民不知道雪琴一家人去了哪,，只是幾天都沒見人了,，白天門也是關(guān)著的。

　　雪琴上省城前,，托付隔壁要好的鄰居沈大娘代她照看家里的一切,。

　　雪琴走后的幾天都是沈大娘來喂豬、喂雞,。

　　這天村長王侉子上門登記戶口情況,，說是上面統(tǒng)一安排的。

　　一到雪琴家才發(fā)現(xiàn)人不在家,，左鄰右舍一打聽,，才知道雪琴去了省城。

　　沈大娘告訴他雪琴家兒子病子,，上省城看病去了,。

　　“啥病啊，要緊不,，怎么還得上省城看,。”侉子村長驚訝地問沈大娘,。

　　“具體啥病不知道，只是聽雪琴說診所大夫讓她帶火柴棒上省城看,，估計是個大毛病,。”

　　“那可是個大事,，俺得趕緊上報楊社長,。”侉子村長要去邀功了,。

　　“趕緊去,，晚了，社長革你的職,?！鄙虼竽镩_玩笑地戲耍侉子村長。

　　“那倒不會,，俺跟社長,，誰跟誰呀，他是俺大哥,?！蓖踬ㄗ雍艿靡狻?p>　　“你自己欽定的大哥吧,?！鄙虼竽镄﹂_了花。

　　侉子灰頭土臉地離開了雪琴家。

　　回到村上,，侉子馬不停蹄地騎上自己公事用的鳳凰牌自行車直奔公社,。

　　一到公社，沒見到社長,，聽公社里人說社長在泥羅河堤壩上,。

　　侉子又一鼓作氣急馳到泥羅河堤壩，看到了楊社長正在堤壩督工,。

　　侉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將去雪琴家登記戶口的情況報告了楊社長,。

　　楊社長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表揚了侉子,，說他報告的很及時,。這要擱平常，侉子少不了挨批評,，芝麻屁事都要匯報,。

　　侉子這次撿了個便宜，火候掌握的恰到好處,。

　　虎子聽說雪琴帶著火柴棒上省城去看病了,，他急的撂下手中活，趕緊上省城找她們娘倆,。

　　傍晚的時候,，虎子到了省城，他上人民醫(yī)院血液科病房找到了雪琴,。

　　“楊叔叔,，你收到了信?！毙慊ㄒ姷交⒆訂?。

　　她的信才寄走一天，按理不應(yīng)該這么快就到達的,。

　　“什么信,。”虎子很疑惑,。

　　“沒收到就算了,。”雪琴以為虎子故意裝糊涂,。

　　“媽,，楊叔叔都來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毙慊ú唤?。

　　“對呀，你們這樣搞的俺云里霧里的,，什么信,，你們倒是說嘛?！被⒆硬恢?。

　　“俺弟患了白血病，這病需要一大筆錢,，俺媽讓俺寫信求助你,。”秀花毫無遮掩地全說了,。

　　“哦,，信俺還沒來得及收到，俺聽村長侉子說的,，所以今天就趕過來看看,。”

　　“那你多心了,?！毖┣俳K于明白了。

　　醫(yī)院里的鐘打鈴報時了,，“北京時間晚上八點整,。”

　　“虎子,，你餓著肚子吧,，趕了那么遠路,?！毖┣訇P(guān)心。

　　“秀花你帶你楊叔叔去吃飯,，俺在這照顧你弟弟,。”

　　“好的,，娘,。”

　　“楊叔叔,，咱們走,。”秀花像見到救世主一樣高興的樂開了花,。

　　“好,，咱們先去填飽肚子,，等會帶點回來給你娘娘親?！?p>　　虎子隨秀花離開了病房,。

　　吃完飯，秀花手里拎著打包好的飯隨虎子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值班醫(yī)生正在告知雪琴白天秀花配型的情況。

　　“你是火柴棒的母親吧,，很遺憾地告訴你,，白天的骨髓配型沒有成功?！贬t(yī)生站在雪琴面前,。

　　“啪……”聽完醫(yī)生的講話，秀花手里提著的盒飯掉落在地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找到楊叔叔能解決錢了,，這下骨髓又沒了著落,。秀花的計劃如夢幻泡影，空歡喜一場,。

　　秀花情不自禁地大哭,，心碎了。

　　虎子見狀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飯菜遞給雪琴,，安慰秀花別傷心,。

　　虎子向一旁的醫(yī)生了解一翻才知道白血病治療需要換骨髓。

　　由于雪琴身體貧血,，他向醫(yī)生提議明天檢測自己的骨髓配型,。

　　在征得雪琴的同意后，虎子第二天去了血液室抽血檢測,。

　　兩天后,，結(jié)果出來了，配型成功,。

　　雪琴和秀花壓抑的心情這一刻才得到真正的釋放,。

　　接下來，就是籌錢,。

　　雪琴和秀花碰了下醫(yī)藥費缺口多少,。

　　秀花拿出教書以來全部工資，雪琴拿出這么多年省吃儉用賺的錢,，最終還差三萬多塊,。

　　虎子聽完頭皮發(fā)麻,，有點犯難。他就是拿出所有的積蓄也沒有這么多,，況且他還上有老,、下有小。

　　虎子咧咧牙,，但還是斬釘截鐵的答應(yīng)他們籌錢,。

　　他知道他就是眼前兩個女人的主心骨，如果讓她們對自己失去信心,，那就真的是天塌下來了,，束手無策。

　　虎子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回去籌錢去了,。

　　虎子盤算著多年來的積蓄,，離三萬還差好多。

　　到了公社,，他躺坐在椅子上,，思考著、琢磨著怎么補齊這剩下的缺口,。他想到了問公社同事借錢,，想到了登報求助別人捐款，除此,，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個男人此時感覺有一塊重重的石頭壓在心底，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心力交瘁,，但他必須堅強。

　　他開始嘗試著他所想的辦法,。

　　他想到問公社同事借錢,，但問誰借，借多少,，以什么借口借,？借的人多了在公社怕影響不好,，借的人少了,，湊不到那么多錢。以自家小孩病了那又不合適,，總得找個勉強夠應(yīng)付的理由,。

　　思前想后，他決定找?guī)讉€知根知底的同事借,，以翻修房屋為由,，這樣免得大家心生誤會,。

　　幾個同事倒也爽快，并沒有推脫,，按照虎子報的數(shù)都給了,，但也才湊了近一萬塊錢，還是遠遠不夠,。

　　虎子接下來只能去登報求助,，憑他的身份去縣里報社登個大病募捐救人的簡訊應(yīng)該不難，更何況這是一件善事,。

　　很快,，縣里大眾日報公益類頭條便出現(xiàn)了標(biāo)題為“農(nóng)村貧困家庭少兒患重病，亟需社會愛心”的募捐信息,。

　　幾天下來,，醫(yī)生那邊已經(jīng)催促幾次家屬得趕緊繳費做手術(shù)。

　　可雪琴還在干等著虎子送錢過來,，久久不來,，雪琴也開始懷疑虎子是不是遇到難處了。她不再好意思讓秀花寫信去催,。

　　秀花對楊叔叔很有信心,，寬慰母親再等等。

　　報刊也發(fā)出去好幾天了,，效果有限,。小縣城的日報不受待見，看的人少,，且建國后三年自然災(zāi)害,，人民物質(zhì)生活依舊匱乏，社會公益事業(yè)基本沒有,。

　　不過欣喜的是,，好歹還是有一些人盡了綿薄之力，通過各種途徑捐款,，最終匯總有五千多塊,。

　　該想的辦法也都想了，該做的也都做了,?；⒆訉嵲跊]轍，但是他又答應(yīng)雪琴母女倆了,，男子漢大丈夫,，得說話算話。

　　這幾天盡想著為火柴棒籌錢,，跑縣城,、跑公社,，泥羅河河堤也快完工了，他也沒有時間去督查,。

　　這天中午,，他接到公社消息，說明天省市縣三級領(lǐng)導(dǎo)要來泥羅河檢查驗收了,，還要評選優(yōu)秀勞模,，讓公社推薦人選。

　　他心一下提心吊膽起來,，這可是個大事,，這么多領(lǐng)導(dǎo)來看，不免讓人有些提心吊膽的,，萬一看出點毛病,，不但挨批評，搞不好還得丟了帽子,。

　　虎子午飯也沒來得及吃,，騎著解放牌自行車直奔泥羅河河堤。

　　眼前的景象讓他放心了許多,，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幾個生產(chǎn)隊隊長依舊抓得緊、管得嚴(yán),、做的細,，堤壩加高加寬夯實已完成，邊坡也植上了別的地方挖來的野草皮,。

　　第二天,，省市縣三級領(lǐng)導(dǎo)及專家來了，卷著褲腳,、戴著草帽,，仔仔細細查看堤壩修筑情況，召開總結(jié)表彰大會,。經(jīng)過各生產(chǎn)大隊推薦,，然后公社評定，最終選雪琴為勞模,。

　　表彰大會上,，給雪琴獎了一頭耕地的黃牛，牛角上掛彩,。由于雪琴在省城醫(yī)院照顧生病的火柴棒,，虎子找了水杏村生產(chǎn)大隊另一個婦女代為領(lǐng)獎,。

　　表彰結(jié)束,，一幫青年婦女們又羨慕又嫉妒,，背后議論著，認(rèn)為社長跟雪琴有一腿,，對她偏心,。

　　領(lǐng)導(dǎo)及專家們都走了，堤壩也沒檢查出什么紕漏,?；⒆討抑男目偹憧梢苑畔聛砹恕?p>　　為雪琴孩子籌錢與上面來人檢查堤壩趕到一起,，著實讓他累的夠嗆,，好歹不用再擔(dān)心堤壩的事了，但籌錢的事還是讓他著急,。

　　就在虎子山窮水盡疑無路時,，轉(zhuǎn)機出現(xiàn)了。

　　羅行天這天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陽泉鎮(zhèn),，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街頭的小男孩手里拿著大眾日報在吆喝著叫賣，報亭里也堆積了大量新鮮的雜志和報刊,。

　　街頭展示欄里貼著最有熱度的新聞和最新時局動態(tài)的報紙扉頁,。

　　羅行天正好在大街上閑走，他偶爾看看街上那些顯眼的東西,。

　　展示欄在一面墻上,，占據(jù)了很大的地方，在街頭是個顯眼的標(biāo)志,。

　　他雖然不識太多字,，但也還認(rèn)識一些，主要看個寂寞,。

　　走上前,，展示欄里貼著的兩張不同的報紙上黑白色圖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張黑白色圖片是泥羅河完工驗收的現(xiàn)場,，另一張則是一個小男孩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小男孩的臉有些腫，已不大看出真正模樣,，但輪廓清晰,。羅行天似乎心有靈犀，有股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仔細察看圖片上方黑色大標(biāo)題,，上面寫著的“農(nóng)村貧困家庭少兒患重病，亟需社會愛心”字眼，他只認(rèn)識其中少兒和愛心四個字,。不明白究竟寫的啥內(nèi)容,。

　　又假裝看懂了似的掃視一遍標(biāo)題下方的文字內(nèi)容。

　　字雖然很小,，但離得近還是能夠清晰看見,。

　　文中有兩個字“火柴棒”映入他的眼簾。

　　他依然記得他的小孫子的名字就叫“火柴棒”,，但是不是同樣的漢字他并清楚,。

　　再仔細尋找內(nèi)容里識得的字，從上往下,，從下往上找了幾遍,，也僅能認(rèn)識幾個簡單的漢字，將割裂的漢字拼湊在一起,，也不能得出大概的意思,。

　　“講的到底是啥，為什么火柴棒的名字會出現(xiàn)在里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試圖弄清，請求路過的人給他識字,，有人嫌棄他臟,，有人嫌棄他身上臭，還有嫌棄他丑陋的模樣,，沒有人愿意告訴他那段文字到底講的啥,。

　　一群玩耍的青年路過，他企圖作最后一次掙扎,。

　　他手里端著個破碗,，拄著個拐杖，佝僂著身子,，朝青年走來的方向走去,。

　　迎面的青年停下了腳步。

　　他一邊請求青年,，一邊手指著那邊墻上的櫥窗,。

　　青年沒有拒絕他的請求，給他細聲細語地念了一遍那段文字,。

　　“……捐款聯(lián)系人:楊仁虎,。”青年念完了,。

　　他聽完,，沉思靜想,，似乎沒弄明白那段文字的大概意思。

　　還沒等他再次請求青年解釋,，青年已經(jīng)被他的同伴們喊走了,。

　　他依稀記得在羅子嶺鎮(zhèn)李首長和那個政府官員講過的話。

　　“有事找政府,?！?p>　　于是,，他在街上尋找著鎮(zhèn)政府,，也就人民公社的地方。

　　一個不起眼的矮樓,，門前掛著一個響亮的牌子“陽泉鎮(zhèn)人民公社”,，最起眼的恐怕要算矮樓前懸掛著的那面紅色國旗。

　　這就是政府辦公的地方,，羅行天心想,。

　　他走了進去，公社人很多,，但大部人都閑的無事,，他不清楚找誰。

　　覺得誰合眼就問誰,，眼前走過一個小姑娘,。

　　看面相，他覺得是個心善的姑娘,。

　　他攔下了她,，問了問姑娘街頭那個展示欄里的報紙報道。

　　姑娘在公社是負(fù)責(zé)搞宣傳的,，對那篇報道是不會陌生的,。

　　……羅行天與姑娘說了一通。

　　“你要找火柴棒干嘛”,？姑娘問,。

　　“他是俺的孫兒?！绷_行天焦急的說,。“俺的孫兒是不是在你們這”,？

　　“你的孫兒不在俺們這兒,。”姑娘不經(jīng)思考便一口否定,?！鞍硞冞@是公社,。”

　　“那他現(xiàn)在在哪”,？

　　“大爺,，你問這，俺也不知道啊”,？

　　“那姓楊的在你們這”,？

　　“楊仁虎是俺們的公社社長，您老人家要找他干嘛”,？

　　“俺去問問他,。”

　　“你問他也沒用啊,，他也不知道,。”姑娘有點不耐煩了,，說話聲開始有點大,。

　　下樓的楊社長正好聽見了有人大聲說話。

　　他看見辦事員辣妹正和一個老頭交談,。辣妹是單位人給姑娘起的外號,。

　　楊社長走上前去，尋問情況,。

　　辣妹一五一十地和楊社長說明情況,。

　　“原來你就是楊仁虎啊?！绷_行天心喜,。

　　“俺正是，請問你有什么事找俺,？”楊社長不解,。

　　待羅行天和楊社長解釋完。他才明白眼前的老頭很有可能是雪琴的父親,。

　　楊仁虎告訴了羅行天正在住院的火柴棒的情況,，但怕他承受不住，沒有說的那么詳細,。

　　羅行天知道自己孫子生病住院的消息后,，要求眼前的楊社長帶他去看看多年未見的孫兒。

　　虎子的錢雖然還沒湊夠,，但眼前的老人是火柴棒的爺爺,，他理應(yīng)帶他去看看。

　　虎子沒有拒絕,，虎子急忙放下手頭的公務(wù),。

　　虎子帶著羅老去理了個發(fā),，并給他買了身干凈的衣服，讓他換上,。羅行天換上新衣服,，將麻袋里積攢的錢拿出來裝進口袋。扔掉麻袋和破爛的衣服,。

　　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虎子陪著羅老坐上了去往省城的大巴，坐在大巴上的羅行天,，心情激動又忐忑,，眼睛盯著窗外不斷向后移動的風(fēng)景，神情嚴(yán)肅,。

　　虎子靠在座椅上,，雙目緊閉,，看上去十分平靜,，但想的更多的還是見到雪琴后怎么解釋錢沒湊齊的事。

　　經(jīng)過半天的車程,，伴著黃昏暮色,，他們進城了。省城的路燈照亮了整座城市的夜空,，看上去像一個嶄新的世界,，羅行天對這個新世界的景象則比較陌生。

　　虎子領(lǐng)著羅行天來到了人民醫(yī)院,，醫(yī)院的夜晚比白天安靜了許多,，穿越大廳來到住院樓，順著樓梯道而上便可看見走廊上掛著的血液科的牌子,，這便是火柴棒住院的樓層,。

　　1602病房，雪琴和秀花正在焦急地等待著,。

　　羅行天走進病房,，虎子緊隨其后。

　　分開多年,，羅行天已不記得兒媳的模樣,，秀花的模樣變化的更大。

　　雪琴和秀花也不記得爺爺?shù)哪印?p>　　剛進去那一刻,，雪琴和秀花都沒太在意,，一個坐在床腳的折疊椅子上，一個坐在火柴棒的病床上面朝著走廊的方向,。

　　羅行天剛一進來,，他們都以為進來的大爺是隔壁病床的家屬或親戚,，又或者是走錯門的。

　　羅行天拄著個拐杖,，佝僂著身子慢慢走進來,，眼光掠過病房里每一個像自己兒媳和孫女的女人。

　　虎子緊隨其后,。

　　“楊叔叔你終于來了,，讓俺媽擔(dān)心死了?！毙慊@喜,。

　　“嗯，來了,?！被⒆佑悬c喪氣。

　　雪琴看著虎子的沉悶的臉色,，心里有種不安的預(yù)感,。

　　還沒等雪琴開口說話，虎子眼神便轉(zhuǎn)向雪琴,。

　　“錢沒籌夠,，令你們失望了?！被⒆永⒕蔚卣f,。

　　“不怪你，你已經(jīng)盡力了,，給你添麻煩了,。”雪琴心里似乎早有結(jié)果,。

　　“你是秀花,？”羅行天轉(zhuǎn)過身問病床上坐著的女孩。

　　“俺是,?！毙慊ㄔ尞悺?p>　　羅行天喜出望外,，他終于見到了闊別以久的孫女,。

　　羅行天與秀花的對話提醒了虎子，虎子是帶羅行天來見火柴棒的,。

　　虎子立即解釋：“他說他叫羅行天,，有個孫子叫火柴棒?！?p>　　雪琴和秀花很驚訝,，眼前的老頭就是自己的至親,，曾經(jīng)不知為何突然失蹤了，現(xiàn)在又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一切感覺都挺突然的,。她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們也不知道是走丟了,，還是不辭而別,。眼前老人的模樣已經(jīng)讓她們認(rèn)不出就是曾經(jīng)的爺爺。

　　羅行天解釋著過去,，并說出了羅木生的事,。

　　聽完，雪琴便相信眼前的老頭就是孩子的爺爺,。

　　在她心中,，曾經(jīng)的父親老態(tài)龍鐘，而現(xiàn)在身體佝僂,，臉上的容光也被褶皺和滄桑替代,。

　　“爺爺，你終于回來了,，俺們找你找的好辛苦,?！毙慊〒湎驙敔?shù)膽牙铩?p>　　羅行天也激動的落下眼淚,。

　　躺在病床上，極度虛弱的火柴棒并不知道所發(fā)生的一切,。

　　雪琴告訴了羅行天火柴棒的病情,。

　　羅行天知道火柴棒治病缺錢后，拿出了自己積攢的錢,，這些錢除了寺廟住持留給他的,，剩下的就是別人施舍給他的。

　　秀花將楊叔叔的錢和爺爺?shù)腻X放在一塊,，數(shù)了下總數(shù),，還差五千塊錢。

　　就在大家都手無對策,，陷入絕望中時,，羅行天開口了。

　　他想起了自己扔掉的黃金馬,，也許可以兌換些錢財,。只不過不知還能不能找到它。

　　他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

　　第二天,，虎子帶著羅行天離開了省城人民醫(yī)院,。

　　憑借著羅行天記憶中的大概位置，虎子帶著羅行天找到了金馬,，刨開土,，找到了自己親自埋藏的寶物，小心翼翼拿起,。

　　虎子帶著羅行天去了縣城的當(dāng)鋪,，當(dāng)了六千塊元，醫(yī)藥費湊齊了,，虎子如釋重負(fù),，羅行天一籌莫展的臉也露出了笑容。

　　帶著錢,，他們又返回了省城,。

　　僅隔了一天，醫(yī)生便給火柴棒換了造血干細胞,。

　　手術(shù)后,，火柴棒表現(xiàn)良好，恢復(fù)得也很快,。

　　一個月后,，火柴棒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