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絳呢,？”槿璽從柳棠院請安回來,，找起五日從前門大街撿回來的昏厥丫頭。醒轉(zhuǎn)后的少女,，執(zhí)意要留在她身邊做丫鬟,，以報她當(dāng)日救命之恩,。
雖然談不上救命，不過也算挽救了一個差點被拽入火坑的無辜少女,。想到她投親無門,，無處可去，槿璽只好暫時答應(yīng)了對方的請求,。
青絳姓狄,，恰好與紫藤花有所關(guān)聯(lián)。小樓的紫藤花家族又多了個靚麗的成員,。
“青絳……咦,，剛還看到呢。一轉(zhuǎn)眼跑去哪里了？”端著早膳走出廚房的繞嬋,，狐疑地四下探看,。
“算了，也沒什么急事,?！?p> 槿璽擺擺手，就著末兒端來的一銅盆溫水,，洗凈雙手后,，準(zhǔn)備用膳。
“嬋兒的手藝進步不少哦,?！遍拳t喝了幾大口筒骨香芹粥后，笑著贊道,。
“是格格不嫌棄,。”繞嬋笑盈盈地福了福身,，退回廚房去準(zhǔn)備午膳的食材了,。
自打劉嬸從臘八那日開始時不時地被借大廚房借去幫活后，小樓里的膳食就基本交由了繞嬋打理,。還別說,，繞嬋的手藝經(jīng)過幾日的改良，精進了不少,。
若是今后劉嬸不情愿出去食鋪掌廚,，繞嬋也行。槿璽邊用早膳,，邊盤算起將來,。
無論如何，她要在這女子難混的大清朝立穩(wěn)腳跟,。
開食鋪,，應(yīng)該是成本較低、風(fēng)險較小的嘗試之一,。其他的,，她暫時還沒想到適合眼下的她能夠大膽投資的方向。
雖然,，她攻讀的管理專業(yè)在衣食住行幾方面均有不同程度的涉獵,，其中尤以廚藝與手工為佳。
可目前她還不能大張旗鼓地吸收人才,、訓(xùn)練人才,。誰會相信一個五歲的小娃兒懂得那么多知識,？除非他們當(dāng)她天女轉(zhuǎn)世。
三年,。再給自己三年時間,，在她被便宜爹逼著學(xué)規(guī)矩之前，她要投定至少兩處產(chǎn)業(yè),，不需要大，但絕對要安全穩(wěn)固,。好讓她在學(xué)完規(guī)矩,、繼而參加內(nèi)務(wù)府選秀之前，落實她的小金庫來源,。
那樣,，她才不怕在年滿二十五歲、安然混出宮后無業(yè)傍身,，抑或無處落腳,。
有個二十五歲尚未嫁人，甚至是永不肯嫁人的大齡女兒,，這恐怕不是她便宜爹這樣的粗莽武漢能理解的,，搞不好，還會被他轟出烏喇那拉府邸,，免得給他臉上抹黑,。
當(dāng)然，她也不會寄希望于便宜娘的接納,。
那樣的結(jié)果,，雖然看上去委實不肖，但總好過被隨便塞給一個清朝男子為妻為妾吧,。
在離婚當(dāng)飯吃的現(xiàn)代,，她都不愿隨便將就，更遑論在這個毫無女權(quán)可言的清朝,。
總之,，她寧可孤獨終老，也不會犧牲自己的婚姻,，隨隨便便嫁給一個她并不中意的男人,。
“格格，您找我,？”青絳提著丫鬟統(tǒng)一的厚棉羅裙,，揚著紅撲撲的臉蛋從偏廳進來，剛出口就被末兒以犀利的眼神瞪了一眼,，“稱奴婢,。沒規(guī)矩,！”
槿璽頓覺好笑。末兒自己也不過九歲,，可憑著先來后到的輩分,，訓(xùn)起大她四歲的青絳來頗是有板有眼。
“末兒,，青絳在咱們這兒只是暫居,。別真將她當(dāng)丫鬟看待?！遍拳t出聲替青絳解圍,，看得出來，青絳以前雖然不見得是有丫鬟伺候的大家千金,，但絕不是伺候人的丫鬟,。
“對不起……奴婢……”青絳囁嚅地想要解釋。
“青絳,，我說了,，你在沒找到親人之前，盡管住在這里沒關(guān)系,。也別真將自己當(dāng)丫鬟,。就當(dāng)是住在……妹妹家吧。咱們小樓的丫鬟已經(jīng)滿員了,。再多一個,，阿瑪說不定就來刪人了。你們誰都不想被阿瑪遣到其他院落去吧,？”槿璽笑瞇瞇地假設(shè),。她兩世都沒有姐姐，得個便宜姐姐也不錯,。
六位紫藤花家族的少女面面相覷后,，齊刷刷地搖頭。
“那就好,。做好各自的分內(nèi)事,。至于青絳，對了,，你剛才在做什么,？臉這么紅？”槿璽有些好奇,。那種紅潤可不是刺骨的冷風(fēng)吹出來的,，而是，像是有什么喜人的發(fā)現(xiàn)……
“格格,，您隨我來,?！鼻嘟{一聽，姣好的鵝蛋臉恢復(fù)進門時的喜悅紅潤,，拉著起身的槿璽往偏廳走去,。
“這是……”槿璽直勾勾地瞪著幾案上有點小眼熟的擺件傻眼。
“格格聞聞,，香不香,？”青絳笑盈盈地揮動著手，讓散發(fā)至空氣中的芳香越加濃郁,。
“香,。”槿璽下意識地點點頭,，兩眼依然不離那盞香薰油燈,。
真的是香薰油燈唉,。古樸的油燈燃著一小截類似香料的東西,，四周鋪蓋著一層干燥的臘梅花瓣。
“前日摘了幾朵臘梅花,，想烘干了試試,，沒料到效果這么好……“青絳揚著唇角絮絮叨叨，循著槿璽的視線,，掃到那盞擦得很亮的油燈,。
“這些，是爹爹留給我的……”唯一念想了……青絳輕撫著油燈,，以及油燈邊上一組有些奇特的瓶瓶罐罐,，低喃道。
槿璽猜想,，那些,，應(yīng)該是煉制香薰的器材吧。
青絳低頭陷入回憶：“不瞞格格,，我爹是個香料師,。做出來的香料，不僅在江南一帶很有名,，京城這里也常有客商到我家去采買,。”
“四年前,，香料采購最忙的時候,，爹接到一個外地客商的大訂單，要我們準(zhǔn)備十箱提純的香餅,。以前……生意最好時,，一次也就兩三箱,，這十箱提純香餅，光準(zhǔn)備原料就要花上百兩紋銀……娘勸爹別接算了,，可爹很想將狄氏香料坊發(fā)揚光大,，這是個好機會。若是成功,，一筆頭收入就抵得上過去一年……”
“后來呢,？”雖然能猜到大致結(jié)尾，卻不忍看青絳繼續(xù)陷在痛苦里不能自拔,。亮著童稚的嗓音,，槿璽以好奇的口吻輕聲問道。
“后來,，那個客商說我家賣給他的那十箱提純香餅霉?fàn)€變質(zhì),，讓他賠了很多錢，不僅不肯再付余下的五成貨款,，還告到官府,，說狄氏香料坊以次充好，欺詐良民……結(jié)果……香料坊被官府貼封,，還要我家賠償對方三倍定金,，這一來一去，損失數(shù)百兩銀子不說,，還被封了鋪子,，爹被氣得當(dāng)場身亡……娘挨不過傷痛，也跟著懸梁自縊……”
“那個害得狄家家破人亡的混蛋,，還假惺惺地說不為難我這個孤女,，撤回了賠償定金的告訴……”
“這幾年來，我一直想給爹娘平反,，我爹素來耿直,，絕不屑做這種下三濫的勾當(dāng)?？?，那人似乎與官府有勾結(jié)，我遞上去的告訴,，不是被退回,，就是渺無音訊……更過分的是……他竟拿著我家賣給他的那十箱提純香餅，在杭州城開了間香料鋪,，生意好的不得了,。呵……還說什么霉?fàn)€變質(zhì)，無非是不想付那么多貨款罷了,。與搶匪無異,。我還寧愿家里遭了搶匪,，搶去銀子，但至少不會氣得爹娘雙雙辭世……”
“青絳……”槿璽輕嘆,，她聽到開頭,，確有猜到不甚好的結(jié)局，只是沒想到,，竟然是個大悲劇,。
“格格不用擔(dān)心。最痛的四年都熬過去了?，F(xiàn)在的我,，只想有朝一日能替爹娘報仇。那個混蛋,，我不會忘記他的長相,，只恨自己是個女兒身，無法學(xué)那些江湖豪杰三拳兩腳就了結(jié)他的狗命……”
“之前聽你說京里有親戚,，是真的嗎,？”
“是……本想來投靠姑母，在有能力報仇前,，我不想見到那個混蛋……可……如今的我,，除了身上這些不值錢的累贅外,，哪里還值得他們接納我……”
“親姑母,？”
“嗯，爹唯一的姐姐,，爹是家里的獨子,，祖父母病故后，他就南來北往地走起香料生意,。十五年前,，在蘇州城認識了我娘，索性就在蘇州落了腳……早些年,，與姑母一家還有書信往來,，四年前……我給姑母修了封信，就再沒他們的音訊了,，這次進京,，也只是抱著試試的運氣，沒想到……運氣不好……還差點連累格格……”青絳說到這里,，歉疚地看了眼槿璽,，若非有這個小格格救她，想必已被關(guān)在青樓等接客了,。
“青絳……”槿璽定定地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家逢如此變故，換作一般孩童,，早被嚇得神志不清,，不知所措了。而眼前的青絳,，許是經(jīng)過四年歲月的沉淀,，不僅沒有蕭瑟頹喪，還有著極大的進取心,，雖然是以報仇為前提,，何嘗不是對自己努力活著的鞭策。
“你想繼承你爹的遺志,，將狄氏香料坊發(fā)揚光大嗎,？”槿璽眼波一轉(zhuǎn)，生成一個模糊的主意,。
“當(dāng)然想……可是……”
“你會香薰料方嗎,？”槿璽托著下巴，坐在幾案旁,，輕撥著油燈里那截香料,，轉(zhuǎn)頭問道。
“懂一些,。不過那時爹不許我插手煉制,，只是幫娘排排料、裝裝箱……不知行不行……”
“嗯,，只要懂幾個狄氏獨特的香料方就成了,，其他的，慢慢來吧,?！彼€希冀有朝一日能研制出香薰精油呢。不過,，目前能將大清朝流行的餅式香料制作出來就算不錯了,。
“格格！”青絳這時才會過意,，“您的意思是……”
“咱們合伙開間香料坊吧,。”槿璽拍拍雙手,，瞇眼一笑,。食鋪什么的，暫且放放吧。能開一家獨特的香薰制造坊也不錯,。
“在我攢夠開鋪的銀兩之前,，你就安心地試煉各種香料吧?！遍拳t露齒一笑,，眼波慧黠，“希望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