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肖帶著冒充流寇的小隊伍離開當日,,周勝也和吳之江等人,,乘船前往宜章縣城。
吳之江本是書辦,,這次被派往縣城,,也是當周勝的副手。
他今年已四十七歲,,身體不是太好,,去了縣城多少能方便調(diào)養(yǎng)。
當然,,這并不是他去做賬房的主要原因,。
在被裹挾成為流寇之前,,吳之江本是個行商,,經(jīng)營南北貨物,雖不說大富,,但一家人還是勉強能混個溫飽,。
可去年在販運一船南貨時,被賽青龍這股流寇搶了貨物不說,,還把人也裹挾進來,。
當日賽青龍死了之后,吳之江原本是想逃回老家的,,可一來路途遙遠,,二來身體有恙,只怕走不了幾天就會死在路上,,成為孤魂野鬼,。
再后來流民被招撫,吳之江便打算先跟著混,,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待他為了能獲得更好的待遇,成為書手之后,就更不好輕易離開了,。
這一次吳之江更是被張銘親自點名,,指派到縣城來,吳之江心里只有感動,,因張銘說了,,等安定下來之后,可以讓人送信將他的家人都接過來,。
至于張銘要做的事,,吳之江并不是十分明白。
可這并不妨礙他認真做事,,畢竟沿江堡好了,,自己也便好,家人也能更好,。
懷著這樣樸素的心理,,吳之江做起事來非常認真,處處以沿江堡為先,。
到了宜章縣城后,,他先是隨著周勝一同去拜見李縣丞,對方聽明來意,,不陰不陽的說了幾句,,便將他們打發(fā)出來。
因來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二人并不將李縣丞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
此次來縣衙拜訪,只是過個明路而已,。
周勝和他一起商量著,,在城南外租了個院子,緊挨著章水河邊的一處碼頭,,離著三星橋也不算太遠,。
張銘撥給他們的銀子并不多,所以吳之江處處精打細算,,能省則省,。
除了他們二人,還有流民中的兩口子,,三十多歲的邢大運和他媳婦,,另外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一共六個人擠在這一個小院子里,。
邢家媳婦負責燒飯,,因此也不用再雇旁人,,免得人多嘴雜。
那兩個小伙子和邢大運,,便是辦事站的主要力量,,邢大運同時還負責協(xié)助周勝打探、傳遞各種消息,。
剛安頓下來的當天晚上,,周勝便口述著將此間事情,由吳之江執(zhí)筆寫了份書信,,派邢大運和另一個小伙子駕船送回沿江堡,。
周勝性子開朗,是個樂天派,,走到哪兒,,見到誰都樂呵呵的,仿佛天下沒什么事兒能難住他一般,。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辦事站若想在縣城站住腳,起到作用,,絕不容易,。
且不說縣衙里李縣丞等人的態(tài)度,便是周圍百姓們,,對這些外來戶,,也沒個好臉色。
之前流寇圍城,,雖然沒從南門進攻,,可南門城關外這一片,向來市肆云集,,兼著有碼頭在此,,比別處要繁華許多,。
所以大多數(shù)店鋪和住家,,都曾被流寇搶掠過,如今曾當過流寇的人,,竟然又大搖大擺的賃院而居,,誰見了他們不翻個白眼,朝地上啐一口,?
至于背后罵些什么,,想來也是好話。
在這樣的背景下,,周勝想打探什么消息,,自然很難,。
不過周勝并沒有被眼前的困難嚇倒,每日里還是笑瞇瞇的,,要么在碼頭上與人搭訕,,要么去縣城里晃悠。
但是他從未去過賈煒在城北開的那家醫(yī)館,。
醫(yī)館名為“回春堂”,,是在周勝來縣城數(shù)日之后,才開設的,。
賈煒一共帶了四個徒弟,,年紀最大的那個已經(jīng)二十出頭,只是借個徒弟的名頭而已,,最小的那個才十二歲,,頗為機靈,賈煒倒是有心培養(yǎng),。
回春堂的格局和旁邊店鋪一樣,,也是前店后院,大小正合適,。
雖然回春堂剛開沒幾天,,但因賈煒還兼著買賣藥材,且又聽了張銘的建議,,弄了一回“施藥”,,倒是打出點名氣。
縣城的人,,很少有知道賈煒的底細的,,只當他是外來的醫(yī)生。
所以賈煒也好,,徒弟們也好,,在縣城至少不被人冷眼相待,暗中防范,。
探聽消息的事兒,,賈煒聽從張銘的安排,自己并不主動出去,,每日里只坐館便是,。
來問診的人多數(shù)會談論縣城里的大事小情,有時請賈煒出診,,多少也能聽到些事情,。
雖說大都是家長里短,但每每這些小事里,,就隱含著許多有用的消息,。
這一日賈煒正在醫(yī)館里教徒弟辨別藥材,,卻忽然闖進七八個人來,他們抬著兩個擔架,,擔架上血呼啦啦的,,已凝成了紫黑色。
“醫(yī)生,!求您救救他二人,!”
為首的是個壯漢,身材粗壯,,額頭臉上有幾處陳年傷疤,。
賈煒連忙起身,繞出柜臺,。
擔架上的兩個人傷勢頗重,,一個砸斷了腿的還好,另一個似乎傷了內(nèi)臟,,面色發(fā)青,,昏迷不醒。
賈煒見狀連忙仔細查看傷口,,又是把脈又是詢問,,旁邊的漢子們連忙回答,說是采礦時礦坑塌陷受的傷,。
外傷還好辦,,那個昏迷的傷員傷勢太重,送來的又晚,,挨到天黑便咽了氣,。
不過為首的疤臉漢子,倒也看得開,,并沒有為難賈煒,,反倒對他頗為感激。
其實在送來的路上,,疤臉漢子就知道那個兄弟沒救了,。
如今能保住斷腿兄弟的性命,已經(jīng)不錯,。
這個是他的親兄弟,,雖說以后可能會成瘸子,但總比丟了性命強,。
其他人將死了那個兄弟抬走掩埋,只留下疤臉漢子和另一個小兄弟,,在醫(yī)館照看,。
“看樣子你們是挖煤的吧,?這營生實在危險,何不另尋出路,?”
賈煒洗了手,,狀似無意的對疤臉漢子道。
疤臉漢子苦笑道:
“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愿意拿命換錢,?”
賈煒嘆了口氣,很是同情道:
“這年頭,,誰的日子都不好過?。∧銈兺诘V危險不說,,只怕還會受官府盤剝吧,?”
疤臉漢子一聽,頓時滿腹怨氣的道:
“誰說不是,?別說那些大老爺們,,就連巡檢司的弓手,都敢明著勒索,,不給銀錢,,別想把煤炭運出去!”
賈煒皺眉問道:
“如此層層盤剝之下,,你們還能落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