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所謂的相親(一)
徐掌柜有些動心了。
他知道,,蘇氏說的是實(shí)情,。自己這大女兒,一出生,,她的母親就死了,緊接著,,福盛祥綢布莊的生意日漸艱難,,再然后,一向身體健朗的母親忽然得了頭痛之癥,,雖延請了很多名醫(yī)來診治,,甚至都托了很多關(guān)系,請了宮里的一位御醫(yī),,可收效甚微,。若說這不是大女兒帶來的不祥,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若是大女兒離開徐家,,說不定,徐家就會轉(zhuǎn)運(yùn)也未可知,,從此,,生意興旺起來了呢。
只是,,這么做有些對不起已經(jīng)亡故的母親和妻子,,可是,她們?nèi)羧掠兄?,也?yīng)該能夠體諒自己這番苦衷吧,。總不能為了心然一人,,弄得祖上傳下來的家業(yè)都丟了,。
左思右想之后,,徐掌柜終于點(diǎn)了頭:“你這主意,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就這么辦吧,。”
蘇氏一聽丈夫同意,,立刻心花怒放,,但面上依舊十分傷感:“大小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娘,,現(xiàn)在又要……不過,,也許她離開徐家,就過上好日子了呢,。咱們得往好處想,。”
“可是,,”徐掌柜又想起來一件事情,“那個潑皮,,能答應(yīng)嗎,?心然是出了名的不祥之人,他說不定也不敢要呢,?!?p> “無妨?!碧K氏胸有成竹地說,,“大小姐又不是非要嫁給他,給他家里做個丫鬟也行啊,。老爺就這么和他說,,說心然雖然八字硬,可那是因?yàn)樗切旒业拇笮〗?,身份尊貴,。若是為奴為婢,被人壓著,,也就無妨了,。”說到這里,,蘇氏故意停頓了一下,,“若是老爺舍不得,那就當(dāng)我沒說,?!?p> “這個么……”徐掌柜沉吟道,,“心然送給人家,是抵債的,,做正房妻子,,是不大可能,可也不能為奴為婢,,否則咱們徐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老爺若是要臉面,那就干脆別聽我的主意,?!碧K氏有些賭氣地轉(zhuǎn)過了身體,給了徐掌柜一個后背,,“若是綢布莊經(jīng)營不下去,,那還要面子做什么?”
徐掌柜啞口無言,。
半晌,,才慢慢道:“好吧,就這么和人家說吧,?!?p> …………………………………………………………………………………………………..
徐掌柜只得又拜托了那個替他找到借債途徑的“朋友”,請他轉(zhuǎn)達(dá)了自己的意思,,當(dāng)然,,沒說是自家大女兒,而是說,,今年生意艱難,,還銀子實(shí)在不容易,但是家中剛巧有個女孩兒,,年方二八,,正值妙齡,人也算伶俐,,若是債主不嫌棄,,就帶回去做個丫鬟,權(quán)作抵債,。
這債主正如徐掌柜所說,,原是市井中一個潑皮無賴,十幾年來,,帶著一群小混混,,靠著爭勇斗狠、坑蒙拐騙,、強(qiáng)取豪奪,,竟積攢下了家財萬貫,,當(dāng)然,很多家產(chǎn)都是靠著放高利貸得來的,。
此人姓楊,,大名叫做楊天龍,因?yàn)槟贻p時在身上紋了一條青龍,,因此人們都叫他“龍大爺”,。
此人父母早亡,發(fā)財之后,,在京城繁華地段買了一座七進(jìn)七出的大宅子,,每日里除了放高利貸繼續(xù)賺銀子外,就是品品茶,、喝喝酒,、逛逛妓院、聽聽家里養(yǎng)的婢女唱唱曲子彈彈琴,,再就是進(jìn)賭場,。由于他生性兇狠,又是市井一霸,,若是他輸了,,就會糾集自己手下的一群打手,不停歇地在該賭場鬧事,,擾亂人家的生意,,鬧過一兩回,,結(jié)果就是在賭場上,,沒人敢讓他輸錢了,若是他自己不小心輸了,,賭場的人就會宣布這一盤不作數(shù),。所以,他經(jīng)常以賭為樂,,在京城各大賭場流連忘返,。
這楊天龍聽了徐掌柜托“朋友”轉(zhuǎn)告的話,當(dāng)即哈哈大笑:“拿女人抵債,!哈哈哈,,這他媽太有意思了!這個徐掌柜,,看上去迂腐的很,,卻鬼心思不少啊,!不過,,他家里能有什么樣絕色的女人能值九百多兩銀子呢,?該不會是他老婆吧!啊哈哈哈——”
那位朋友賠笑道:“龍大爺真會說笑,,那徐茂林的老婆,,早都死了十幾年了,眼下他家里的是個小妾,,雖說年輕時也是個大美人兒,,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半老徐娘不值錢啦?!?p> “那就是他家三個女兒了中的一個了,?”楊天龍不太肯定地說,“聽說他家大女兒長得十分漂亮,,可就是八字太硬,,一出生就克死了親娘?!?p> “哎喲我的龍大爺?。 蹦俏慌笥延懞玫卣f,,“誰的八字,,還能硬得過您呢?他徐茂林若真是拿了他家大女兒來抵債,,龍大爺也能叫她的不祥之氣煙消云散?。 ?p> 蘇氏擔(dān)心徐掌柜并不堅決,,所以忍痛拿出了兩件比較名貴的珠寶首飾,,讓自己的一個弟弟私下里找到這位朋友,請他務(wù)必說服楊天龍接納徐心然,,為奴為婢是死是活都行,,只要能抵債。
當(dāng)時,,這位朋友一面在心里痛罵“最毒婦人心”,,一面又笑嘻嘻地接過珠寶首飾,滿口答應(yīng),,一定會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楊天龍接納徐心然。
當(dāng)然,,蘇氏的弟弟是和這位朋友交了底的,,直言拿起來抵債的人就是徐心然。原以為這位朋友會推脫一番,可沒想到,,人家很痛快就答應(yīng)了,。蘇氏的弟弟暗自嘆息,心想這個人與楊天龍的交情可真是不一般啊,。
“都說你這張嘴能把死人都說活,,可真是不假?!睏钐忑埪犃诉@位朋友的奉承話,,心里越發(fā)得意,不過也有些擔(dān)心,,“哎,,徐茂林該不會真拿自己的女兒抵債吧?這虎毒還不食子呢,!徐茂林能舍得自己的親身骨肉,?”
這位朋友不以為然地說:“到底要不要他說的這女子抵債,還不是龍大爺您說了算,?我可給徐茂林撂了明白話兒,,我們要見到真人才決定這事兒到底行不行。所以呢,,徐茂林答應(yīng)咱們后天去他家做客,,咱們當(dāng)面瞧一瞧,他家到底是不是藏著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可以抵得上九百多兩銀子,。”
“好,!”楊天龍倒也爽快,,當(dāng)即答應(yīng),先去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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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這天一大清早,,蘇氏就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圍著剛剛起床的徐心然忙個不停,。
蘇氏一面看著一個丫鬟給她梳頭,一面說:“今兒大小姐相親,,你可一定要把大小姐這頭發(fā)給梳好了,,不能叫咱們家丟臉,知道嗎,?”
丫鬟答應(yīng)了一聲,,手底下并沒有停頓。
徐心然看著鏡子里面丫鬟嫻熟的手法,心里直納悶兒,。按照自己上一世的回憶,,好像這個時候蘇氏并沒有給自己安排相親,而且以前的幾次相親,,都是她帶著自己去對方家里叫人家看,,可這一次,卻不同了,。
徐心然從鏡子里觀察著蘇氏,,發(fā)現(xiàn)她興奮之中帶著些許緊張,急切之中帶著一絲期盼,。
當(dāng)然有期盼了,。
否則,為什么要破天荒地讓徐心然睡在她的臥室里,?
否則,,為什么要給徐心然趕制新衣服新鞋襪,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換成了新的,?
否則,為什么要讓這么多丫鬟婆子服侍她梳洗打扮,,還特意叫徐府梳頭最拿手的丫鬟小青給她梳一個漂亮的發(fā)髻,?
據(jù)蘇氏說,這次來相親的,,是京城一位富商,,家里的金銀綢緞用都用不完,若是徐心然能嫁過去,,那簡直就是掉進(jìn)了蜜窩兒里面,,一輩子享不盡的富貴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徐心然不再是以前那個傻乎乎的徐心然?,F(xiàn)在徐心然,單從她過分的,、突如其來的熱情上,,就判斷出,這次相親,,怕是沒有那么簡單,。當(dāng)然咯,對方家財萬貫?zāi)鞘且欢ǖ?,蘇氏急著要把自己嫁出去,,不就是為了拿到一大筆彩禮嗎,?這和以前的幾次相親沒什么分別。
只是,,這一次,,也太隆重了一些。之前的幾次相親,,蘇氏不過就是給自己兩件半新不舊的衣裳,,而且只是外面的,里面再穿得破舊,,她也不在意,。
那么,這一次是為了什么呢,?
“姨娘,,這一次來相親的是哪個高門大戶呀?”徐心然故意問道,,因?yàn)樘K氏只說了對方是富商,,可究竟姓什么叫什么,她只字未提,。
蘇氏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瞅著她,,心說這丫頭不知怎么突然榆木疙瘩開了竅,變得聰明了,,不像以前那么好哄,,隨便說兩句好聽的話,再不行就嚇唬嚇唬,,也就乖乖的聽話了,。可這一次,,這丫頭恐怕不那么好控制,,自己得小心應(yīng)對,才能保證相親不出岔子,,順順當(dāng)當(dāng)拿了她去楊天龍家抵債,。
“哦,對方家里姓楊,?!碧K氏回答得挺爽快,并不怕徐心然會聯(lián)想到有名的惡霸楊天龍,,因?yàn)榫┏抢镱^姓楊的人多了去了,。
“那么……”徐心然想了想,,又問道,,“這楊家是做什么的呢?前日只聽姨娘說是富商,可究竟做的什么生意,,姨娘卻沒說,,不會和咱們家一樣,都是做綢布生意的吧,?”
蘇氏心中冷笑,,心說你一個丫頭片子,也敢和我耍心眼兒,,想套我的話是不是?。课揖褪遣桓嬖V你,,讓你兩眼一抹黑,。
“好啦好啦,專心讓小青給你梳頭吧,,一個女孩兒家,,哪來這么多話?”蘇氏假裝嗔怪道,,“女孩兒家是不該打聽這么多事情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