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太史公
衛(wèi)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撓了撓鼻翼,,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陛下,,臣還真有一件事要請求陛下?!?p> “什么事,?”天子很開心的看著衛(wèi)風。
“臣懇請陛下,,準許臣到石渠閣找卷書,?!?p> “書?你要到石渠閣去找書,?”天子樂了,,回過身上下打量著衛(wèi)風:“你要做學問,當博士,?”
“陛下——”衛(wèi)風有些尷尬,,自己哪能當什么博士啊?!氨菹?,臣看到那些子曰詩云的,,腦袋就大,,哪能當什么博士。臣是想……找一份赤松子導引術(shù),?!?p> “哈哈哈,我以為你要頭懸梁,、錐刺股,,潛心學問呢?!碧熳雍荛_心,,他打趣著衛(wèi)風,沿著彎曲的石徑向下走去,,衛(wèi)風生怕他一下子失足摔下去,,搶在他的側(cè)前,扶著天子,。天子把手搭在衛(wèi)風的手臂上,,緩步而行,談笑風生:“赤松子導引術(shù),?是教留侯張良辟谷的那個赤松子嗎,?”
“聽說是?!毙l(wèi)風笑著應道,。
“你也想學仙問道?”天子笑盈盈的看了衛(wèi)風一眼:“留侯那是功成名遂身退,,你的功業(yè)還未建,,怎么也想著學這個?朕去學學還差不多,,你啊,,太早了,。”
衛(wèi)風嘻嘻的笑著,,天子跟他開玩笑,,他也就放開了一些,迎合著天子的心情:“陛下,,臣學這個赤松子導引術(shù),,可不是求仙問道。臣聽說,,這個導引術(shù)可以強身健體,,培筑什么先天之氣,臣是要學了這個變得更強壯,,好為陛下掃蕩匈奴啊,。”
衛(wèi)風一邊說著,,一邊曲起手臂,,鼓起嘴巴,擺出一副大力士的模樣,,天子被他的怪模樣逗得哈哈大笑:“準了,,準了,等回宮之后,,朕要去休息一下,,你就去石渠閣找那個什么赤松子導引術(shù)?!?p> “謝陛下,。”衛(wèi)風收了架勢,,扶著天子下了瀛州,。走到長長的走廊,天子在太液池邊又轉(zhuǎn)了一陣,,覺得累了,,這才擺駕回宮。衛(wèi)風和淖五將天子送回寢宮,,看著天子躺下了,,這才返身出了寢宮,去石渠閣找書,。
石渠閣在城內(nèi)的未央宮內(nèi),,從建章宮有復道跨越長安城墻,直接通往未央宮,,無須從宮外繞路,,方便快捷,。衛(wèi)風就是從這條復道跨過長安城和城外的護城河,直接來了未央宮,,沿著連接東西宮門的大道,,再拐上通往作室門的直道,很快就到了石渠閣,。
石渠閣,,位于未央宮西北的作室門東側(cè),因閣下的水渠全是硥石砌成而名,,建于開國初年,,由相國蕭何主持修建。當年蕭何從咸陽收來的秦朝律令和圖書典籍全部藏在這里,,可以說,,這里是大漢圖書最豐富的地方。這里除了有大量的圖書之外,,還有很多的學者,,這些學者就在這里查閱資料,,講論學問,。衛(wèi)風從門外經(jīng)過的時候,就看到庭院四周的走廊里,,有許多穿著儒服的人正在討論學問,。一排排的房間里,也都坐了不少人,,有的人在獨自看書,,有的人相互探討,還有的閉目靜坐,。
衛(wèi)風對這些學者沒什么興趣,,他直接進了藏書的書庫,將天子的命令交給看管書庫的中年宦者,,宦者聽衛(wèi)風說了要找的書之后,,皺了皺眉頭:“衛(wèi)公子,這個什么赤松子導引術(shù)的,,可能不是什么成卷的書籍,,我在這石渠閣多時,從來沒有看過有這卷書,?!?p> “不會吧?”衛(wèi)風看著一排排的書架,,看著上面用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掛著一個個牙白色骨簽,,堆放得整整齊齊的書,大失所望,,如果石渠閣都沒有這個書,,那自己豈不是還要去求金青?那個女人太妖媚了,,他好不容易才將她忘了些,,再見面只怕又控制不住自己。
那個宦者見衛(wèi)風一副很失望的樣子,,又試探著建議道:“公子,,要不,你去找找中書令司馬大人,,他博覽群書,,這閣里的書他沒有不知道的,就是這閣里沒有的書,,只要有這書的,,他大多也是知道的。你找他問一問,,十有八九就能知道個準信兒,,說不定,他還能告訴你在哪兒呢,?!?p> “也只得如此了?!毙l(wèi)風點點頭,,死馬當作活馬醫(yī)馬,反正都來了,。他一邊跟著宦者沿著走廊向前走,,一邊隨口問他:“你叫什么,哪里人,?”
那個中年宦者謙卑的笑了,,他知道衛(wèi)風最近很受陛下的寵,這從他手里拿的陛下手詔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到這石渠閣管書庫管了二十幾年了,,就沒見過幾個人是拿著陛下的手詔來找書的。
“小人郭穰,,河東人,。”
“河東人啊,?!毙l(wèi)風笑了,,他說起來也是河東人呢,雖然他沒去過河東,?!澳俏覀冞€是鄉(xiāng)黨了?!?p> 郭穰見衛(wèi)風這么溫和,,跟他一個宦者稱鄉(xiāng)黨,很是興奮,,他微笑著說:“小人很以大將軍這個鄉(xiāng)黨為榮呢,,大將軍立下大功,權(quán)傾朝野,,卻為人溫厚,,每次河東,為了不擾河東百姓,,都是輕車簡行的,。我河東人提到大將軍,沒有一個不夸的,?!?p> 衛(wèi)風聽了心情也不錯。他對衛(wèi)青的印象其實已經(jīng)很淡了,,剛才聽陛下講了好一通驃騎將軍霍去病的戰(zhàn)績,,感覺那個原本很牛叉的父親跟驃騎將軍一比確實有所不如,,心里不免有些喪氣,,現(xiàn)在聽一個宦者夸他的父親衛(wèi)青,倒是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別樣的快樂,。
兩人說著閑話,,來到一間堆滿了書的屋子,郭穰讓衛(wèi)風在門口稍等,,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對著書堆行了一個禮:“司馬大人,侍中衛(wèi)風持陛下手詔,,來找書,。”
成堆的簡策之間沉默了一會,,響起一個滄老的聲音:“既有陛下手詔,,你帶他進庫去找就是了?!?p> 郭穰搖了搖頭:“大人,,屬下在庫里找不到這卷書,,只好帶他來找大人了?!?p> “什么書,?”那個聲音聽起來很疲倦,帶著一絲不快,,好象很厭煩人打擾了他似的,。
“衛(wèi)公子?!惫ο蛐l(wèi)風招了招手,,衛(wèi)風走了進去,在一張長長的書案后面,,一堆堆的簡策之間看到了這個司馬大人,。這個司馬大人頭發(fā)全白了,眉毛也白了一半,,很瘦,,臉上的皮全皺在一起,看起來象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的臉上除了眼睛之外,,沒有一絲生氣,讓人覺得他就是一個死人,,就象一截枯木的,,雖然還在,但的心早已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很平靜,,帶著一絲夾雜著痛苦的超然,仿佛看透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沒有什么東西再能引起他眼神的波動,。他的眼光很深邃,似乎這世上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沒有什么可以值得他驚奇的,。
他就是中書令司馬遷。他手里拿著毛筆,,面前攤著一些竹簡,,好象正在寫什么東西。
“太史公,?!毙l(wèi)風拱手行了一禮。他沒有叫司馬遷為中書令大人,而是叫他太史公,,是因為司馬遷父子兩人都做過太史令,,他現(xiàn)在雖然不做太史令了,但太史令比起中書令來,,想必更能被他接受,。
司馬遷淡淡的還了一禮:“衛(wèi)公子要找什么書?”
“赤松子導引術(shù),?!?p> “赤松子導引術(shù)?”司馬遷沉思了片刻:“沒有,?!?p> 衛(wèi)風一聽,心頓時涼了,,既然這個司馬遷都說沒有,,那就真的沒有了。他雖然這是第一次見司馬遷,,但是卻不是第一次聽說司馬遷,。因為現(xiàn)任北軍使者任安和眼前這位中書令大人司馬遷關(guān)系不錯,任安到衛(wèi)府去拜見長公主時,,經(jīng)常會說起這個人,,說他是個奇才。但是衛(wèi)風沒有想到這個司馬遷會是這么老的一個人,,用他的眼光來看,,是個說死就會死的,大半截已經(jīng)入了土,,隨時都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氣的人,。
“那……多謝太史公了?!毙l(wèi)風雖然很失望,,卻還是客客氣氣的給司馬遷行了一禮。任安是個有原則的人,,聽長公主說,當初驃騎將軍霍去病如日中天的時侯,,很多原本依附在大將軍府的人,,都轉(zhuǎn)而去投驃騎將軍霍去病,大將軍府為之一空,,只有兩個人沒有離開衛(wèi)青,,一個是田仁,一個就是任安。衛(wèi)青死了這么多年了,,田仁和任安每年都會來幾次衛(wèi)府,,向長公主請安,和衛(wèi)伉聊一聊,,即使這些年太子的形勢不妙,,他們也沒有因此顧忌過。這樣的一個人所敬重的人,,衛(wèi)風相信也值得他敬重,。
司馬遷淡漠的看著衛(wèi)風,巋然不動,,直到衛(wèi)風行完了禮,,轉(zhuǎn)身要出去,一只腳已經(jīng)跨出了門,,他才啞著嗓子說了一聲:“衛(wèi)公子,,請留步?!?p> 衛(wèi)風停住了腳,,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司馬遷那張溝壑縱橫的臉:“太史公,不知還有何事,?”
“你要的那個赤松子導引術(shù),,石渠閣里雖然沒有,我卻知道一些,?!彼抉R遷淡淡的說道。
衛(wèi)風大喜,,連忙走到司馬遷的面前,,一揖到底,懇切的說:“還請?zhí)饭更c一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