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媽到了府里見著姜夫人，將小圓這些日子的行為舉止一五一十講了一遍,，又道：“夫人,，四娘還是同以前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廟里燒香都不肯去,，同程少爺也無私下交往,。”
姜夫人氣得滿頭珠翠亂晃,，狠狠朝桌上拍了一掌,，“不成器的老東西，以前讓你看著她們就沒一回盯好過,，如今又是這樣,，我要你留意她的行為舉止作什么，她與程二郎定聘禮都行過了,，只等著明年成親,，就算他們有來往我又能把她如何？”
姜夫人發(fā)脾氣乃是家常便飯,，劉媽跟了她幾十年自是明白,，當(dāng)下不慌不忙地跪倒在地，狀了副委屈的模樣問道：“不知夫人何意,，我是蠢慣了的,，還望夫人明示?！?p> 姜夫人長吸一口氣,，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把話挑明：“她們才燒了舊屋又換新宅,，想必手里攥的錢不少罷,？”
劉媽悄悄摸了摸袖子里的錢，就照著小圓教的答道：“那宅子并不是四娘的,，卻是在陳姨娘名下,。”
姜夫人驚喜道：“她一個(gè)妾,，能有什么私產(chǎn),，她的宅子便是我的宅子！”,，她疊聲喚人去收房子,，突然又記起，陳姨娘的賣身契已拿去跟程慕天換了何老大買官的兩萬貫錢,，她如今已是自由身,，就算再有十棟八棟宅子，也由不得自己來過問,。
到晚間賞月時(shí),，小圓見著姜夫人有些頹然的臉,，心中偷笑了一回，抬頭看看天,，直覺得今晚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圓,。
她拿了塊西瓜慢慢吃著，朝周圍眾人看去,，大哥何耀齊正湊在姜夫人身旁竊竊私語,；二哥何耀致忙著與周姨娘的丫頭調(diào)笑；周姨娘在同三哥講話,，但不知他有沒有在聽,。
“四妹，你三哥中舉這些年不做去做官,，非要考個(gè)一甲頭名回來,，他在家除了讀書萬事不理，來年春闈的錢可從哪里來,？要不你同程妹夫說說,，叫他再與我們些錢？”何老大搖搖晃晃走到小圓面前,，晃著手中的酒杯說,。
不等小圓開口，何耀弘已是拍案而起,，周姨娘忙拉了他的袖子道：“耀弘,，你大哥也是為你好，再說規(guī)矩在那里,，你怎能同你哥哥拍桌子,？”
何耀弘一把甩開他生母的手，咬牙切齒道：“既是要講規(guī)矩,，那你還得尊我一聲三少爺,！大哥一口一個(gè)妹夫，如此敗壞四妹的名聲,，叫她以后如何做人,？”
周姨娘一聽，立時(shí)扯散了頭發(fā),，坐到地上嚎哭起來。姜夫人清了清嗓子,，喚回何老大,，拍著他的手說：“大郎，你心是好的,，可性子不能這樣直,，這話要是傳出去,，程家鬧著要退親可怎生是好？”
何老二丟開丫頭的手,，扭頭道：“母親說的是,，妹妹要是嫁不出去可就糟了。不過咱們就在臨安府住著,，春闈能花幾個(gè)錢,？改日我去央了程二郎帶我做生意，賺些錢來與母親便是了,?！?p> 姜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以為做生意同調(diào)戲丫頭一樣容易,？莫敗光了家產(chǎn)倒是真的,，還不如叫你大哥去?！?p> 何老二討了個(gè)沒趣,，又去尋耀弘說話，可耀弘正在生悶氣,，理也不理他,。何老大與姜夫人又講起了悄悄話，還不時(shí)掃老二一眼,。周姨娘鬧了一會(huì)兒,，見無人理她，又自顧自爬起來,，抓了塊月餅揣進(jìn)懷里,。
原來還有這么一出，但替三哥趕考出錢,，她心里還是極愿意的,，于是小圓微笑著看完這出鬧劇，站起來道：“夜也深了,，我這便回去了,，叫三哥送我罷?！?p> 姜夫人掩不住臉上的笑意,，忙催了何耀弘去換衣裳，“還是你四妹乖巧,，多帶幾個(gè)人去,，莫把錢弄丟了?！?p> 何耀弘把小圓送上轎子,，轉(zhuǎn)身就要回去,，小圓忙叫住他道：“三哥，你不陪我走走,？”
何耀弘停了腳步,，卻沉默不語，小圓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等著去抬錢的小子,，馬上明白過來：“這些愣頭小子,，三哥這么大個(gè)人，能丟了不成,？采菊,，與他們每人五十文，明日再到我府上來,?！?p> 那幾個(gè)小子得了錢，謝過賞一哄而散,，何耀弘走到轎旁,，悶聲道：“四妹，三哥真是無用,，累你又要費(fèi)錢,。”
小圓催了轎夫慢慢走著,，安慰他道：“三哥,，我也是為著自己的私心，想花些錢財(cái)換你能安靜讀書,，那樣你來年進(jìn)士及第,，妹妹我也好跟著沾光?！?p> 何耀弘欲要再說,，聲已哽咽，他怕小圓聽出來,，只得一路無語送她到陳宅門口,。
陳姨娘已是接了出來，望著遠(yuǎn)去的何耀弘奇道：“你三哥怎么話也不講一句,？”
小圓悄悄抹了眼角的一滴淚,，笑道：“三哥嗓子啞了，怕我聽出來,?！?p> 陳姨娘早命人在園子備好了香案和酒席，同小圓一起凈手焚香。小圓見陳姨娘口中念念有詞,，仔細(xì)一聽，原來是在對月許愿,，望女兒康健,，婚事圓滿；她便照著樣子念起來,，不過把“女兒”換作了“母親”二字,。
陳姨娘聽到她的祝愿，唬了一跳,，捂了她的嘴道：“四娘,，你該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姨娘已是被賣過一遭,，豈能再提婚事?！?p> 小圓撥開她的手,，故意將臉摸了一摸，“你女兒已是花容月貌,，何須再求,？”
陳姨娘笑出聲來，拉著她入席,，道：“姨娘這輩子能看著你平平安安,，以后同姑爺和和睦睦，也就心滿意足了,?！?p> 席上的菜色都是陳姨娘精心準(zhǔn)備，花炊鵪子,、五珍膾,、大金橘、小橄欖,，十個(gè)下酒盞,，八道勸酒果子，俱用白瓷小碟裝著,；外加兩大盤子各式月餅,，全是陳姨娘親手做成。
小圓嘗了口月餅,，連聲道好吃,，又取了塊遞給陳姨娘，說：“姨娘你也不過三十歲出頭，如今又是自由身,，怎么不能提婚事,？按說我不是兒子，不該提這話,，可等我明年出了門子,，姨娘你一個(gè)女人家，怎么好支撐門戶,？”
陳姨娘掰著月餅沉默不語,，小圓便知她是聽了進(jìn)去，也就不再提,，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羊皮燈,，拉起陳姨娘，戴了蓋頭走到河邊放燈,，此時(shí)河面上已布滿了“一點(diǎn)紅”,，遠(yuǎn)遠(yuǎn)望去煞是好看，二人第一次無拘無束過中秋,，自是十分盡興,，夜深丫頭催了好幾回方才回房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