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要不這么著，萬安千戶所那邊軍戶逃了不少,，干脆讓他們充進(jìn)去，那千戶與我還有些交情,，一封信交待下就成了,。反正駐所就在福清縣城東南，離他們老家也不遠(yuǎn),。投了軍,，地方上管不著，逃民的案底也就不了了之了,?！?p> “這主意好！”
馮虞將周百勝的意思一說,，林二毛等人喜出望外,。雖說是“好男不當(dāng)兵好鐵不打釘”，這年頭當(dāng)兵的也得給官佐做牛做馬,，可再怎么說也能填飽肚皮不是,。馮虞幾個動手將他們的綁繩松了，一撥人跪下千恩萬謝,。周百勝從行囊中取出紙筆,，修書一封交給林二毛，囑咐他帶了村民盡早投軍,。
馮虞又從懷中掏出些散碎銀子,，拿給林二毛。誰知這林二毛卻死活不肯要,?！岸鞴@萬萬使不得,。幾位恩公給我們尋了這般好出路,，小的已經(jīng)是感恩戴德,，哪敢再要恩公破費(fèi)銀子。雖說咱們沒了余糧,，好歹千戶所也就是一兩日腳程……”
“話不是這么說,。一頓不吃餓得慌，好歹也得吃頓飽的,，投軍時也有些精氣神,，不至給人看低了。再說了,，充軍戶也得安家不是,，上官那邊多少也得打點(diǎn)孝敬，使錢的地方多了去了,?！?p> 馮虞說得懇切，那林二毛卻是一再推辭,。實(shí)在沒了法子,，馮虞只得轉(zhuǎn)了個彎子?！耙贿@樣,，這錢便算是你等借了我的，今后若是混得好了,，再還我不遲,。”
林二毛一想,，這大十幾戶人家,，眼下用錢的地方確實(shí)不少，只得收下,，還想著留個借條字據(jù),，卻給馮虞攔了?！斑@就不用了,。我看你是個忠信之人，信得著,?！?p> 林二毛等人收了書信銀錢，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卻不肯離去,，一個個含著淚立在道旁，目送馮虞六人離去,，直到人影在山道上消失了許久,，依舊不愿離去……
再說馮虞這邊,，行出十幾里地，再沒出什么狀況,。夕陽西下時,，幾人來到一個小鎮(zhèn)投宿，胡亂叫了些酒菜來吃,。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馮虞把玩著粗瓷酒盅，問那五人：“今日所見,，在沿海各縣是常事么,？”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還是周百勝先開口：“這事說來話長,。太祖爺當(dāng)年禁海令一出,，萬里海疆無數(shù)漁民一夜間失了生計，苦不堪言,。百年來偷偷下海的一直沒斷過,。起初信國公湯和巡視閩浙，那時候可是真抓真殺,。后來管得松了，私船入海的是越來越多,。平民百姓也就是討口飯吃,，地方官府倒是不抓人，只是抽稅甚重,，橫豎是有違國法,，不拿去坐監(jiān)已是便宜了，漁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p> 馮虞邊聽邊搖頭，嘴里念叨著：“得饒人處且饒人啊,?！?p> 曹容接過話茬：“只是海貿(mào)獲利極厚，數(shù)十年來,，沿海官,、商、軍合流走私者一日多似一日,。詔安梅嶺,、龍溪、海淪,、月港,，晉江安海,，福鼎桐山，這些都是私商云集的大港,。最大的還是我老家海澄縣的月港,，據(jù)說如今福建通番海商，八成皆從月港出洋號稱‘小蘇杭’,?！?p> 說到這兒，曹容壓低了聲量：“如今月港三大私商,，勢力最大的名喚李儼,，諢號李四海。第二位的叫楊萬榮,，人稱萬帆楊,。第三個叫趙大，真名無人得知,。這幾個手上都有百十條船,，一群精壯水手，幫人運(yùn)私,，自己個也出貨,。漳州地面，那都是跺一腳顫三顫的人物,?！?p> “哦，還有這等事,，這幾個我倒是要尋個時機(jī)會會的,。”想了想,，馮虞又問：“要是照此說來,，這海禁既擾民又無效，反是養(yǎng)了一幫私商墨吏,，便無人上書請求開海么,？”
周百勝看看左右無人，苦笑道：“哪個敢吶,。太祖爺曾有詔令,，洪武朝成法永世不變。群臣稍議更改,，就要治個變亂祖制之罪,。”
話題伸到開國太祖的頭上,，就不好往下再續(xù)了,。幾人只得就此打住,，繼續(xù)吃酒。
過了會兒,，馮虞又轉(zhuǎn)向?qū)O展,。“孫展兄弟,，明日我們便到興化地界了,。你且給我們說說，此間風(fēng)土人物有什么與別處不同的,？”
說到自己家鄉(xiāng),，孫展一下子來了勁頭?！耙f我們興化府,，有個名號叫‘文獻(xiàn)名邦、海濱鄒魯’,，蔡襄,、鄭樵知道不？那都是我們那兒的,。什么‘一家九刺史’,、‘一門五學(xué)士’、‘一科兩狀元’,、‘魁亞同榜’……多了去了,。”
說到這兒,，孫展美美地咂了口酒，繼續(xù)他的講演,?！暗搅伺d化府，三個地方不能不去,。一個是九鯉湖,，以湖、洞,、瀑,、石四奇著稱。一個是湄洲,，媽祖娘娘那是最靈驗(yàn)不過的,。再一個，便是西天尾鎮(zhèn)林泉院,，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南少林,！”
在座的除了馮虞,，別個都是正經(jīng)八百的武人。一聽南少林的名頭,，個個來了精神,。南少林弟子不是沒見過，這僧院的來歷講究平日還真沒聽誰細(xì)說過,。
“傳說,，李世民登基后，輔公祏部將路得才逃竄到我們福建為非作歹,，鬧得民不聊生,。那些歹徒行蹤不定，聚散無常,，如果派大軍追剿,，無異是拳頭打跳蚤。那李世民只好將封了大將軍的少林寺方丈曇宗找來,，請他派武藝高強(qiáng)的僧兵出戰(zhàn),。曇宗派十三棍僧之一的道廣帶領(lǐng)五百僧兵入閩平亂，一戰(zhàn)成功,。你們……”
看孫展有賣關(guān)子的企圖,，馮虞緊著追問了一句：“接下來呢？”
那孫展給這一句生生將吊胃口的話給噎了回去,，只得老老實(shí)實(shí)往下接著說,。
“得勝之后，福建父老便想著挽留下這些活菩薩,。道廣也覺著盛情難卻,，就回嵩山稟告曇宗方丈之后，便挑了林泉院擴(kuò)寺定居,。這林泉院所在的林山村周圍有九座山圍成一圈,，形如九瓣蓮花，寺院坐落在花心的位置上,，所以又稱九蓮山少林寺,，江湖上則慣稱南少林?！?p> 南少林,、林泉院？有點(diǎn)意思,。身為福建人,，馮虞前生每每說起康熙火燒南少林，總不免有些耿耿于懷。
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這一把火,，五枚、至善,、白眉,、馮道德、苗顯這“少林五祖”就不至于逃散民間,，詠春拳等一干源起南少林的南拳流派自然也不可能出現(xiàn),。再往遠(yuǎn)點(diǎn)說，源自詠春拳的日本空手道,、李小龍截拳道更是無從談起了,。如此說來，康熙這縱火犯還真是功過難判,，只能說是因緣際會了,。
既然如今南少林尚在，馮虞心中打定主意,，有機(jī)會非得上門去好好看看,。
看看時候不早了，幾人不再坐下去,，結(jié)了帳各自回房歇息,。馮虞隨意洗了洗躺下，身下這木床板多少還有些咯得慌,。前生甭管是家中還是賓館,，睡得都是席夢思，那個軟乎勁就甭提了,。穿越到大明,，家中睡的都是棕墊，初時也是有些不習(xí)慣,，個把月才算安生,。出來這幾天，睡的都是客棧,，鋪的全是結(jié)實(shí)的木板，墊背又薄,，馮虞自然睡不踏實(shí)了,。第一天最厲害，一個晚上下來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出門在外，也只能是湊合了。
第二天一早,，幾個人用過早飯,，沐著晨曦動身啟程。順官道往西南方向行了十多里,，便進(jìn)入興化府莆田縣江口鎮(zhèn)地界,。這里已是出了山區(qū)進(jìn)入沿海平原地帶，眼界驟然開闊,，沿路農(nóng)田民舍漸漸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