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瞧忽忽悠悠，近看飄飄遙遙,。既像葫蘆又像瓢,，在水里一沖一冒,。倆人打賭江邊瞧,，原來是兩個和尚洗澡,。
?。?p> 魏忠賢這幾天心里挺高興,。他接到宮中密報,，說張皇后為了搭救楊、左等人,，找了皇上好幾次,，效果卻一次比一次糟。最后大吵了一架,，皇上跟娘娘倆人差點兒掐起來,。天啟這木匠皇帝也發(fā)了狠了——只要問出口供，嚴懲不赦,。
也不知是張好古還是昊天的運氣,，兩次都趕上他心情不錯，要不然這命運還真難說,。
昊天進了魏府,，由差人領著穿宅過院，來到內院書房門口,。差人向里回稟：“張好古帶到,。”
“進來吧,！”一個略顯尖利的聲音響起,。
昊天邁步進了書房，抬頭觀瞧,，寬大的桌案后面,，一把紫檀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人。五十來歲的年紀,，國字臉,，濃眉大眼，鼻直口方,，下巴溜光,，一根胡須都沒有,。這位雖然五官挺周正,，但可能是伙食太好了,，這臉胖的都圓了，兩邊的肉把五官擠到了一塊兒,，冷眼一看,，整個一包子成精。他在那兒坐著,，瞧上半身的長度,，身材應該挺魁偉。
這就是魏忠賢哪,！那天晚上沒看清,，這回可瞧明白了，昊天心想：別看他現(xiàn)在這模樣,，年輕時應該挺英俊,，要不然怎么能迷的客氏甩了魏朝，跟了他呢,！
腦子想著,，行動上可一點兒沒遲疑，昊天雙膝跪倒,，向上叩頭：“學生張好古拜見九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是干什么的呀,？咱家認識你嗎？”
“回九千歲,，那天晚上學生狗膽包天,，沖撞了您的馬頭。您老人家有大海之量,，不但沒怪罪學生,，還派人把學生送進了考場?！?p> “噢,，是你小子呀！”魏忠賢想起來了,?！翱炱饋戆伞,？嫉脑趺礃影,。俊?p> “托九千歲的鴻福，我中了個第二名,?！?p> “啊,！真有這么大的學問吶,！”魏忠賢心想：怪不得那天這么大口氣呢！這樣兒的人我用得著??！
書中暗表，魏忠賢還真不是想謀朝篡位,。他是因為從朝中斗爭的事兒里,，感覺到了文人的重要性。阮大鉞作《點將錄》,，崔呈秀改供狀……要沒有一班文官出謀劃策,，他斗不倒東林黨。市井無賴出身的魏忠賢,，腦子里最好的辦法也就是實施恐怖活動,。曾派人刺殺楊漣，還沒殺成,。這個舉子說中前三名,，就能中前三名，這得多大的學問哪,？他手底下要全是這樣的人,，別說東林黨，再來個南林,、西林,、北林黨，他也不在乎啦,！
心里存著招攬之意,，魏忠賢臉上就堆出笑容來了，他和顏悅色的說道：“來人吶,，搬個座兒來,，給這位張，呃,，你叫張什么來著,？”他還不如不樂呢。這一樂,，好嗎,，火大了,，包子開口啦！
昊天強忍住笑,，他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笑,，這一笑就完啦！他裝著恭恭敬敬的回答：“學生乃山東臨清人士,，姓張名好古,，字昊天,?！?p> “昊天哪，難得你一片心意,，得中了還記得來看看咱家,。”
昊天剛坐下,，一聽這話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您這是哪里話來,，學生在家鄉(xiāng)就常常聽到您老人家的大名。學生對您的敬仰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要不是身份卑賤,，早想前來拜見。前日又受您老人家的大恩,，日夜感念,。今日有幸能得見尊顏，聆聽教誨,，學生已是五內澎湃,，不能自抑！”
這番馬屁拍的魏忠賢挺舒服：“山東的百姓,，也曾提起咱家嗎,？”
是呀，不但常提,，而且每回都跟狗的生殖器官聯(lián)系在一塊兒,。“九千歲,，全山東的百姓都在感念您的恩德哪,！他們都是清晨三叩首，早晚一爐香??！他們都祝愿您多幅多壽,，多子……呃……多自己保重身體呀！他們一個個都恨不得把自家祠堂拆了給您蓋生祠哪,！”
“哦,，這注意倒不錯?！?p> 昊天心里“咯噔”一下子：壞了,！給魏忠賢建生祠這主意，可別從我這兒出來呀,！那我可就大德祥改祥記——缺了大德啦,！
他趕緊又說：“九千歲，我倒覺得這注意差點兒,！”
“怎么著,？”魏忠賢的眼珠子馬上立起來了。
“您別生氣,，聽學生慢慢給您解說——這建祠堂,，它就得花錢……”
“廢話！”
“您聽我往下說呀,！它還得用磚瓦木料,！”
“更是廢話，用紙糊的那是陰宅,！”
“我不是這意思,。這天下各州縣，有的地方富,，有的地方就窮,。那富的地方給您建生祠，肯定是美輪美奐,，沒得說,；那窮地方建的，可就保不齊會小里小氣啦,！要是當?shù)毓賳T再跟您有異心,，誰知道他用什么料修？要是拆個茅房啊,、雞窩啊,、豬圈哪……哎，您老人家可千萬恕罪,，學生可是一心為您著想,。要是有人在里邊玩花活，就算用一塊磚,，也有損您的威嚴,，不是嗎,？再說啦，也空費了百姓們的一番恭敬之心哪,！”
“那你說怎么辦呢,？”
“學生以為，不如把您的肖像四處傳發(fā),，讓老百姓請回家去,，供到祖先堂。您想,，就算全國都蓋祠堂,，能有多少，比得上每家一份嗎,？再說啦,，老百姓都沒見過您,，一瞧畫像,，嗬，這不是神仙嗎,！又平添了十分敬畏之心,，何樂而不為呢？”
“妙哇,！你小子腦子里真有玩意兒?。∵@個主意好,，我讓他們抓緊去辦,！”
“在您老人家面前，被您的光輝一照,，也不知怎么的,，學生就覺得心思靈敏了十倍?！标惶煨恼f：最好多印點兒,，大家伙兒也好有手紙用。
在昊天的一言之下,，畫像代替了生祠,。后來，那位歷史上建生祠運動的真正發(fā)起者——浙江巡撫潘汝禎,，上表請建生祠,。魏忠賢一見這表章，當即就想起“茅房,、雞窩的材料”來了,。結果這位潘大巡撫馬屁沒拍正,，落了個丟官罷職，這是后話,。
見魏忠賢滿意了,，昊天暗自長出了口氣，總算沒造孽,。他覺著魏忠賢對他已經有點兒信任了,，心想也該說正事兒啦！
昊天從袖筒里抽出一卷兒紙來,，雙手往上一遞：“九千歲,，學生深受您的大恩，實在覺得難以報答,，這兒有一件東西,，我也不知道獻給您好，還是不獻給您好,！”
魏忠賢挺納悶：你都拿出來了,，還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他叫管事接過來,，打開一瞧：是一張圖紙，上面畫著一宗東西,，長條兒的,，像床，可比床窄,，靠背也高,，而且面兒往上凸著。
“這是什么玩藝兒呀,？”
“回九千歲,，這是一件家具?！?p> “家具,？這模樣怎么這么怪呀？”
“這我得跟您從頭說,。我們張家祖?zhèn)饔幸蛔趯氊?，是一部書，叫《魯公密錄》,，還是拿竹簡寫的呢,！據書里說，這是春秋時期木匠祖師爺魯班的手跡,。我小時候看過這本書,，里邊記載了好多新奇的器具,。我記得有能飛上天的叫飛機，有能裝著人在地上自己跑的叫汽車,，反正好多,。因為我們家數(shù)代經商，到學生我這輩呢又要考取功名,，也沒人學它,。后來也不怎么就走漏風聲，這書就丟了,。我家派出好多人明查暗訪,，也沒找著。書里的內容就我看過一遍,，還隱約記得一些內容,。這不我聽說當今萬歲喜好此道，就想整理出一些內容,，獻給您,，再由您獻給萬歲?？蛇@畢竟是魯班爺?shù)慕^技,，我能回憶起來的幾樣，就給您那張圖上的最簡單,，我記的最全，可跟北京城里高明的木匠一打聽,，以現(xiàn)在的技術未必做的出來,。別的都好說，里邊有一樣關鍵的叫彈簧,，是細鐵條彎成的,，陀螺狀，有彈性的一宗東西,，制造的技藝早就失傳了,。我想給您，又怕呈上去萬歲爺造不出來,，這不就好心辦錯事了嗎,。”
“說了半天,，這到底是什么,？”
“我記得《魯公密錄》上說，這是一種椅子,，叫‘沙發(fā)’,。書上說此物‘大者可臥,，小者可坐。坐則如入云端,，其軟如棉,，亦有彈力，可久坐而無不適,，乃仙家之坐具也’,。”
“真有這么神奇,？”
“這個學生就不知道了,。我只見過書里的圖樣，自己也不會做,。不過我想九千歲身邊能人眾多,，您可以找人試著做做，如果做的出來,，您再呈給皇上,。”
魏忠賢心想：他說的這東西要是真的,，再由我獻給皇上,，那我的地位就誰也動搖不了啦?？墒俏疑磉厓簺]有木匠?。∵@事兒也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他看了一眼昊天,，說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咱家身邊兒也沒有高明的木匠,。這樣吧,，這東西你最熟，就由你全權負責,。你不說就一樣什么,，什么彈？”
“那叫彈簧,，九千歲,！”
“噢！你把那彈簧的樣子畫下來,，等殿試,、授官之后，咱家給你手令，你就到工部找人去做這個,。能做出來呢,，再一樣一樣，找不同的人做不同的部分,，都做好了,，拿到咱家這兒來裝上，千萬別走漏風聲,。哎,，還有，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咱家找個人來幫你,，咱家的侄子魏良卿久在京城，人面廣,，可以當你個助手,，你覺得怎么樣啊,！”
這哪是助手啊,，分明是個間諜！他人面還廣,，人員兒都傷盡了,，而且我和他還是情敵呢，能共事嗎,？可昊天不敢不答應啊,，他還指望靠這事兒實現(xiàn)他的計劃呢！“緊遵九千歲之命,，學生一定全力以赴,，早日造出‘沙發(fā)’，以報您老人家的知遇之恩,。”
魏忠賢高興了：“用心的干,，咱家虧待不了你,。”
昊天趕緊又站起來施禮：“全仗九千歲栽培,?！?p> “自有你的好處！好啦,，天兒也不早了,，就在我這兒吃飯吧。來人吶，擺宴,?！?p> 魏忠賢家里的飯，比皇上家一點兒也不次,。那真是山中走獸,、云中燕，陸地牛羊,、海里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干貝,，鹿尾尖……昊天又開了頓齋。
酒足飯飽,，昊天告辭,，魏忠賢親自送到府門外。剛到大門口,，就瞧遠遠的來了一隊人馬,。為首一人瞧見魏忠賢，滾鞍下馬,，一瘸一拐地走到近前,，嘴里叫著：“叔兒，叔兒,，我來啦,！”
魏忠賢一見來人，笑了,。他對昊天說道：“來來來,，咱家給你引見引見，這就是咱家不成器的侄兒魏良卿,，官封肅寧伯,。”他又轉過頭對魏良卿說：“這是新科榜眼張好古,，你們倆人以后要多親多近吶,！哈哈……”
這就是那“昧良心”，真夠十五個人看半拉月的,。昊天不敢怠慢,，上前施禮：“魏爵爺，您雙眉帶采,，二目有神,，一看就是位國家棟梁,。學生張好古這廂見禮了?！边@魏爵爺比韋爵爺可差太多啦,！
魏良卿一聽，誰,？張好古,！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我就是為你來的,！他當即按燕齒，推蹦簧,，“倉啷”一聲,，把肋下的寶劍抽出了匣外。
還沒等他動手,，魏忠賢急了,，大喝一聲：“小兔崽子，要造反哪,！還不快把劍收回去,！你想怎么著？”
魏良卿一哆嗦,，他誰都不在乎,，就怕魏忠賢。魏忠賢一瞪眼,，他腿肚子都抽筋,。見魏忠賢火了，他急忙把劍還入匣內,，要跟魏忠賢解釋解釋,，張了半天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原來,，魏良卿的手下終于打探到了劉秀嬌小姐的消息。他立刻請媒婆上門提親,，想讓秀嬌做他十七房的姨太太,。媒婆上門剛一說，就讓劉員外命人“扶”出去了——“我們家閨女已經許人家了,。男方是山東首富張員外的公子，今科榜眼張好古,?！?p> 媒婆回來一說，魏良卿有點兒犯愁。這家伙也懂點兒人事兒,，他知道,，劉家在北京有點兒勢力，還牽扯到今科得中的舉子,，憑他自己未必擺的平,，就算順天府也夠戧。他就想起叔叔魏忠賢來了：我讓我叔兒派廠衛(wèi)去抓人,。一面抓劉小姐,，一面把那姓張的弄死，誰也不敢言語,。我就能得著了,。
就這么著，他就來找魏忠賢了,，沒想到正碰上昊天,。他怎么能說：“我看上他媳婦啦，所以要把這小子宰了,，他娘子好歸我,。”要是周圍沒旁人還行,，人家事主兒在那兒站著呢,！
昊天一看這場面，就知道這“昧良心”肯定找到秀嬌小姐了,。他心想：不管怎么說,，魏忠賢肯定向著他侄子。我得給打個圓場,，不然鬧起來最后準吃虧,。于是他上前說道：“九千歲，這不怨魏爵爺,。我有一個沒過門的媳婦,，前幾天沖撞了魏爵爺。爵爺生氣了,，因此對我有所誤會,。我在此替我娘子向您賠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說完,，他一揖到地,。
魏忠賢一聽就明白了,，這是給他侄子留著面子呢。他侄子是個什么玩意兒,，他最清楚,。魏忠賢可不管那個，他沖魏良卿一瞪眼,，罵道：“你個小王八羔子,，腦子里還有點兒別的事兒嗎？你都搶了多少個啦,！我遲早把你切了送進宮去,。我可告訴你，昊天的媳婦,，你要是動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小子切把切把喂鷹！”
魏良卿挨著罵,，嘴里輕聲嘟囔：“我是小王八羔子,，你使我叔兒，那你是什么,？”
“嗬,，你小子長精了，還敢還嘴兒,，看我不打死你的,。”魏忠賢搶步上前抬手就打,。
昊天急忙攔?。骸熬徘q，爵爺也是一時失口,，無心之過,。您就看在學生的面上，饒過這一次吧,！”昊天心說：你們爺兒倆是一對兒這個,。
魏忠賢也不是真舍得打，昊天一勸,，他也就坡下驢了,。不過既然這倆人之間有矛盾，也不能讓他們一塊兒辦事兒啦,，可一時又沒有合適的人選,。他只好無可奈何的跟昊天說：“咱家這個侄兒真不爭氣，昊天吶,，工部那兒,，你就自己去吧,！”
昊天很高興，答應一聲,，就勢告辭，走出去幾步,，他想起魏良卿那懷恨的眼神,，覺得這事兒還不瓷實，回頭說道：“九千歲請轉來,！”
“啊,，昊天哪，還有什么事兒??？”
“您看，跟您見面一激動,，我差點把件大事兒給忘了,。在過幾個月，我就要與那劉家的小姐成親了,，到時候想請您老給當個主婚人,，您看怎么樣？”
魏忠賢一聽挺高興：我這一輩子盡殺人,、害人了,，還沒當過主婚人呢，挺新鮮,！“行啊,，等你成親的時候，咱家一定前去,！”
“謝九千歲,。”
魏良卿在旁邊一聽：噢,，這是點我呢,，這劉家的小娘子沒我份了！小兔崽子,，等著瞧,！
走出去一段兒，昊天又后悔了：這魏忠賢是太監(jiān)哪,！讓太監(jiān)當主婚人,，還不得斷子絕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