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卞家
費景庭覺得符蕓昭很好玩,又琢磨著回頭還得從小姑娘那里套出修行功法,,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到時候總不好拒絕吧,?
于是他很干脆地給了小姑娘一枚半洋,,也就是五角銀,。
小姑娘攥著半洋頓時喜眉笑眼,,覺得費景庭是這個世界上僅次于阿達的好人。她蹦蹦跶跶就要跑出去吃飯,,費景庭趕忙叫?。骸罢O?鑰匙都不拿,,你待會兒怎么進來,?”
“我不用鑰匙的!”符蕓昭得了小錢錢,,心情很不錯,,她徑直將門鎖拿下來鎖上,隨即念念叨叨也不知嘟囔了些什么,,手指一點,,那鎖頭頓時自行開了。
“咦,?這是什么法術(shù),?”
“魯班術(shù)里的落鎖術(shù),我去吃好吃的啦,,想學(xué)回頭教你,!”揚了揚小手,,符蕓昭一溜煙地跑了。
費景庭立在當(dāng)院,,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五點一刻。初次登門,,怎么也得早到一會兒,。他回屋換了一身剛做的新衣服,鎖了門推著自行車便出了門,。
卞文頡說過,,她家老宅就在老城里,她父親嫌不便利,,便又在公共租界里買了一套洋房,。費景庭慢悠悠騎著車,一路看著路牌,,提前二十分鐘到了卞家門口,。
跟想象的不同,卞家的洋房看著并不如何大,,典型的維多利亞風(fēng)格二層洋房,,上層稍小一些,于是又多了個不小的露臺,。
按動鐵門上的門鈴,,沒一會兒便有人來開門。結(jié)果開門的不是下人,,反倒是卞文頡這位大小姐,。
“費老師,我就知道是你,!”女孩子滿臉笑意,,渾身散發(fā)著青春氣息。
費景庭打量一眼,,笑著說:“怎么剪頭發(fā)啦,?”
卞文頡剪去了長發(fā),順應(yīng)潮流,,剪了個圓圓的短發(fā),,頭上還卡著白色發(fā)箍。
卞文頡晃動腦袋,,得意道:“怎么樣,?好看吧?附近新開了一家理發(fā)店,店主是從滬上來的,,我朋友去那里剪了,,我看著好看就也去剪了?!?p> “不錯不錯,,一看就是進步女青年?!?p> “費老師真會說話,,快走快走,我爸爸今天被我留在家里,,哪兒都沒去,,就等著費老師你呢?!?p> 費景庭都能想象到卞父此刻的無奈,怕是他也沒想到好好的女兒,,會變成黑心小棉襖吧,?
初次登門,費景庭自然不能空著手,,他手里提著塑封好的牛排,,還有一些柑橘。牛排也就罷了,,柑橘可是好東西,。
津門此時也有柑橘售賣,可惜大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輾轉(zhuǎn)千里運過來,,以這年頭的物流效率,那柑橘到了津門口味能好就怪了,。
進到洋房里,,上了年紀的女傭趕忙接過禮物,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三十余的女子,,眉眼與卞文頡有些掛相,,穿著此時少見的改良版旗袍,身上還披著圍巾,,舉手投足滿是優(yōu)雅,。
款款走下來招呼道:“費老師,初次見面,,我是文頡的母親,。”
“卞夫人你好?!?p> 卞文頡跑過去抱住母親的手臂,,搖晃道:“媽媽,費老師可厲害啦,。上次要不是費老師,,那些浪人肯定會欺負我?!?p> 女子埋怨地一指頭點在卞文頡腦門:“你呀,,以后少去那種地方。就算要去,,也得家里人跟著,。”
“我知道啦,?!?p> 女子朝著費景庭微笑道:“費老師請,外子就在會客室,。周媽,,去上些茶水、干果,?!?p> 費景庭進到會客室里,便見一富態(tài)男子早早的起身相迎,,滿面笑意地主動伸出手:“費老師,,幸會幸會?!?p> “卞先生好,。”
“早聽文頡說學(xué)校來了個喝過洋墨水的先生,,博學(xué)多才,,講課還幽默。費老師,,快請坐,,咱們坐著說話?!?p> “卞先生過譽了,,這喝過洋墨水是真,可博學(xué)多才就有些過了,?!?p> 兩人寒暄一陣,話題便轉(zhuǎn)到了如今的南北局勢。
北洋與民黨攻訐不休,,戰(zhàn)事綿延,,混亂的局勢讓卞家的生意都難做了不少。卞先生消息靈通,,聽傳聞?wù)f南北要再次議和,,便說了一通滿含希望的言語。
費景庭忍不住潑了冷水:“卞先生,,交淺言深,,我勸您還是另做打算為妙?!?p> “哦,?費老師可有高見?”
費景庭說道:“自古以來,,可有不見陣仗便統(tǒng)一華夏者,?”
說到底,北洋跟南方的民黨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民黨比之北洋組織度稍高,,北洋則勝在武力強大,所以才成了如今南北對峙的局面,。
費景庭一句話點破,卞先生嘆息不已,。戰(zhàn)事綿延,,商路斷絕,他這種生意人自然發(fā)愁,。
卞先生憂心忡忡道:“國家內(nèi)部四分五裂,,外又有洋夷欺侮,這亂世也不知何時是個頭,。費先生聽說了嗎,,日人又在巴黎和會上表態(tài),要求將德人在華權(quán)益盡數(shù)轉(zhuǎn)讓給日人,,你說這叫什么事兒?。 ?p> 巴黎和會……費景庭這才回憶起了一些課本上的歷史知識,,敢情巴黎和會就發(fā)生在現(xiàn)在,,那豈不是說過不了多久就該青年節(jié)大游行啦?
具體的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費景庭記不清了,只大約記得是北洋在和會上簽字賣國,,然后全國學(xué)生不干了,,大鬧一場,北洋迫不得已將幾個家伙免職,,后來好像還鬧出火燒誰家宅子的事兒,。
青年節(jié)影響深遠,所以后來都成節(jié)日了嘛,,可惜就是節(jié)日那天不放假,。可要說到具體的影響,,費景庭卻不得而知了,。
他一個碼農(nóng),這么些年過去,,沒完全忘記已經(jīng)很不錯了,。
順著卞先生的話茬聊了半晌,換了一身洋裝的卞文頡便跑進來催促著兩人入席,。卞家作風(fēng)很新派,,不但卞夫人入了席,就連卞文頡也坐在了母親身旁,。
滿桌的菜色,,秀得費景庭眼花繚亂。其間肉食不多,,余者大多是河鮮,、海鮮。這卻對了費景庭的胃口,,吃海鮮還得吃本味,,麻辣之類的都是邪道。
吃吃喝喝,,話題不斷流轉(zhuǎn),,從國內(nèi)到國外,又說起了各國見聞,。費景庭學(xué)生時代走過幾個國家,,入職后又去過一些地方,后來覺得跑去看人家呆膩了的地方?jīng)]什么勁,,于是干脆宅了起來,。
于是不論說起哪國,就算沒去過,,費景庭也能說出一些典故來,。這可把卞先生給驚到了,!
這年頭走出去留洋就是少數(shù),走過那么多國家的就更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費景庭的專業(yè)素養(yǎng)如何卞先生不得而知,,可這光是這見識,就稱得上才??!
于是乎,話題說到生意,,卞先生便請教費景庭的看法,。
費景庭暗自分析一番,有些悲觀地說道:“卞先生,,此前紡織業(yè)如此景氣,,是托了歐戰(zhàn)的福。如今歐戰(zhàn)早已完結(jié),,列強逐漸復(fù)蘇,,這讓渡出來的市場,人家自然要收回去,。日本紡織業(yè)沒了市場,,必然來吞食華夏市場,只怕接下來這布匹生意不太好做,。若卞先生求穩(wěn),,不如穩(wěn)一穩(wěn),先行發(fā)展醫(yī)藥業(yè),?!?p> 卞先生頓時苦悶起來,點點頭道:“我考慮考慮……此前四弟還要增設(shè)機器,,看來這事是急不得啦?!?p> 將這事暫且放下,,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卞先生終于問道:“費老師,,不知你此番造訪,,是……”
說話間,卞先生還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卞夫人更是滿臉笑意地盯著費景庭,,活生生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只有卞文頡一無所知,,只是笑嘻嘻地看著費景庭,。
費景庭有些納悶,,但還是表明來意道:“實不相瞞,我?guī)熼T傳下一秘藥,,正要托卞先生賣個好價錢,。”
“哦,?哪種秘藥,?”
“額……卞先生,不如我們單獨談?wù)??”?dāng)著人家老婆,、女兒的面,說那藥丸的事兒似乎不太好,。
“也好,,那我們樓上書房敘話?!?p> 二人上樓,,進到書房里,房門一關(guān),,費景庭這才和盤托出,。他將藥丸的功效說清楚,又舉了大公子,、胡春良的實例,。
不想,卞先生卻說道:“原來那秘藥是出自費老師之手啊,?!?p> “卞先生知道?”
卞先生笑道:“知道,,一早就有手下掌柜說,,這市面上流傳一種秘藥,一丸見效,,雄風(fēng)不倒,,而且只有些許的副作用。我讓人打聽了幾天,,到現(xiàn)在也沒打聽出來秘藥的來路,,不想費老師自己送上門來了?!?p> 費景庭笑道:“這卻是巧了,。”
一個想賣,,一個想買,,二人當(dāng)然一拍即合,。費景庭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小包藥粉遞給卞先生,囑咐了用量與配比,,卞先生大為驚奇:“這秘藥如此神奇,,這一小包竟然能配藥丸千枚?”
“卞先生可回去試制一些,,找人實驗一番,,要是沒問題,那咱們再談價錢,?!?p> 卞先生點頭贊同:“也好,費老師還請不要多心,,這藥丸乃是入口之物,,不親自試試,我于心不安,?!?p> “卞先生不用多慮?!?p> 生意談得告一段落,,費景庭與卞先生都松了口氣。費景庭是因著藥粉有了銷路,,卞先生則是因為費景庭通情達理,,好打交道。
恰在此時,,別扭的鋼琴聲傳來,,聽得費景庭直皺眉頭。
卞先生尷尬道:“小女接觸鋼琴不久……這個,,技藝生疏,。費老師要是感興趣,不妨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