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李憶慈早早的便起榻,，去了后院的窯室準備,。在檢查瓷泥時,，她垂眸盯著盆中的瓷泥漸漸發(fā)黑,，高嶺土里竟摻夾著陶土,。她用手捧起一抔,，拿手指細捻試黏性,，轉(zhuǎn)頭不解地問子雅：“陶土的黏性遠不如高嶺土，為何這瓷泥里還夾雜著陶土,？”
子雅嘆了一口氣道：“憶慈所言甚是,，可是扶風(fēng)土地并不肥沃，歷來都是多陶土少高嶺土那種制瓷的優(yōu)質(zhì)瓷泥?，F(xiàn)下除了鎮(zhèn)里像王氏瓷窯,，那種規(guī)模較大的窯室會備有足量的高嶺土外。哪怕現(xiàn)高價求購,，這一時半刻也是買不了這么多的高嶺土的,。”
李憶慈心下一驚,，可是那晚在馬家溝明明發(fā)現(xiàn)那么多被人棄之于地的高嶺土呀,。按理說雖然那晚月黑風(fēng)高的,，自己可能會看錯，但是自己當(dāng)時也拿手細細捻過了,，確定就黏合性而言絕對是上等的高嶺土,。
轉(zhuǎn)頭思量了片刻，說道：“高嶺土多產(chǎn)于山高谷深之地,，不知子雅可熟這扶風(fēng)附近的地形？”
李憶慈上次連夜去馬家溝的路上也抹黑略微看了看這附近的地勢,，扶風(fēng)地界多平原,，沒有什么高山，唯一算的上“谷深”之地的就是馬家溝了,。
“馬家溝,，那里算是一處谷地。之前,，那里還有好幾個熱鬧的村落,，但是后來卻接連死人，現(xiàn)在都是一個個空村了,，傳說那里被詛咒了,，現(xiàn)在鮮少有人會到那里去?！弊友乓荒槕n心地看著宗主,，好像在怕自家這位膽大的宗主立馬會沖過去似的。
說話間,，柴榮,、高懷德已由一個小廝引進了后院的窯室。
看情形有異,，柴榮凝眉問道：“怎么了,？”
李憶慈抬眼，一臉為難狀：“倉促準備下,，瓷泥備的不夠,。”
“這有何難,，那就買啊,。”高懷德聞言脫口而出,。
柴榮在旁無語,，更知此事必不簡單。如果只是銀錢便能簡簡單單做到的事,，又豈會讓這富可敵國的瓷宗為難,。
“高將軍不知,，扶風(fēng)地界陶土多，而黏性最強的高嶺土少,，這市面上目前能買到的高嶺土現(xiàn)在都在瓷號了,。”子雅解釋道,，說著往面前這盆摻著陶土的高嶺土里一指,。
“那可有辦法解決？”柴榮偏頭迎上李憶慈的眸子,。
誰知,，李憶慈故作一臉正色道：“那就只能去挖了?！?p> “挖,？去哪兒挖？我們少主怎可做這事,！”柴榮身旁的近衛(wèi)平疆嗤之以鼻,。
李憶慈一挑眉，望去,，這不是那日的玄衣小將嗎,？上次就被李憶慈懟得無話可說，現(xiàn)在說話竟還這么冒失,。
李憶慈身旁的竹猗覺得自家宗主有被冒犯,，冷笑道：“哼，你們家少主是來當(dāng)學(xué)徒的,，他不挖誰挖,？難不成，我們家宗主這個當(dāng)師傅的,，還得挎?zhèn)€籃子上山幫你們?nèi)ネ?？?p> 頓時，柴榮臉色一黑,，轉(zhuǎn)頭呵斥平疆不可造次,。
姍姍來遲的馬清念和馮宗禹，見氣氛不對,，忙不迭地問怎么了,。
溫柔的子雅忙柔聲細語地解釋：“無事，都怪子雅之前沒有準備足夠的瓷泥,，一時讓柴都指揮使和高將軍為難了,。”
眾人皆嘆,，子雅三言兩語地便破了這劍拔弩張的局面,。無怪乎能把這羽來瓷號在這扶風(fēng)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
高懷德一如往常微笑俊雅，朗目如春,，打著圓場道：“那宗主說說看,，我們該到什么地方挖高嶺土好呢？我們都是從軍之人,，這上山下河都沒問題,。”
可李憶慈卻笑著問馬清念：“素聞馬小姐才華卓然,，可知這附近有山高谷深之處,？高嶺土大多產(chǎn)于此?！?p> 子雅聞之,，瞬間的訝異轉(zhuǎn)而消失在眉梢眼底,。通透如子雅,，她怎會不懂，李憶慈明明剛剛問過自己,，這會兒為何又要單單再問一次馬清念,。
馬氏舉辦修瓷大賽本就與那句流言脫不開干系，現(xiàn)在,，朝中多方勢力卷入其中,。實在是不知道馬氏其意究竟為何，更不知這盤局后牽扯多少事,。宗主想要查亡母之事,，一路奔波來到扶風(fēng)，勢必定是要去那前朝大墓之所在的馬家溝的,。而這馬清念來瓷號,，名為協(xié)助，實為監(jiān)督,。所以為了掩人耳目,，去的原因是一定得過硬，而在馬家大小姐的“指引”之下無疑最為穩(wěn)妥,。子雅想到這,，不得不感嘆宗主年紀輕輕，竟有這般心思和城府,，實在不簡單,，無愧為老宗主的親傳弟子。
這馬清念倒也沒多心,，當(dāng)真思考了半晌,，旋即篤定道：“馬家溝,！按照宗主所說，那最有可能有高嶺土的地方就是馬家溝了,?！?p> 柴榮聞言，眼光一抬,，正落在李憶慈身上,。他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為什么要拐彎抹角地讓這么多人一起大張旗鼓地去馬家溝,？目光灼灼，無底似的幽黑,。
一旁的馮宗禹道：“那我們趁天色還早,，趕快出發(fā)吧?！?p> 眾人便一齊上路了,。
馬車慢，所以顛簸了近半日才到,。
一行人在村口下了車,。
上次李憶慈三人是趁天黑來的，也看得并不準確,。今日看著這馬家溝里的村落鱗次櫛比,，阡陌縱橫卻已然荒蕪，田里野草都長得半人高了,。李憶慈唏噓不已,。
舉目四望，四野凋敝,。
“這高嶺土埋在何種土質(zhì)下,，可有標識？”高懷德詢問道,。
還未待李憶慈開口,，馮宗禹答道：“高嶺土，又名白云土,，色白,，質(zhì)細?！兜冂R圖》曾言‘白云在山而草木潤’,，要是在這隆冬季，土表還長有植物者,，土層下估計會有高嶺土吧,。李宗主,，不知宗禹說的可對？”
李憶慈點頭一笑：“馮公子真無愧于我國朝的少年狀元郎,，不僅尤擅文墨,，而且竟還通瓷藝?！?p> 李憶慈總覺得馮宗禹像鄰家兄長一般博學(xué),、溫文又親厚，無論是馮尚書還是他,，李憶慈都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他們一行人從村口進去，直到穿過整個村子,，也不見一個人,，更別說那晚追著他們的那群壯漢了。
李憶慈知道高嶺土在大墓附近,，特地帶著他們在遠處田間翻翻找找,，消磨時間，想等著看到晚上是否還聽得到那天晚上到鐵錘聲,。
漸漸靠近墓穴所在地,，平疆他們真從地底下翻出了不少高嶺土,，一行人便齊心往袋子里裝,，一袋已經(jīng)扛上馬車，終于快到墓穴了,！
這時,，馬老夫人卻親自帶著家丁們趕到，說是天色漸晚來尋馬小姐的,。一看他們已經(jīng)快挖到墓穴入口處了,，連忙制止，急得險些從馬車上滾下來,。
馬老夫人大驚失色：“快快住手,！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見狀,，馮宗禹忙行禮問道：“敢問馬老夫人,，此地是有何不妥嗎？”
一個勁兒念著經(jīng)告罪靜心的馬老夫人聞言,，神秘道：“這有一座吃人的古墓,?！?p> 馮宗禹和高懷德聞之一驚，可是李憶慈和柴榮卻心如明鏡,，不過是些為了不讓人靠近古墓而唬人的話,。
馬老夫人見著他們一驚，接著道：“各位難道沒注意這些村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嗎,？都是受了詛咒而死了,。所以，我們趕快速速離開此地,，再也不要來了,。”說著,，就讓所有人上馬車,。
可馬清念卻執(zhí)著道：“可是奶奶，羽來瓷號里的高嶺土不夠,，在外面又買不到,，這可怎么辦呀？”
“上等高嶺土的事就包在老婦人身上了,，你們就回去安心等著,，明日一定送來足夠的高嶺土?！瘪R老夫人鄭重承諾道,。
李憶慈雖然心有不甘，當(dāng)下情況卻也只能假裝害怕跟著離開,。畢竟馬老夫人親自出面,，又以鬼神之說做說辭，顯然不想讓人靠近古墓,，甚至于,，不想讓人進這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