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澤良走得腳下生風(fēng),,將陳嬌娘和一雙兒女甩出老遠(yuǎn),,眼前不時浮現(xiàn)出一張臉,,淺笑的,,信賴的,,以及冷淡的,。
一開始他是存了攀高枝的心,,可對那樣一個女子動心實在是太容易的事,。
他是真的愛過董婉如的,。
只是她始終是董家受寵的么小姐,,便是跟了他后跌落塵埃也無損她的驕傲,,那時如果她能軟化一些,不用那樣不屑的眼神看他,,不將他趕離她的屋子,,他又如何能……
嬌娘和他有青梅竹馬的感情,可十個百個加起來也沒有婉如的魅力,,唯有小意溫柔卻是婉如怎么都及不上的,。
時間久了,他自是往舒服的地方去,。
婉如過世他也難過,,可是一想到再沒人用那樣的眼光看他他又高興,終于解脫了的高興,。
而今天,,他在自己女兒那里又看到了那樣的眼光,不屑,,輕視,,仿佛他是臭蟲般。
相似的臉龐讓他終于記起,,那是他和婉如的女兒,,便是曾經(jīng)膽小懦弱,失了倚仗后終是蛻變了,,變得越來越像她,。
想到那日她替書寒擋了他信手砸過去的硯臺,暈倒前看著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光,,莊澤良腳步都頓住了,,明明看到她血流了滿臉,明明知道她傷得不輕,,他怎么就沒去看一眼呢,?
“老爺,怎么了,?”陳嬌娘氣息急促的追上來,,原以為老爺是在等她,待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老爺?shù)哪樕y看了,。
回過神來,莊澤良眼神定定的看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子,,從妻變妾確實是委屈了她,,可是,她是不是真的那般大度無辜?
“我記得當(dāng)時有囑咐過你,,讓你請個大夫過府給晴兒看看傷,,你可有做到?”
陳嬌娘心下一驚,,強(qiáng)作鎮(zhèn)定的露出一臉委屈的樣子,,“妾當(dāng)時就回報給娘了,娘說只是流點血,,無大礙,,躺上兩天就好了,妾身本來也打算請的,,娘硬是攔著,,妾身又哪里敢忤逆娘?!?p> 這就是嬌娘和婉如的不同,。
莊澤良看著眼前這張不再如花般年輕的臉,他幼年便失了父親,,是母親一手將他帶大,,嬌娘侍奉母親如親娘,婉如卻做不到如此,,雖不高高在上,,和娘卻始終不親近,娘不喜她,,沒少話里話外的敲打過她,,連帶的他也有了不滿。
是了,,便是如此,,嬌娘便是有些小心思,卻從來都將他當(dāng)成她的天,,而婉如……婉如……
莊澤良心下恍惚,,驀然想起晴兒剛才說過的話,是啊,,以婉如的身世,,以她的姓子,若非愛他至深,,又豈會拋下一切下嫁于她,。
曾經(jīng),,他也是婉如的天,。
只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是了呢?
“老爺,,您不信妾身的話,,回去問娘就是,妾身沒有半句假話,?!?p> “沒有不信你?!鼻f澤良定了定神,,看一雙平日里讓他驕傲的兒女都趕上來了便順勢轉(zhuǎn)了話題,“家里下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拾好了,,回吧,。”
楊嬌娘接到女兒的眼色,,忙溫柔的跟了上去,。
莊書婷有些神思不屬,今天見到的莊書晴,,讓她心里很不安,。
還有那筆嫁妝,一定要拿到手,,娘有祖母撐腰,,只等孝期一過便能扶正,到時她就是明正言順的嫡小姐,,議親也就有了更多選擇,,要是再有一筆不菲的嫁妝傍身,她這一輩子就不用愁了,。
此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用了晚飯,莊澤良去見親朋,,罕見的沒有將莊書耀帶上,。
莊書婷正好有事要和母親商議,安慰了滿心郁悶的弟弟幾句后輕聲道:“我和娘說點事,,你在外面守著,,小心隔墻有耳?!?p> 這樣的事以前沒少做,,莊書耀沒什么抗拒的去了門外。
這里畢竟不是熟悉的家里,,陳嬌娘也下意識的降低了聲音,,“婷兒,我怎么覺得現(xiàn)在的莊書晴有點可怕?該不會被鬼上身了吧,?”
以前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現(xiàn)在卻……
莊書婷現(xiàn)在滿心都是那些嫁妝,聞言眉頭一皺,,“管她那許多做甚,,娘,我們現(xiàn)在要想的是怎么說服爹點這個頭,?!?p> “你爹那么重臉面的人不可能同意的?!标悑赡镆惭蹮崮切┘迠y,,要說那董氏也是有本事,明明手里還沒她寬裕,,可置辦下來的東西卻是她花了雙倍的錢都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的,,要是能明正言順拿到手,那是再好不過了,。
“必須讓爹同意,。”莊書婷咬唇,,心下急躁,,她何嘗不知爹是個要面子的人,若是被驅(qū)逐出去也就罷了,,現(xiàn)在卻是莊書晴要自請逐出門墻,,以爹的性子一定會死咬著不點這個頭。
可是,,若那對姐弟真的自請出去,,以后她就是嫡長女了。
這個對她太有**力了,。
“娘,,你記不記得爹曾說過想去會元府生活?”
“是說過,,你祖母不同意,,家里就那幾個鋪子,在涼山縣自是過得富余,,去了會元府那種地方開支怕是會平不住,,怎么?你想在這事上打主意,?”
莊書婷靠著陳嬌娘坐下來,,“娘,,您說是會元府好還是涼山好?”
“廢話,,自是府城來得好?!?p> “您說我是嫁在涼山好還是會元府城好,?”
“……”陳嬌娘先是一愣,馬上反應(yīng)過來女兒話里的意思,。
看娘懂了,,莊書婷笑,“娘覺得我這樣的,,他們看不看得上,?便是入不了朱門大戶的門,中等人家也遠(yuǎn)不是涼山一個小縣城能比的,,只要進(jìn)了門,,以我的手段還怕不能幫襯娘家?撇開我不說,,弟弟也需要一個更高一點的起點,,娘說是不是?只要把那筆嫁妝拿到手,,娘手里攢的銀子不妨拿一些出來,,一則讓爹知道并不止大娘為莊家為他付出了,你也愿意將自己僅有的全給他,,另外,,銀子上寬裕了,祖母那里要松口就不難,?!?p> 想去會元府嗎?陳嬌娘自是想的,,非常想,,之前是沒有條件,現(xiàn)在被女兒這么一說,,她心思徹底活絡(luò)了,。
兩母女頭挨著頭商議許久才散去,沒多會莊澤良就回來了,,臉色不是很好看,。
陳嬌娘上前給他脫了外衫,又親自去沏了茶,,末了還極為小意溫柔的站到他身后給他捏肩,。
看著她為自己忙前忙后的,,莊澤良臉色緩和下來,握住肩上的手道:“難得回來一趟,,明日我陪你回趟娘家,。”
陳嬌娘就勢摟住他的脖子,,頭靠在頸后,,吐氣如蘭,“不急,,走的時候再回去一趟就是了,,先忙老爺?shù)氖乱o?!?p> 莊澤良露了笑,,還是嬌娘懂事。
人心本是偏的,,他就是偏著他喜歡的又怎么了,?誰敢說自己就一定能做得公正公平,至于一個個話里話外的提醒他,?
都怪那對不孝子女,,讓他臉面丟盡。
“老爺,,我有句話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想說就說,?!?p> “可我怕說了老爺你不高興,覺得我勢利,,只看眼皮子底下那點東西,。”
“原來你也知道你這缺點,?!鼻f澤良拉著人到面前坐下,“說吧,?!?p> 陳嬌娘咬唇,一臉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怯生生的,,明明是個將近三十的婦人,做出這副情態(tài)看著卻也不別扭,。
仿佛猶豫很久,,陳嬌娘才開口,,“妾身記得老爺之前說過想舉家搬到會元府城去,卻因為一些事沒有成行,?!?p> 這話說得莊澤良心下一動,涼山縣也就比溪水鎮(zhèn)好,,可到底還是太小了,,就那么幾戶能讓他看上的人家,要是去了會元府,,那才是權(quán)貴多的地方,。
“妾身看著晴兒和寒兒是鐵了心了,,便是這回將人帶回去,,以后恐怕還是會找機(jī)會逃走,到時若是他們直接往京都去了,,那才是**煩,,老爺也知道娘不喜他們姐弟,難免會有苛刻的時候,,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反抗的心了,,總不能鎖著他們一輩子,晴兒既然愿意拿她的嫁妝來解決這事,,妾身覺得倒不如隨了他們心意,,總歸他們還是姓莊,便將他們養(yǎng)在這溪水鎮(zhèn)也未嘗不好,,有了那筆嫁妝妾身就不用再花銀子去給婷兒置辦了,,妾身這些年省下來的體己便能拿出來,說多也不多,,去會元府多置辦個鋪面卻也足夠,,我們再將涼山縣的鋪面全都轉(zhuǎn)手了,到時便也吃喝不愁,,娘那里也就說得過去了,,老爺說妾身考慮的有沒有道理?”
莊澤良聽得很是心動,,可是……
“婷兒是個顧家的,,只要給她相戶好人家,以后定能幫襯耀兒,,老爺,,寒兒和您離心,以后我們能指望的只有耀兒了,,總要為他多考慮幾分,,涼山畢竟只是縣城,,機(jī)會哪有府城多,到時給他拜個好先生,,以后指不定就能給莊家光宗耀祖,。”
陳嬌娘這話說到莊澤良心里去了,,他要不是有那個心,,又豈會給他取名為耀。
看老爺此時已經(jīng)很是意動了,,陳嬌娘聰明的不再繼續(xù)說,,說多錯多,與其讓老爺聽出點什么來,,倒不如讓他自己去琢磨,。
她了解這個男人,只要給他個線頭,,他一定能順著那個線頭往上找,,更何況,他本就想搬去會元府,。
垂下視線,,陳嬌娘柔柔的笑了,董氏不夠聰明,,當(dāng)時老爺并非不喜她,,常宿自己房中也只是想刺激她罷了,可惜她用錯了法子,,將人越推越遠(yuǎn),,正正好便宜了她。
不對,,莊夫人這個位置,,本就是她的,現(xiàn)在不過是一切都回到了正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