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上)
聽說是為學(xué)士的生活費著想,,兩倭人感動啊,,馬上答應(yīng)趙興。
剩下的事是商議如何賺錢了,。
其實,,趙興現(xiàn)在并不富裕,。宋代是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程族的產(chǎn)出只是讓他們的生活稍稍富足而已,,如果不是周濤那筆錢墊底,,趙興能拿出來的本錢真不多。
與之相應(yīng)的是,,這時代倭國與宋代的貿(mào)易已經(jīng)很完善,,所有能賺錢的行業(yè)都有拿執(zhí)照的牙人把持,,他們的投資額令趙興想都不敢想象。
不過趙興是什么人,?他的目光掃過蘇東坡的房子,,這時,雪堂里響起了笛聲,,一個清脆的嗓音正在唱著蘇軾的新詞,,聲音里充滿快樂與滿足。
趙興眼睛一亮——名人,,我有這么一個時代牛人,,那錢還不長著翅膀,劈里啪啦的往懷里掉,。
什么是文化,,印書是文化,印盤子難道不是文化,?
別人印書我印盤子,。找蘇東坡提兩句詩,用噴涂的方法把詩噴到瓷盤上,,然后燒出來……本錢小,,盤子的質(zhì)量就無需追求,反正這盤子制作出來是讓人擺著看的,,而不是盛菜的,,所以程家坳的陶窯完全可以滿足生產(chǎn)條件。那種燒陶溫度,,稍高一點就成了劣質(zhì)瓷盤,。
盤子雖然劣質(zhì),但上面有了蘇東坡的詞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就上升成一種文化雅器,,如果再加上蘇東坡的親筆手跡,那些倭人還不搶著買,?
趙興想到這兒,,立刻沖進了房子。
一進門,,他看到蘇東坡正小心地問歌罷的王鞏侍妾柔奴:“廣南風(fēng)士,,應(yīng)該很不好吧?”
自進屋以來,,柔奴臉上一直帶著微笑而王鞏也帶著滿意的微笑看著柔奴——是那種有他(她)萬事足的微笑,!
這是什么樣的微笑?
王鞏因受“烏臺詩案”牽連,,被貶謫到地處嶺南荒僻之地的賓州,,他一個兒子死在賓州,,一個兒子死在老家,而王鞏自己也差點病死,。
在見到王鞏前,,蘇軾心中難過愧疚,以為王鞏心里一定對他有所怨恨,,不敢寫信去問候他,。可沒想到,,王鞏不但沒有怨恨他,,反而面帶微笑,載笑而歸,。
王鞏受貶時,唯有京師歌妓柔奴毅然隨行,。她跟著王鞏翻過大庾嶺,,在炎熱的嶺南一待多年,現(xiàn)在她回來了,,無怨無悔,,還能微笑,而且容光煥發(fā),。讓蘇軾很好奇,。
對蘇軾的問題,柔奴看看王鞏,,抿嘴淡笑而答:“此心安處,,便是吾鄉(xiāng)?!?p> 趙興腦中轟然炸響,。
“我生本無鄉(xiāng),心安是歸處”,。
來到這個世界,,趙興老有一種漂泊感。面前的一切都給他一種不真實感,,他一直希望自己是在做夢,,什么時候夢醒了,世界便恢復(fù)了正?!?p> 然而,,這句話卻如當(dāng)頭棒喝,令他的腦袋嗡嗡響個不停,。
這時,,蘇東坡的話像是隔了一層玻璃,,聽起來很遙遠(yuǎn),只聽隱隱約約傳來喊聲:“拿筆來,,且讓我賦詞一首,。”
蘇東坡不止賦了一首詞——他賦了五首,。
這人真是才華橫溢,,屬于滿的隨時都要溢出的那種。等趙興醒過神來,,蘇軾還在寫,。他隨手抓起桌上第一張詩稿,那上面寫的是那首名傳千古的詩詞:“常羨人間琢玉郎,,
天教分付點酥娘,。
自作清歌傳皓齒,
風(fēng)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年愈少,
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yīng)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p> 柔奴又名“點酥”,蘇東坡這是在夸獎這對樂觀夫婦的恬然喜樂,。
趙興闖進來的時候,,只粗粗向王鞏拱了拱手。現(xiàn)在他不顧禮節(jié)的翻弄蘇東坡的詩作,,倒沒引起屋里人的厭煩,,因為他滿臉的狂熱很好的解釋了他的失態(tài)。
不過,,他說的話卻讓人納悶——他在低聲嘮叨:“太大,,太大!”
這話什么意思,?
屋里人都覺得奇怪,。
“太大”似乎不是一句贊賞詞。難道是在說“太偉大”了,?可這時代還沒有“偉大”這個詞,。
趙興下面的行動卻又令人絕倒——他扯過桌上的空白紙,折疊幾下,,撕成巴掌大小的小紙片,,而后眼巴巴的央求蘇軾:“學(xué)士,,寫這上面,用小楷,?!?p> 王鞏幾乎笑噴出來,蘇東坡的詩興全被趙興敗壞了,,他懊惱的狠狠的瞪著趙興,,但趙興卻未察覺蘇東坡的憤怒,嘴里一疊聲的央求,。
還能怎么樣,?蘇東坡是個不善于拒絕朋友的人,趙興第一次開口求他,,不過是寫幾個字而已,,這要求他能拒絕嗎?
無奈的將幾首詩謄在幾張巴掌大的紙片上,,趙興尤不甘心,,繼續(xù)說:“再來,寫那首‘歸去,,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p> 這首詞代表蘇東坡人生觀的成熟,。后來人們更是把詞里包含的思想上升到哲學(xué)高度,稱它為“想得開”哲學(xué),。到明清時代,,這種哲學(xué)思想演化成四個字——難得糊涂。
蘇軾從仕途巔峰謫居到黃州,,他嘗盡了世態(tài)炎涼,,最后,他尤能保持樂觀開朗的性格,,歸功于“想得開”三個字,。而他的另一位弟子秦觀,就因為想不開,,在貶謫路上憂憤而死,。
蘇東坡一寫完,趙興帶著滿臉狂喜,,拿著詩稿奪門而出,。剩下蘇東坡尷尬的向王鞏解釋:“定國,我這個門生……”
王鞏平靜無波的笑著,。其實,,他早看出來趙興壓根不能算蘇東坡的門生,。他雖然對蘇東坡執(zhí)弟子,蘇東坡也坦然受之,,但兩人之間的稱呼很有意思,,蘇東坡到是按慣例稱呼他門生的“字”,但趙興卻用“學(xué)士”,,而不是“老師”,、“恩師”來稱呼蘇東坡。
“倒也是性情中人”,,王鞏笑著回答,。
當(dāng)晚,王鞏與蘇東坡徹夜盡談,。因為蘇東坡房子小,,無法安置,王鞏便索性租來一艘小舟泊在江邊,,與蘇東坡在小舟里徹夜盡談,。
第二天中午,蘇東坡與王鞏是被吵醒的,,等他們爬出小舟,,發(fā)現(xiàn)院落里多了四十多個壯漢。這些壯漢卻由十名孩子領(lǐng)著,,分組在院里忙碌——或平整場地,,或和泥。江邊還停著一艘大舟,,十幾個廂丁正從船上卸磚卸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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