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奧斯卡
此訓(xùn)文乃吾父所言,,且又吾父于祖父口中悉知,,世世代代、親族相承,,是故,,訓(xùn)文淵源已不可考,,僅憶其歷百年輾轉(zhuǎn)矣,乃先祖之祖所言,。
渠等道:”不死者,,生於母胎、卻歸於叢火,,雖是天地之物,,終屬天地之外;於是乎,,人言道,,不死實為人性之**,乃受混沌驅(qū)使而生,,是為陽光之大敵,。然,先祖不敢茍同,,并斥其言說者居心叵測,。但若不死非人性落墮、非受混沌驅(qū)使而生,,如此,,真相何解?
據(jù)悉先祖-戰(zhàn)者奧利佛所言,,非人之命乃因于諸神受命,、繼火傳薪,故,,不死實為命運所撿選,,應(yīng)火環(huán)招喚,為成就天命而現(xiàn)世,;是故,,不死者既為非生者,、亦是諸神允諾之人,一切苦難哀戚,,皆為成就天地所不能觸,、不能行之大業(yè)。但天命為何,,無從知曉,,只聞渠論其不可說、不可探查,,因,,惟巡禮神土者,方能悉知千里云霧之命,。
然,,是若,欲知天命,,僅須一去古代諸神之土乎,?非也。渠交代,,不死者,,若欲知其行為、其受命因果,,還須證明汝為天選命定者,;傳言道,不死者正道位於至北根源之地,,其論,,惟尋第一者之足影至神土者,方為諸神賜命者,;而後,,賜命者應(yīng)當(dāng)敲響蘇醒大鐘,一旦鐘響,,便得一解不死者之天命,。”
此訓(xùn)乃吾父,、及其父之父,、與世代先祖?zhèn)鞒兄饽睿枪?,雖訓(xùn)聞淵源已不可考,,然吾人深信,此乃惟一命運,,若排除此道,,不死之人也不過是區(qū)區(qū)禍害,乃天地不容者,。
若汝等當(dāng)中有不死者,、又不信此傳言,切記,,縱使汝不愿信傳言之事,,也不可棄心魂於混沌;棄心魂於混沌,,便注定汝終成陽光之大敵,,假若如此,即是否定生者之榮耀,、視諸神期許為無物,,奇恥大辱、親族蒙羞,,此舉不但有違倫理,、有違世間真實,汝等亦將身陷永劫,,萬世煎熬,。
以火焰之名,吾兒,、吾孫,、以及吾人後世,汝等應(yīng)當(dāng)謹(jǐn)記此言,,將其視作傳家訓(xùn)文,,
切記,莫忘,。
?。?p> 清風(fēng)不再溫柔,它的軀體中藏著毒刺,,待云翼飛奔,,風(fēng)中的毒刺便隨之劃過黯淡的夏日午後、劃過垂垂老矣的亞斯特拉之南,,以怠惰,、疲倦與旁徨替第二盛世送上安撫;那一年,,世界又慢了一步,。
常在的四季逐漸消融,春日夏秋,,季節(jié)的關(guān)系顯得**,,唯獨嚴(yán)冬漸長,,無庸置疑;獸鳥失聲,,不變的循環(huán)正緩緩?fù)nD,,盡管綠意仍綠、雨惠常在,,然而有些東西被遺忘了,,悠悠地靜滯在歷史中,從此不見蹤影,。但一切來的都如此平淡,,那是個寧靜、和平的末日,,彷佛午後的清風(fēng)教人發(fā)困,;此時,那道冷鋒吹響了山毛櫸樹林,,它將一縷嘈雜掃入了空中,,并宣告世界尚存一息,鼠兔,、雁鳥,,仍有生命活在地上,因風(fēng)而顫動,。然而不會太久了,,當(dāng)朝陽走向黃昏、月陰消散成銀霧,,屆時,,再多的風(fēng)也吹不響世界。
它注定要走入寂靜,。
「奧斯卡-奧利佛-德阿爾瑪斯(OscarOliverde
Almace),,騎士德阿爾瑪斯,虔誠者西門之子,,我以洛伊德之名將你的名諱焚去,,從今以後,騎士德阿爾瑪斯已歸去英靈之所,,永別人間,。」主祭司將一搓斷發(fā)扔進社火,,待散落的發(fā)絲化為灰燼,、硫磺味竄入囪頂時,他便拿起白玉護符放在懷中,,以祭文安撫亡靈,,愿死者在天之靈得以安眠,。
那場不名譽的入葬儀式在夜晚舉行,參與者分別是主祭司,、祭司輔佐與尼姆城的騎士長圖鐵厄(Tuteur),,他們齊聚在尼姆城的社火祭壇前,,對那名死者做最後的告別,。社火祭壇是個寬闊的階梯圓廳,進了此地唯一的大門後還需再向下爬十二個階層,,屆時來者後便能抵達城市之火的所在地,,一個以磚石砌造的大篝火臺;盡管十米寬度只為了一叢燃火,,但它的意義遠超過尺寸所能定義,,正如白教信仰者所言,火焰即生命,、火焰即諸神的榮耀,,因此,作為一個信仰核心,,也許這座廳堂還略顯小家子氣了點,。
不久後,主祭司放下護符,,接著以白鉗取了塊炭片扔入火中,,於是那位圣者的影子更長了些、長到幾乎要與冥府相接,;隨後,,他又取了輔佐盤中的油膏、枯枝與綠芽,,經(jīng)幾句禱詞後紛紛投入,,於是那名死者的靈魂又更輕了些、輕到幾乎不受人世的罪衍所拘束,。
「--愿火焰引領(lǐng)你登上英靈之座,。」主祭司以這段話做結(jié),,接著,,他回頭看了一眼圖鐵厄,那雙疲憊的棕色眼眸告訴對方,,這是他所提供的最大協(xié)助,;過了半餉,滿頭白發(fā)的主祭司又把眼神放遠了些,,他的視線穿透了圖鐵厄,,遙遙望著縮坐在倒數(shù)第三階的死者,,但這次主祭司什麼都沒表示,他只是看著那名青年,,心情讓矛盾所糾纏,。
「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離開人世了,,不死者奧斯卡,,今後你不能再使用德阿爾瑪斯之名......除非你寧愿玷污你的家族也想保有它?!怪骷浪镜穆曇纛澏吨?,在那叢偉大的火焰前,他的恐懼顯得更加濃厚,。
這時,,圖鐵厄說:「他的榮耀不需要家族作佐證,安德烈,?!?p> 「你想這怎麼說就怎麼說吧,這些都不關(guān)我的事了,?!怪骷浪九呐囊屡郏粫横?,他與祭司輔佐一同步出了形如尖矛的大門,,只留他們在社火祭壇中。
直到早班的看火人出現(xiàn)為止,,奧斯卡與圖鐵厄會一直留在此處,,這本該是他們倆最後的相處時間,可是奧斯卡與圖鐵厄卻一直沒開口說話,、也沒對上眼,,兩者間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就這麼任憑時間流逝,,虛度光陰,。
奧斯卡依舊坐在臺階上,可是他不再瞪的地板發(fā)愣,,此時,,那位不死者看向火焰,細細端詳社火的舞動,,一心一意想看穿它的秘密,;而圖鐵厄倚靠在大門外望去,看著一片夜空,不過外廊火炬的光芒壓過了星點,,因此他除了黑暗外什麼也看不到,,但這樣也就夠了,畢竟後頭也只有火焰,,那是圖鐵厄最不想看到的東西,,他不想再去聯(lián)想關(guān)於不死者與它們的傳說,而那片黑暗正試圖鐵厄所需要的,。
偶然幾聲柴響,,粉碎的星火擾動了空氣,一時間祭壇有了變化,,那瞬間,,社火彷佛神蹟降臨般的閃耀;但接下來,,它只是漸漸衰弱,隨著炭柴燃耗,,火焰只會越來越小,,最終將走向盡頭。
?。ㄟ寺,。?.....)
在火焰消退前,,圖鐵厄不疾不徐地添上了新炭,,接著,他對奧斯卡說:「別把最後的工作給搞砸了,,奧斯卡,。」
愣了一會兒後,,奧斯卡才回答:「抱歉......我看入迷了,。」
他看著圖鐵厄的身影,,那個男人在火焰前變的高大無比,,他儼然是個巨人;在不死人的眼中,,那名活人是如此耀眼,,其存在更勝朝陽。後來,,他起身走回底部的篝火臺,,但奧斯卡依舊不敢靠近火焰與圖鐵厄,他只是遠遠守著。
「若你想表現(xiàn)的敬業(yè)些,,那你該更靠近點,,騎士?!箞D鐵厄低語著,。
「......我不確定,圖鐵厄先生......只是看著它,,我就覺得自己罪貫滿盈......要是靠近它,,我就認(rèn)為自己好像會因此消失,」奧斯卡握緊了掛在腰間的短劍劍柄,,接著說:「我的意志會消失在火焰中,,圖鐵厄先生?!?p> 「但你沒有,,你依舊站在這?!?p> 「我會玷污社火,。」
「你的到來只會令它更加興旺,?!?p> 「圖鐵厄先生,請讓我離開這吧,!」奧斯卡懇求著:「你為什麼要折磨我,?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死人啊,!」
「哼,,那你真的死了嗎?」圖鐵厄揚起嘴角,,并說:「人家說你死,、你就當(dāng)自己真的死了,小奧斯卡,,你是這樣的人嗎,?」
「事已成定局,況且,,你的已經(jīng)請人宣告了我不再屬於人間了,,圖鐵厄先生......?!?p> 這場喪禮是騎士長圖鐵厄的主意,,畢竟不死人不可能獲得任何儀式的祝福,,更遑論是由大祭司的來主持的儀式,他們只是個**的邪靈,,應(yīng)當(dāng)萬劫不復(fù),。但盡管奧斯卡有幸在成為不死者後獲得教會的圣儀加持,可是他不懂,,還有什麼比得上在一個不死人面前舉辦活喪禮來得諷刺,?因為他不會死,不死人只會成為活屍,,最終形滅於塵世,,他卻也沒辦當(dāng)自己活著,因為亞斯特拉的人相信,,不死人已經(jīng)沒有靈魂了,,他們會說話、或思考,,但僅僅只是種假象,。奧斯卡認(rèn)為,他只是個假象,,所以一旦接近火光與朝陽,,便會露出破綻。
現(xiàn)在這里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太過荒唐了,。奧斯卡不懂他的上司為什麼情愿冒著被審判的風(fēng)險也要讓他接受一場笑話?最終,,奧斯卡也不愿再多想了,。也許自從他身上出現(xiàn)了火焰之環(huán)後,很多東西都不得不被遺忘,,如此,,他才不會有所牽掛,讓離苦纏身,。
「你沒打算留在這塊土地上了,,是吧?」圖鐵厄回頭看著火焰,。
「......是的,,我不打算留在亞斯特拉。我不能留在這,?!?p> 「那接著你想去哪?伯尼斯,?卡利姆,?還是索爾隆德?......啊,聽說索爾隆德有派祭司們最歡迎不死人了,,你去那肯定會大受歡迎,!」
奧斯卡聽了圖鐵厄的猜想後沉默了一陣子,而後,,他笑說:「......總之不會在亞斯特拉就是了,,圖鐵厄先生?!?p> 圖鐵厄瞥眼一看,,那雙棕綠色的眼睛看穿了奧斯卡隱瞞。但他沒說破,,畢竟他一點也不擔(dān)心奧斯卡的未來,,那個青年是圖鐵厄軍團的精銳騎士,無論到哪,,那位騎士肯定能活得比誰都要精彩,。可是到底是誰規(guī)定不死者就被放逐於城外,?那是多久以前留下來的規(guī)定,?圖鐵厄?qū)Υ舜鬄椴粷M,因為他本來不必失去一個好士兵,,而奧斯卡也不需要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於是,他喃喃地抱怨著:「越來越多的不死人,,越來越多的恐懼與不安,,但若人類成為不死人乃天命所定,那我們又何必反抗,,倚靠歧視來證明自己仍舊活在諸神的榮光下,?奧斯卡,這不是你的錯,,是亞斯特拉太老骨板了,,畢竟就連索爾隆德的態(tài)度都軟化了,我們這些無名之神的遺族又有什麼資格堅持立場呢,?」
之後,,他們不再言語,兩人間唯有社火的炭柴聲響來回,直至天明。
?。?p> 「你不累嗎,?」圖鐵克問。
「已經(jīng)沒辦法疲憊了,?!箠W斯卡回答,。
一晚過去,,兩人在與下一班看火者交班後,,他們最後的團聚時間也結(jié)束了。
後來,,圖鐵克陪著奧斯卡去取他被扣留的馬兒與行囊,,沿途黑暗依舊,看似永無止盡,。尼姆城在破曉中蘇醒,,人們愿太陽與火焰庇佑著今日也一樣燦爛光明;然而那天的破曉來的比以往更慢,,黑影在深青的天空下流竄,,街屋巷道中則藏著幻夢中的怪物,尼姆城在清晨中依舊與夢魘糾纏,,直到有光出現(xiàn),,世界的混沌才得以分明。不久後,,真正的天明終於來了,,恐懼退入了磚縫之中、怠惰也為之消散,。
同一時間,,他們也出了北門的小閘口。身後一道由信仰庇佑的城墻劃分了兩人的界線,,閘口之外是一片荒山野嶺,,僅由一條黑土路徑穿透,沿途除了些許獵戶與散村外,,近乎一無所有。
但那條路能走向亞斯特拉的央城,,接著,,交通將四通八達。自央城出發(fā),,朝西能到白教之國,,若再往西去就能抵達邊境的西海岸,那里盡是些小國小邦,,除了的南邊的國度與更西側(cè)的海島外,,那全由索爾隆德管領(lǐng);往東則是異邦國境,,除了卡利姆與塔卡利納兩個較大的國家外,,只剩一些不知明的險惡異地,,而再過去就是未知的異教徒國度,在西大陸的人難以知曉他們的全貌,;至於北邊,,那里能通往鐵騎之都,鋼鐵的伯尼斯握有北方山土,,或許除了伯尼斯與覆滅的巴勒德爾外,,也沒人能生存在那種冰冷嚴(yán)酷的土地了。
「奧斯卡,,你已經(jīng)盤算好接下來的旅程了嗎,?」圖鐵厄說著,便扔了個皮囊給奧斯卡,。
不過奧斯卡只是接住它,,卻想過要沒有打開來看?!甘堑?,都規(guī)劃好了......」突然,奧斯卡問:「圖鐵厄先生,,關(guān)於我的家人,,假如他們有人問起我的去向,請你告訴他們,,我去要作不死人該做的事情,。只要這麼說......他們就會明白了?!?p> 「你們家藏了什麼小秘密嗎,?騎士奧斯卡?」
「我不再是騎士了,。那是屬於家族的榮耀,,不是我的?!?p> 「但我也說過,,你的榮耀不需要家族作佐證。你跟西門都一樣,,是騎士,,剛毅堅忍的戰(zhàn)士,」接著,,圖鐵厄說:「你不值得我同情,,所以我說的一字一句都不是為了安慰你,我純粹是想說,,就跟平常一樣說話,。去吧,,奧斯卡,我等著你的凱旋,?!?p> 「凱旋?你覺得我還會回來嗎,?」
「你不想嗎,?」
奧斯卡低頭不語。一會兒後,,他說:「我不會回來了,,這里不屬於不死人?!?p> 圖鐵厄聽了有些生氣,,因此,他的回話聲稍為大了一點,?!肝艺f你要回來、你就是得回來,,這是騎士長的命令,。」
「......哼,,你已經(jīng)不是我的長官了,,先生?!箠W斯卡模仿圖鐵厄的口氣,,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作,。
不知怎麼的,,奧斯卡覺得的心情稍為輕松了些,明明混沌的蒼穹教人情緒郁悶,,可是他卻覺得清爽,,就跟他還是個小孩子時看見的天空一樣明亮?;蛟S在主祭司宣告死亡的剎那,奧斯卡就已經(jīng)不再牽掛人間了,,不管是恐懼或疑惑,,它們都已經(jīng)焚於火焰,化為輕煙散去,。
他可以真正做到一些事情,。奧斯卡認(rèn)為,,他注定得去做某些事情,因為成為不死人肯定是有些原因,。如今,,他就要去探尋這個因果。
圖鐵厄?qū)W斯卡說:再見,。
但奧斯卡卻回答:永別了,。
生者與死者就此兩別。圖鐵厄目送奧斯卡的身影離去,,馬兒載著他向緩坡而下,,等他們的影子消失在密叢後,圖鐵厄也依舊看著,;直到他的下屬前來呼喚,,騎士長圖鐵厄才拍了拍空蕩的腰間,并走回墻後繼續(xù)當(dāng)?shù)谋Wo者,,繼續(xù)守著尼姆城與奧斯卡所關(guān)心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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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毛櫸林依舊翠綠,,只是綠蔭中藏著深色的青影,,它另黑暗變的無比濃郁,縱使天空無云,、晨光耀眼,,但這個世界卻顯得**不明,彷佛黃昏降臨,。此處沒有聲音,,蟲鳴鳥叫皆不聞其聲,唯獨噠噠馬蹄回蕩再灌叢間,,期間還不時伴隨著驚恐的斯氣聲,,無論奧斯卡怎麼沉著安撫,他的馬兒也無法適應(yīng)這陣死寂,。
可是他適應(yīng)了,,奧斯卡從空無中感覺到一股原始的混沌,那股混沌擁抱著他,,消滅了他的知覺與思考,;於是奧斯卡無畏於死寂,也許那陣寂靜才是真正能安撫他,、提醒他自身仍存在的東西,。此時,除了馬兒的蹄聲外,,奧斯卡也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平穩(wěn)地跳動著,,他告訴自己,這陣心跳還會繼續(xù)拍動下去,,直到伯尼斯之北,,在此之前,他不會成為活屍,;他不能成為活屍,,因為奧斯卡得見證自己存活的理由,他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還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奧斯卡想都沒想過,,他只顧著追尋,,帶著那把大劍與盾牌朝北方前進。奧斯卡就打算延著這條路走下去,,一路遠遠北上,,穿過伯尼斯、跨越巴勒德爾的斷垣殘壁,,直達北方不死院--才想到這件事,,他就不禁笑了出來。奧斯卡想,,也許這真的是最適合不死人的方向,,因為早在三十年之前、甚至更久以前,,所有的不死人都會被遣送至那處遺跡,,并由伯尼斯與索爾隆德的人馬所組成鎮(zhèn)守著,確保那些禍害直到世界終結(jié)前都不會脫逃,。但大驅(qū)逐早已經(jīng)成了歷史,,更重要的是,不死院已經(jīng)沒人鎮(zhèn)守了,,現(xiàn)在那里只是一個荒地,,永遠沉睡在冰雪之下的世界邊陲。
不過,,無論如何,,往那邊走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畢竟奧斯卡是不死人,,他本來就該過去,,況且他還有個名義支持著。
「”你能有更多選擇,孩子,。”......」他呢喃著心中的念頭:「但你根本沒給我過選擇,,西門......父親,,我只能榮耀戰(zhàn)死、或茍且偷生,,你說,,我到底有多少選擇......不死人還有得選擇嗎?」
馬蹄聲持續(xù)著,、他的心跳亦然,,半刻後,樹林更加茂密,,他進入了連聲音也為之潰散的密林深處,,所有的思緒也因此近乎停擺。奧斯卡只想著前進,,一直到天黑了,,三兩蟲鳴自落葉堆中竄出,他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即將離開樹林,。
他不知道馬兒到底走了多久、中途又有沒有休息,,奧斯卡發(fā)覺時間對他而言缺乏意義,,循環(huán)衰榮皆與此身毫無關(guān)聯(lián)。他可以感覺到疲憊,,然而那只是殘存的想像,;他需要進食飲水,不過就算不這麼做其實也沒關(guān)系,;不死人奧斯卡,,他無法理解自己到底成了什麼東西,身為人類的榮耀正逐漸遠去,,他不是生命,、也不是死亡,這副身軀有如空殼,,裝著的只是一塊會思考的殘渣,。
(噠啦噠啦,!噠啦噠啦?。?p> (”奧斯卡!”)
一陣急蹄聲從後頭傳來,,奧斯卡暼了一眼,,心中還在猜是誰出現(xiàn)了,竟然找著一個跟他同名的人,。但當(dāng)那道燈火接近,,他能看清楚對方的同時,奧斯卡才發(fā)現(xiàn)馳馬而來的人是個女性,,後來,,她停留在幾米之外便不再前進,但也沒說任何話,,此時奧斯卡也停下了馬兒,,想一探對方的來意。她一身素衣旅裝,,不過看起來不像是要遠行的模樣,,於是,奧斯卡以為,,她要找的人就在附近,,接著他還猜著,到底那位女性要找的人長什麼模樣,,是年輕人,、還是老人?是她的家族,、還是她的朋友,?
是誰呢?他想了又想,。奧斯卡與那位女性對望良久,,看著她的綠眼、她的盤起的烏木秀發(fā),、以及她瘦弱的身軀,;他思考著,想找出一點解答的機會,。
突然,,奧斯卡慌了,他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說上半句話,。
過了半餉,那位女性對著奧斯卡問:「奧斯卡,,你要走了嗎,?」
「......是的,,我的摯愛?!箠W斯卡想起了關(guān)於家族的事情,,這刻,他才想起了他的妻子,,那個曾誓言要與他共度余生的女性,,艾妮德。
「就因為你是個不死人,?」
「這不是正最好的理由嗎?」
艾妮德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那個女人一向如此,,安份守己、甚至有些過於冷淡,,與她名字的意涵截然不同,。「這不是理由,?!?p> 「那你期盼什麼?」
「我要你回家,?!?p> 「家?」一時間,,奧斯卡幾乎無法明白這個字詞的含意,。過了一會兒後,他才反應(yīng)過來,,并說:「我不能回去,,這只會讓你們的立場更難過?!?p> 「我無所謂,。」
「但我有所謂,,」沉於黑暗的奧斯卡笑了笑,,他希望這個看不見的笑容能安撫對方,「快,,回去吧,,把我忘記,帶著我的遺產(chǎn)去改嫁給另一個值得依靠的男人,?!?p> 「你知道我聽不懂這麼復(fù)雜的事情,。」
「如果這樣能讓你輕松點,,那就繼續(xù)裝下去吧,,艾兒?!?p> 但艾妮德卻故意說:「我會假裝什麼都不懂,,這樣我就不會難過;而我也會假裝你其實是在外頭鬼混,,混到連時間都忘了,,但有天你還會惦記我們,記得在尼姆還有個地方等著你回來,?!?p> 「我不值得你等待?!?p> 「等我有天搞懂了,,我就不會等了。等到了那天我會拋棄你,,你這個懦夫,。」接著,,艾妮德問:「現(xiàn)在呢,?你現(xiàn)在要去哪?就算要臭罵你,,我也得有個位置才行,,不是嗎?」
奧斯卡笑著,,乾澀的眼睛不知不覺間充滿了淚水,。他感受到懊悔,心頭被無盡的恐懼所攫食,。在這麼長的時間之後,,奧斯卡終於體認(rèn)到,自己原來還是個活人,,他沒有因喪禮而解脫,,恐懼與迷惘的芽苞依舊深埋於心中;然而奧斯卡會把它們給摘掉的,,出了這個森林之後,,他要將一切都交給命運,屆時,,他會是真正的一無所有,,連情感都不剩,。
「你想知道?但我不告訴你,,我要讓你連罵都沒得罵,。」奧斯卡說,。
不過艾妮德也只是明知故問罷了,,她早就知道奧斯卡的目標(biāo)為何物;整個德阿爾瑪斯家族的不死人終究會往那走,,走到北方邊陲,,前去追逐空無的傳說,就如他們的先祖一樣,??墒怯腥苏娴某晒α藛幔克恢?,也沒人能知道這件事情,畢竟不死人要不被人發(fā)現(xiàn)成了活屍,、要不就是從此消失匿跡,,也許德阿爾瑪斯家的人寧愿選擇後者,他們情愿在記憶的最後去做進行一趟愚蠢的旅程,,如此,,不管成功或失敗,他們都不會是人類的惡敵,。那些人會就此消失,,成為一道空影。
那是這些使命感更勝性命的人所做的選擇,,而作為這個家族的女人,,艾妮德有義務(wù)將這份意志傳承下去。因此,,她說:「我會把你的故事給說下去,,奧斯卡?!?p> 「時候到了就說吧,,他會需要知道這件事情的?!拐Z畢,,他再次策馬向前。
「永別了,,奧斯卡,?!拱莸碌穆曇艚跄剜K龥]有哭泣,,一直到奧斯卡消失在燈火前,,她始終保持著最初的冷淡,唯有如此,,艾妮德才不會崩潰,。
活著是她現(xiàn)在的義務(wù),艾妮德必須教育他們的孩子,,教會他關(guān)於這個騎士家族的驕傲與榮耀,,令這份生命得以傳承;而死亡則是奧斯卡對未來的期許,,假如他可以,,他情愿就這麼化成灰燼,不留半點禍害,??墒菉W斯卡明白,自己個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這是德阿爾瑪斯家的傳說,、也是不死人的傳說,假如去了就能一探不死人的真實,,得知人類為何會不死,、不死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也許將來就不會再有這麼多痛苦發(fā)生了,。到時,,他們能獲得真正的安定,不再為飄泊與遺忘所恐懼,。
那是騎士奧斯卡的最後任務(wù),,一場探索之旅。但毋寧說,,那是一場救贖之旅,,為了拯救所有身陷絕望的不死人,為了拯救未來可能成為不死人的至親摯友,,為此,,他必須不斷前進。就算是個故事傳說也罷,,有天故事會成真,、傳說能再現(xiàn)人間--只要這麼深信著,他,、以及以往走過這條路的親族們就能繼續(xù)走下去,,直到永遠不曾到來的休止符落下為止,。
孤單的馬蹄與嘶鳴回蕩在川林之間、在丘坡之上,,穿過熱鬧的市頂,、穿過冰冷的遺跡;許久之後,,馬蹄與嘶鳴已消失無蹤,,只剩一雙疲憊的腳步聲在山間回蕩,走向世界的邊緣,。
只要抬頭一看,,便能看見一座古老的堡壘佇立在群山之上,它殘破不堪,,形體已風(fēng)化崩毀,;那里就是不死人的墓碑,亦是人類繁衍的起點,,而現(xiàn)在,,騎士奧斯卡就要回到此地,一探命運的雛形,。
?。?p> 他告訴自己:一切終將開始;一切終將結(jié)束,。
但現(xiàn)在,他究竟算是一個開始,、還是另一個結(jié)束呢,?奧斯卡不知道,但他也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