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望著眼前言笑晏晏、額間綴了一朵木蘭花的瓷宗宗主李憶慈,，感嘆和昨晚因受驚嚇而略顯狼狽的女子判若兩人,。心想，一直避世于外,，賺盡天下財富的瓷宗竟也被一句荒唐的流言牽扯其中,。
只一瞬，兩人便默契地都移開了眼,。
堂前一馬氏老者緩步上前,，道：“在座都是愛瓷之人，因而有的不遠千里來到扶風,，實乃我馬氏一族之榮。日前,，我馬氏向各位發(fā)出邀請,，特此設宴辦修瓷大賽，旨在不讓祖宗之瓷器蒙塵,。所以,，特召制瓷、修瓷高手前來,?！闭f罷一揚手，四五個小廝便抬上一個大檀木箱,。
檀木,，價值昂貴，但可以有效地防止瓷器變黑,。不愧是扶風首富才有如此之大的手筆啊,，李憶慈暗嘆,。
“考題正是眼前這一箱的唐青花碎片，凡參賽者報上姓名,，即可上前領瓷片,。以半月為期，半月之后,，各參賽者便可帶著復原的瓷器再來云嵐山莊品評,。品評考官正是座上三位：當朝戶部馮尚書、天下瓷宗李宗主和我馬氏老夫人,?！崩险哐a充道。
聽罷,，眾人紛紛直身致意,。
當世不少瓷器大師都一一上前報名領瓷片，其中竟還包括一二遼朝制瓷師,。畢竟割讓了幽云十六州后的十幾年,，民間商業(yè)一直互通有無。當然,，也有可能是遼皇也想來一窺流言的究竟,，畢竟寶藏的誘惑對于當權者來說還是足夠大。
直到高懷德起身報上姓名,，眾人側目,，其中，剛報上名的扶風第二大瓷器商號的少東家王伯彥高聲打趣道：“高將軍這是要棄軍從瓷嗎,？唐青花瓷片還是很珍貴的,，這樣被隨隨便便糟蹋恐怕是有違馬氏舉辦此次大賽之本意啊,?！?p> 說罷，馬氏那一老者也為難地說：“高將軍手下可有制瓷師,？有瓷師就好辦了,，我將瓷師的姓名與將軍名號寫在一起?！?p> 言畢,，高懷德向李憶慈看過來，抬眉一笑道：“懷德日前已拜瓷宗宗主為師,，相信在宗主的指導下,，必不會褻瀆古瓷瓷片。”
在座所有人看向上座的李憶慈,，一臉茫然,，而李憶慈微微一笑，“我竟不知從何時起,，要想制瓷,，只能是制瓷師了?！闭f罷看向身旁的馬夫人和馮尚書,。
兩人立馬意會，這位年輕的宗主是想幫高將軍了,。
馮尚書笑著打圓場：“瓷,，是我國朝瑰寶。年輕人想學,，是好事,。”
馬夫人也隨即笑著點頭,，表示贊同,。
而座下王伯彥的臉微微發(fā)青，冷笑道：“那還有公平可言嗎,？我們在座各位不就是個笑話,，當世制瓷誰可出瓷宗宗主你李憶慈之右？”陰陽怪氣地看著李憶慈,。
誰知高懷德見王伯彥言語中對李憶慈不敬立刻回懟道：“高某不才,，只會領兵打仗，對瓷器知之甚少,。卻也聽說,，天下制瓷師皆有一顆‘瓷心’，盡管燒窯技藝相同,，但‘瓷心’卻各不相同,。有的制瓷師燒瓷技藝高超，卻滿心污糟,，哪怕是成瓷無數(shù)，卻也無一件精品,；而有的制瓷師縱燒瓷技略有不足,，但本心純良，向瓷而生,，哪怕成一瑕疵之器卻也勝過無數(shù),。”此言一出,，贏得在座制瓷師的一片點頭認同,。
座下的柴榮極不易察覺的一笑,，他很清楚，這一番對制瓷參悟頗多的話定是李憶慈之言,，若非是制瓷集大成者,，斷斷說不出來。更何況,，高懷德只是一介兵魯,。不自覺，看向李憶慈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耐人尋味,。
而王伯彥只好瑟瑟被懟回,，不好繼續(xù)過于糾纏。
哪知,，柴榮起身報名,，卻向著李憶慈拱手道：“在下天雄軍都指揮使柴榮，亦請李宗主指導一二,?！?p> 言下之意也要和高懷德一樣。眾人愕然,。
座上的馬老夫人終于忍不住道：“老婦人素聞柴氏商號之名,，聽聞柴都指揮使更是文武兼?zhèn)洌氡刈掠辛级喈斒乐拼纱髱煱??！?p> 此時的柴榮，負手立于廳堂,，一人青衫淡定,，真摯道：“柴某剛聽高將軍一席話受益良多，之前柴某曾善于售瓷而非制瓷,，恐怕已錯過了感知瓷器之美,，實在遺憾。故借此良機,，望宗主能不吝賜教,。”說罷,，拱手一拱,，清銳的目光落于李憶慈身上，不似之前的疏離,。
“好,，憶慈不勝榮幸。”李憶慈莞爾,。
聽到此言,，柴榮轉身臉上竟也浮出鮮有一見的輕暖的笑。
而李憶慈從來扶風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準備把這一灘清水給攪渾,，畢竟水至清則無魚嘛。而此時,，兩大節(jié)度使之子再加一個瓷宗宗主牽扯其中,，這出戲才正式開鑼。所以,，李憶慈答應柴榮,，實則卻是求之不得。
想必,，今日之后,，羽來瓷號便是這流言的中心了。而很多她想辦卻不能辦,、或辦不到的事可是方便多了,，畢竟這不是剛收了兩個“便宜徒弟”了嘛。李憶慈看著性格迥異的二人,，差點兒笑出了聲,。
果然，身旁的馬老夫人竟第一個有些坐不住道：“其實剛剛王公子的擔憂也是有道理的,。李宗主,，我們馬氏也是為了此次大賽的公平性，每日你對高將軍和柴都指揮使進行指導教學時,，我就讓我這孫女也在旁協(xié)助你,，你看意下如何？”馬老夫人滿臉堆笑地說,，并順勢把馬清念往李憶慈面前一推,，不容她拒絕。
李憶慈很清楚馬老夫人讓馬清念前來,，監(jiān)督的可絕不僅僅只是復原瓷器的公平性,。那與其被動的單方面被監(jiān)督，還不如再拉入一方勢力與其抗衡,。老話不還說了“單絲不成線,，獨木難成林”。
于是起身下階,，向著馬老夫人和馮尚書福了福身子,，“還是馬老夫人想得周到，憶慈覺得如此甚好,。只不過,，更為了免去日后的一些口舌麻煩，不如請馮尚書也派一人,，同我們一道研習為瓷之道,，豈不更好?！?p> 馮尚書畢竟久經(jīng)官場,，立即會意，笑著點頭,，“好好好,，那我兒宗禹留下，能跟著瓷宗宗主,，就是只學到幾分鑒瓷本領也是極好的,。”說著,，坐在馮尚書旁的馮宗禹忙起身拱手行禮,。
馮宗禹，藍衫似水,、玉冠如月,，官拜翰林院學士，才華橫溢,、溫潤君子,，是京師無人不知的少年狀元郎，為人更是正派清流,，頗有古君子之風,。
而李憶慈亦向馮宗禹微微致意。
此刻的柴榮,，看著李憶慈,，越發(fā)覺得她難以琢磨。
宴罷,，眾人陸續(xù)散去,。
獨柴榮與高懷德緩步于后，待李憶慈走近,，高懷德盈盈一笑拱手道：“敢問宗主,，何時開始給我二人授課?！?p> 李憶慈則很快適應角色,，端著為師的架子道：“明日一早你們便來羽來瓷號候著吧,。”說罷,，眼神有意無意看了柴榮一眼后,，領著子雅、竹猗二人翩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