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漆黑如墨,。

　　司馬防小心翼翼帶著家眷和家資，有些心焦和擔(dān)憂地小心行進(jìn)著。同時,，還叮囑他們盡量小聲,。

　　身為洛陽令，想要搞到洛陽巡邏士兵的規(guī)律易如反掌。前幾天的時候,，他還收買了上東門的一個什長。

　　“父親,，我等非要離開洛陽么,？”長子司馬朗在前方引路同時，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早走早好……”看著前方不遠(yuǎn)的上東門,，司馬防微微一嘆，道：“伯達(dá),，難道看不出這洛陽遲早要不太平么,？”

　　聽到這話，司馬朗俊秀的面龐不由也泛上一絲憂色：“董卓一邊塞武夫,，無名無望卻以雷霆之勢竊取兵權(quán),，予取予奪，焉能不惹眾怒,？”

　　“且隨后又廢立天子,，幽禁太妃和弘農(nóng)王，以權(quán)欺上,，更觸犯了臣子的大忌,。種種所為，已使局勢緊如繃弦……”

　　“是矣,?！彼抉R防也幽幽一嘆，道：“若董卓只是跋扈蠻橫,，士人也只敢怒不敢言,。偏偏上個月時他又聽信周毖、伍瓊,、鄭泰之言,，外放朝中名士牧守四方，以控天下,?！?p>　　“殊不知那些皆士人也，豈會與他同心,？”

　　“恐怕這些人到了地方后,，便會迅速收歸權(quán)力，遙相呼應(yīng),。屆時傳檄四方,，大舉興兵,，洛陽一地瞬間便會鼓角爭鳴，烽火連天,！”

　　“唔……想必屆時檄文上,，還會怒斥董卓縱兵盜掘皇陵，虐及鬼神,。當(dāng)真過惡蒸皇天,，濁穢薰后土?！?p>　　就在兩人憂心忡忡時,，身后傳來一憊懶的聲音。

　　有些玩世不恭,。

　　一位看模樣十一二歲的少年,，不安分地躺在盛放家資的牛車上，對著司馬防和司馬朗道：“董卓此事雖干得隱秘,，可只需有心留意一下,，便會無所遁形?！?p>　　說著,，他信手一拋，手中正是一枚金縷玉片,。

　　“懿兒,，慎言！”司馬防目光嚴(yán)厲地向后看了一眼,，道：“今夜乃我等一家存亡之際,，汝切莫節(jié)外生枝！”

　　司馬懿無聊地撇撇嘴,，但還是順口回道：“孩兒知道了,。”

　　看著次子明顯沒將自己話聽入耳中,，司馬防心中不由再度一沉,，總感覺今夜會有什么不祥發(fā)生,。

　　但前方已是上東門,，只能暫時壓下這股心憂，打起十二分精神前去應(yīng)對,。

　　“內(nèi)史大人,，你總算來了……”什長看到司馬防，明顯神色一松,，道：“小人可等您半天了,，心驚膽戰(zhàn)的,。”

　　“義士救命之恩,，某沒齒不忘,。”

　　司馬防躬身一禮,，什長明顯受寵若驚,，趕緊去扶。就在此時,，司馬防已掏出兩塊金餅,，借助寬袖的遮掩迅速塞入什長手中：“有勞了！”

　　什長神色一愣,，隨即欣喜不已,，小聲吩咐手下打開城門：“內(nèi)史大人客氣了，速速離去為要,?！?p>　　一切看起來很順利。

　　司馬懿卻環(huán)顧只燃著不多燈火的城頭,，忽然發(fā)覺事情有些不對頭：正對面漆黑的城樓門洞里,，透露著幾絲不該出現(xiàn)的亮光。

　　城門,，緩緩開啟,。

　　亮光也漸漸明耀起來，司馬懿猛然起身大叫道：“父親,！……”

　　“這是怎么回事,，城門外怎么會有燈火？”司馬防此時也看到了,，慌忙看向面前的什長,，卻見他一臉驚慌茫然，顯然也不知內(nèi)幕,。

　　城門之外,，金屬兵器鏗鏘相撞，無數(shù)只腳踏在街上的條石路面上,，發(fā)出沉悶的橐橐聲,，如驟雨落地。

　　無數(shù)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

　　全副武裝的五百精銳士卒迅速沖入城內(nèi),，將司馬防一家及城門士卒團(tuán)團(tuán)包圍起來。長戈在燈火中閃爍著幽涼的剪影,，弓弩上弦的咔咔聲響入耳中,，一枚枚鋒利箭頭猶如吐信毒蛇的利牙,。

　　只需一聲令下，司馬防一家三十余口,，及城門士卒瞬間就會變成刺猬,。

　　“深夜宵禁，內(nèi)史大人意欲何往,？”

　　清脆的馬蹄聲響起,，城門校尉伍瓊緩緩現(xiàn)出身形。只是他神色并無一絲得意,，眼中反而閃過驚愕和恐懼,。

　　“伍，伍校尉……”司馬防瞳孔陡然收縮,，滿臉不敢置信：“汝為何會在此,？”

　　“某乃城門校尉，都守洛陽城門乃份內(nèi)之責(zé),，出現(xiàn)在此豈非很正常,？”迅速收斂起眼中的異樣，伍瓊睥睨著向司馬防問道：“反倒是內(nèi)史大人觸犯宵禁,，收買城卒擅開城門,，當(dāng)該何罪！”

　　說完,，不待司馬防言語,，大手一揮喝令道：“帶走，押入廷尉大牢,，聽候太尉發(fā)落,！”

　　“父親！”

　　司馬朗驚懼上前阻攔,，被士卒狠狠推倒一旁,。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司馬防，連掙扎都來不及,，便被如狼似虎的士卒拖走……

　　隨即,，周遭士卒立戈收弩，在伍瓊的帶領(lǐng)下整齊收隊,，向著城內(nèi)行去,。

　　一眾人驀然出現(xiàn)，除伍瓊略微說了幾句話,，便行動如風(fēng),、目標(biāo)精準(zhǔn),，擒了司馬防后又迅速離去,，處處透露著詭異,。

　　不像是嚴(yán)令執(zhí)法的大漢將卒，倒像是……下山搶新娘的盜匪,。

　　以至于司馬防好像也看出了這點,，臉上除卻濃濃的驚駭，還摻雜著一抹難以理解的錯愕,。司馬朗,、司馬懿等人愣在原地，猶如風(fēng)化的石俑,。

　　“夫君,！……”抱著只有三歲司馬馗的郭氏，眼睜睜看著丈夫被拖走,，六神無主的她拉著司馬朗的衣袖：“朗兒快想想辦法,，救救你父親……你父親在朝中有些故友，你去求求他們,，快去?。　?p>　　“母親莫慌,，切不可亂了方寸,。”司馬朗從地上起來,，眉頭緊蹙：“我等深夜出逃乃重罪,，且不說沒人敢替父親求情。單說此事尚未暴露,，我等便慌忙告諸他人,，豈非小事鬧大，逼著朝廷明正典刑,？”

　　“而且,，今夜之事……”望著離去部隊的燈火，他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評價道：“甚為蹊蹺,。”

　　“不只是蹊蹺,，簡直詭異,。”

　　冷靜下來的司馬懿,，也坐在牛車上托腮沉思道：“其一,，我等今夜秘密離京，無人知曉,，伍瓊卻早有準(zhǔn)備,，守株待兔,。”

　　“其二,，擅開城門乃重罪,，昔光武帝打獵晚歸，都未使城門令開門,。按照《漢律》,，伍瓊對我等都有權(quán)先斬后奏，此番卻只抓走了父親,，將我等留在原地,。”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說著看向司馬朗,，面色奇怪地道：“大兄,，你也看出來了吧？”

　　“下令擒拿父親時,，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此事要聽候太尉發(fā)落……”

　　司馬朗點頭，神色也愈加沉凝：“也就是說,，今晚他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很可能是得了太尉的授意?！?p>　　“太尉,？”郭氏仍舊擔(dān)憂不已，可看著自己長子和次子臨危不亂,，心中也安定一絲：“就是那個邊塞武夫,，董卓？”

　　“他,，他怎么會知道我們今夜要回河內(nèi),？”

　　“孩兒不知……”司馬朗疑惑搖頭，道：“不過孩兒卻知,，事已至此,，唯有太尉能救父親一命了?！?p>　　“那你快去求見董……太尉?。　?p>　　“母親……”司馬朗一臉頹然，道：“太尉乃三公之一,，位高權(quán)重,，孩兒如今只是罪臣之子，又如何能見得到,？”

　　“那,，那該怎么辦啊……”

　　這時候,，司馬朗卻目光冷然地看向司馬懿,，道：“二弟，你既知太尉盜掘陵墓一事,，想必也知道一些其他的吧,？”

　　隨即不等司馬懿猶豫，他又補(bǔ)充道：“別否認(rèn),，我知你但凡遇感興趣之事,，都會想方設(shè)法打探清楚的?！?p>　　無奈的司馬懿只能攤手,，道：“好吧，我告訴你明日該去找誰,。不過……”說到這里,，他又一臉強(qiáng)硬：“此事攸關(guān)父親性命，大兄必須同意我一起去,！”

　　看著弟弟眼中露出如狼圍獵的堅定目光,，司馬朗沒有遲疑，重重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