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村后的石橋,,又走了一段兒路,,轉(zhuǎn)個彎兒折到一條稍寬一些的大路上,比先前的小路平坦了許多,,人也跟著多了起來,。
天也已經(jīng)大亮,,留蘭望一眼前路,根本看不到盡頭,,忍不住吸了口涼氣——真真正正的初夏早晨清涼的空氣,,“谷子哥,還有多遠,?”
梁懷谷低頭看她一眼,,瞧她眉眼皺在一起的小可憐樣兒,,咧嘴笑了,“早著呢,,十八里地,,這才走了不到四里地?!?p> “?。俊?p> 還不到四分之一,?
留蘭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快跟雙腿顫成一個頻率了,,瞧瞧走在路上,能代步的也只有推著的獨輪車,,但也都滿滿的裝滿了貨,,顫巍巍的,一路走一路吱呀著叫喚,。照梁懷谷的說法,,也不是沒有牛車騾子車的,但趕車到鎮(zhèn)上大多是做生意的,,比他們出門還早,,這會兒估計都趕到鎮(zhèn)上了。
越想越覺得前路漫漫走不到盡頭,,腳底板兒磨得生疼,,前進的速度更慢了。
留蘭兩只手纏緊了抱著梁懷谷的一條胳膊,,半拖半拽的又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又問:“還有多遠?”
梁懷谷低頭瞅她一眼,,沒吱聲,,往前踏一步蹲了下來。
意思很明顯,。
留蘭是實在走不動了,,好大一會兒才走了不到二里路,有幾撥人從后頭趕上來都數(shù)不過來了,。再這么走下去,,即便是她能堅持到鎮(zhèn)上,估計差不多也到晌午了,,可還是不好意思往他背上爬,。
梁懷谷蹲著等了一會兒,不見留蘭有動靜,,起身單手拎著她的衣領,,胳膊一輪提了起來,。
“啊???”留蘭腳底突然騰空,下意識的去抓梁懷谷的衣服,,卻被他的另一只手卡住了腰,,下一刻便穩(wěn)穩(wěn)的坐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引得身旁經(jīng)過的人一陣哄笑:“喲,,這當哥哥的,,心疼妹妹呢!”
梁懷谷嘿嘿笑了兩聲算是給個反應,,單手扶穩(wěn)了留蘭,,像扛麻袋一樣單肩扛著她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撥又一撥人被他甩在了身后,。
剛開始留蘭還覺著臉紅,走了一陣,,也覺得這樣才好,。再怎么說,外人眼里看到的是哥哥扛著妹妹走路,,也覺得理所當然,,而且她這點兒重量,放梁懷谷身上根本不當事兒,。
關鍵是,,變主動為被動,害羞也差些,,梁懷谷也太過憨直了,,每次都問她,早這么“霸道”不就得了,。
留蘭穩(wěn)穩(wěn)的坐在梁懷谷肩上,,一開始還不好意思抬頭,后來心想反正路上也沒人認識她,,索性抬頭欣賞沿路的風景,,如此“登高望遠”,換個角度看入夏后的生機盎然與樹木蔥蘢,,多少有些心曠神怡的感覺,。
歇了一陣,覺得也不那么累了,,想著下地再走一段,,剛要開口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芳香吸引了注意力,。
路邊上各式的野花開得正旺盛,也沒聞見香味又多濃郁,,留蘭回頭看了一眼來路,,路邊上一樹白花開的爭艷,“谷子哥,,這是什么花,?這么香!”
“山梔子,?!绷簯压阮^也不抬的回答,快走了幾步,,拐到了路邊上,。
留蘭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么意思,一樹山梔子已經(jīng)在她的手邊了,。
“這個能折么,?不是人家種的嗎?”私下里瞅瞅,,沒做賊先心虛上了,。
“誰家種這個?”梁懷谷了哂了一聲,。
留蘭聽說是沒主兒的,,麻利地折了好幾支,湊到鼻端貪婪的深嗅了幾下,,只覺得淡而清雅,,直入心脾,“好香,,改天挪家里一棵,,肯定滿院子都是香味兒?!?p> 梁懷谷低著頭撇撇嘴,,表示不以為然。
“可香了,,谷子哥,,你聞聞!娘和姐姐肯定也喜歡,!”
梁懷谷別開臉躲開送到鼻子邊兒的山梔子花,,聽到后半句話卻愣了一下,腳下的速度更快了,。
平常梁懷谷走到鎮(zhèn)上,,也就半個多時辰,,今天被留蘭耽擱了,用了一個時辰還多,。
留蘭在梁懷谷的肩上坐著舒坦,,也不說下來了,等梁懷谷把她放下來,,雙腳落地,,磨傷了的腳底板一陣刺痛,原地慢慢走了幾步才好感覺些,,先四下打量了一番,,“這是哪兒啊,?”
進了鎮(zhèn)子,,拐到這條街上,兩邊都是一樣的店鋪,,她又左看右看的應接不暇,,一時有些找不到北。
“錦繡坊,?!绷簯压扰又涣籼m壓得有些發(fā)麻的肩膀,下巴點點跟前兒的一家鋪子,。
留蘭尷尬的蹭蹭鼻尖,抬腳進了錦繡坊,。
錦繡坊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卻聽著有人聲在叨咕:
“唉,你說我怎么就沒看見呢,?唉,,前后看了好幾遍都沒瞧見它呢,也沒藏著啊,,就地上擱著呢……唉,,姑丈說的也沒錯,我眼睛都看哪兒去了啊……唉,,這可是一整匹呢,,怎么賣出去啊……”
留蘭覺著奇怪,回頭看看跟進來的梁懷谷也是一臉的不解,,只好揚聲問道:“有人在嗎,?”
“唉,有人有人,!來啦來啦,!”
前鋪子有扇通往后邊院子的門半開著,,聲音是從門后邊傳來的,隨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口剛閃出個人影,,就聽“嘭”的一聲,緊接著有人“哎呦”一聲痛呼,。
聽到這一連串的聲音,,留蘭很快就明白過來,有人撞在門上,,又反彈回去跌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哪個冒失鬼,這一下撞的可狠,,結實的木板門都被撞的晃了幾下,。
一個比梁懷谷略小一些的少年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揉著屁股走了出來,,嘴里還咝咝的唏噓著,。先瞧見站在明影里的梁懷谷,覺著眼生,,愣了一下,,視線往下移看到被梁懷谷擋在暗影里的留蘭,頓時樂了,,“留蘭妹子,,你怎么來了?”
這人一見面就喊出了她的名字,,還很熟稔的樣子,,留蘭吃驚了一下,他又是迎著光走過來的看不清長相,,等走進了才認出他來,,“小羅哥哥,是你,!”
小羅就是上次賈管事派去去花樣子的小伙計,,自來熟,見人說不上兩句話就算熟人,,上次他到沈家,,只沒和梁懷谷碰上面,尤其跟文澤留蘭兩個,,聊起來那個熱乎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一塊兒長大的呢。
“唉,可不就是我嘛,!”小羅見留蘭也認出了他,,高興的裂開了嘴。
“小羅哥哥,,鋪子里怎么沒人?。俊绷籼m奇怪的問,。
“繡娘都在后邊屋子里呢,,別的人都被姑丈,啊不,,都被賈管事打發(fā)出去送貨了,,留我一個看著鋪子?!?p> 留蘭明了的點點頭,,掏出花樣子遞給小羅,“小羅哥哥,,我娘讓我把花樣子給捎來了,,給你!”
“哎呀,,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小羅一拍腦袋,剛好拍在剛才碰門上的地方,,又“哎喲”一聲,,緊著輕輕揉了幾下,才伸手接過花樣子,,“唉,,真是一事錯,萬事錯,,姑丈說的真沒錯,一件事做錯了,,耽擱了其他事兒也出錯了……”
一句話好幾個“錯”字,,留蘭聽著有些迷糊,“小羅哥哥,,什么錯不錯的,?花樣子有錯嗎?”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花樣子,花樣子很好,好的不得了,!”小羅連忙擺手,,“唉,是我自個兒做錯了事兒,,正不知道該怎么辦呢,,你看看,把姑丈吩咐我的正事兒都忘了,,幸虧他這幾天忙沒顧得上問花樣子的事兒,。”
留蘭原想著送下花樣子緊趕著去買鹽,,好騰出時間來逛逛其他的,,但瞧著小羅后悔不已的樣子,一時沒忍住,,“小羅哥哥,,你做錯了什么事兒?”
“唉,,還不是我粗心大意,,大半個月前拾掇后邊庫房的時候落下一匹絹布,還掉地上了,,后來我還去瞅了好幾遍,,案子擋住了沒瞅見,這不前兒進的新貨快到了,,姑丈讓我把庫房打掃一下安置新貨,,這才看見了,可惜前些日子雨水多,,地面兒上潮濕,,那匹絹布都生了霉點子了,姑丈讓我找個主顧,,折價正匹的賣出去呢,,我這不后邊院子里曬著呢,瞅著上哪兒找買正匹絹布的主顧去啊,?!?p> 上回小羅就提到過,他是賈管事媳婦兒羅氏的娘家親侄子,,賈管事帶他出來是讓他跟著學本事的,,讓他把發(fā)霉的絹布賣出去,還得整匹的賣出去,,怕是在考驗他呢,,再者也是讓他對自己的工作失誤印象深刻一些,要不,繡坊又不是布行,,誰會來這里買整匹的絹布,。
留蘭心里這么想著,腳下卻不由自主的跟著小羅到了后院,,整匹的絹布都被他撐開了晾著,,左彎右拐的繞滿了大半個院子,也難為他撐起了那么多竹竿,。
“你瞧瞧,,多好的絹布啊,就讓我給糟蹋了,?!毙×_摩挲著晾著的絹布,恨不得把上邊的霉點子都抹干凈了,。
素白的絹布上點綴著暗黃的霉點子,,都差不多銅錢大小,遠遠看著倒像是繡上的山菊花,,只不過是枯萎了的山菊花,。
霉點子雖然不少,但剪開了繡成帕子或者荷包香囊之類也使得,,留蘭認定了賈管事讓小羅整匹賣是考驗他,,不好再多說,卻聽小羅在那嘀咕:“哎,,姑丈這是在難為我呢,,肯定是奶奶又反悔了,非得攛掇著姑丈把我攆回去才成,,哎呦這個怎么辦才好……”
他嘀咕的聲音不大,,卻也能讓身邊的人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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