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癡并沒有在家里過夜,,換了衣裳,,吃過飯后,便準(zhǔn)備回王府。他去了王府做伴讀,,除了應(yīng)試那幾日,還是頭一回請假,,既是家中無事,,還是當(dāng)早去早回妥當(dāng)。
王寧氏心里也有些不自在,,總覺得是自己過去太過刻板,,才使得孫子不放心家里,巴巴地趕回來,。她少不得囑咐道癡,,不必再牽掛家里。若是家里真有什么急事,,會托人往王府傳信的,;要是家里沒傳信過去,就不需要他操心,。
現(xiàn)下才五月中旬,,下雨的日子還在后頭,總不能因這個老往家里跑,。即便世子寬和,,也不好如此肆意。
道癡一一應(yīng)了,,又叮囑順娘幾句,,才帶驚蟄回了王府。
樂群院里的水已經(jīng)排得出去,,石板路上都是水漬,。
王琪正在院子里與黃錦說話,見到道癡回來,,不由兩眼發(fā)亮,。看來兩人的話也說的差不多,,黃錦對道癡點(diǎn)點(diǎn)頭,,笑呵呵地出了樂群院。
“二郎,,家里沒事吧,?”王琪也不嫌熱,上來便勾肩道,。
道癡推開他的胳膊,,道:“排了一個多時辰的水,累的渾身發(fā)酸?!?p> 王琪難言興奮道:“二郎,,王爺發(fā)了帖子,邀請城里官員士紳明日過府吃茶,,以祖父與洪大叔的身份,,應(yīng)該都會來的。世子方才使黃錦傳話,,說是明天上午停課,,讓我們幾個陪著世子待客?!?p> 話音未落,,便見呂文召探頭出來:“明天上午停課?”
王琪翻了個白眼,,道:“真是‘好學(xué)’的,,就這一句聽得真?!?p> 他本就大著嗓門與道癡說話,,廂房里的幾個自然都聽見,,陳赤忠與劉從云也推門出來,。
王琪滿臉興奮,對大家再次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
陳赤忠神色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句“曉得了”便回了屋子,。
不怪他不上心,,明日既士紳過府,那少不得四姓人家,,世子帶他們在身邊,,也是給四姓人家面子,與他關(guān)系反而不大,。
呂文召瞪大眼睛道:“有頭臉的士紳都來,,那我爹豈不是也來……”說著,耷拉著腦袋,,攥著書卷道:“我要回房念書了,。”
只有劉從云笑嘻嘻地上前,,道:“夏日天長,,這還大亮著,去吃兩杯茶吧?!?p> 道癡干了小半天活,,累了一身臭汗,回來前不過擦了擦,,現(xiàn)下身上正難受,,便道:“劉世兄與七哥先去說話,我先洗個澡再過來,?!?p> 見他面帶乏色,劉從云便喚自己小廝出來,,吩咐他幫著驚蟄準(zhǔn)備熱水,。
王琪見了,便也吩咐立秋一聲,,才與劉從云去了茶室,。道癡先回房不提。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熱水便得了,,道癡泡了個熱水澡,才覺得身上緩過來些,。
進(jìn)了茶室時,,便見劉從云含笑而坐,王琪則歪在羅漢椅上,,兩人談話之間說到了河谷平原,。
“王爺輕易不下帖子見外人,如今大正旗鼓地請人進(jìn)府,,多半是為了今夏雨水量大之事,。若是王府真要牽頭筑壩,說不定王爺會派殿下代為巡視,?!眲脑频馈?p> 王琪兩眼閃亮,,道:“殿下不在府學(xué),,那我們這些伴讀是不是也可以不用上課?殿下身邊,,除了內(nèi)官與侍衛(wèi),,總要有隨從?!?p> 劉從云道:“這回許是要如七世兄的意了……前日殿下出巡,,明日殿下出面待客,,瞧著王爺?shù)囊馑迹且_始教導(dǎo)殿下處理政務(wù)……”
道癡聽到這一句,,心下微動,,上前道:“劉世兄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劉從云道:“我只是猜出來的,,畢竟王爺好道輕權(quán)眾所周知,。殿下今年十三,現(xiàn)在學(xué)習(xí)政務(wù),,等到十五大婚,,便可以接手王府政務(wù)?!?p> 王琦聞言,,雀躍道:“殿下學(xué)政務(wù),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學(xué)著當(dāng)差,?學(xué)了一年經(jīng)史,,我實(shí)在是腦子都木了……在族學(xué)里混了七、八年,,也沒有在府學(xué)里一年累人,。”
劉從云點(diǎn)頭道:“我們是殿下伴讀,,自然當(dāng)跟在殿下身邊,。”
“哈哈,!”王琪大笑出聲,,已經(jīng)坐不住,,站起身來,,滿臉放光道:“殿下若是要在十五歲大婚,那是不是現(xiàn)下就該開始選妃了,?聽說王府為王子王孫選妃,,都是由長吏司出面,在境內(nèi)遴選清白人家的仕女,。哇呀呀,,我是不是當(dāng)去央求殿下,跟在長吏司那些人屁股后邊,,掛個選妃副使什么的的當(dāng)當(dāng),?總能幫殿下長長眼?!?p> 劉從云聞言,,仔細(xì)打量王琪好幾眼,,確定他這幾句都是實(shí)心話,笑的越發(fā)真摯,,道:“殿下向來對七世兄另眼相待,,說不定還真的能如了七世兄的愿?!?p> 王琪手舞足蹈道:“真的,?大貓也你這樣看?哈哈,,那我可真的要去同殿下說了,。士紳家的小娘子,都拘在家中,,除了選妃的時候,,還哪里有機(jī)會得見?若是我真謀上選妃的差事,,你們可不許眼氣,,大不了看上誰家的小娘子,我也幫你們相看就是,?!闭f到最后,臉上已經(jīng)露出幾分得意,,彷佛自己就要頂著“選妃使”的招牌,,逛遍安陸州,見識成百上千的美人似的,。
劉從云只是笑,,道癡翻了個白眼,道:“七哥就算有這個心思,,眼下也緩一緩,。你們沒出去不知道,城里的情形有些不好,。兩場暴雨幾乎連上,,北城地勢高,都有了積水,,舊房坍塌的不止一兩處,;南城地勢洼陷,還不知是什么情形,。怕是這個時候,,王府這邊都念著水患,暫時還顧不到別的,?!?p> 王琪與劉從云都收了笑,。
王琪擔(dān)憂道:“這兩次暴雨確實(shí)駭人了些,二郎家的屋子能受得住么,?要不明日同祖父說,,先接了叔祖母與姐姐去宗房住一陣子,將屋子再修修,?省的有個萬一,,叫人上火著急?!?p> 道癡道:“屋子剛修完半年,,還算結(jié)實(shí),只是排水有些不暢,,也是老宅子的通病,,不過是費(fèi)事些,倒是也無礙,?!?p> 王琪這才對松了一口氣,道:“我沒進(jìn)王府前,,曾被兩個酒肉朋友拉著去過南城,。那不僅地勢低洼,屋子也多是又小又破,,還真的未必能禁得住昨日那樣的暴雨,。”
說起這個,,眾人都沉默起來,。
只是王琪與劉從云兩個想的一樣,倒不是說覺悟多高,,憂國憂民什么的,。而是他們身為世子伴讀,如今已經(jīng)坐上王府這個大船,,與王府休戚與共,。
世人愚昧,多將天災(zāi)歸咎與人禍,。
興王府是新藩,卻得了兩代帝王的青睞與重賜,,早就引得周邊藩王不滿,。早在弘治年間,興王府還與襄王府打過御前官司,。
要是水患波及的地區(qū)廣還罷,,“法不責(zé)罪”這四字也適用地方,;若是只有安陸州地區(qū)水患最重,那說不得就要扯上王爺“失德”之類的話,,給他其他藩王攻擊興王府的借口,。
百姓無知,說不定也會將王府當(dāng)成洪水猛獸,,他們這些王府中人也要遭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
道癡想的是,得關(guān)注此事,,看看地方衙門怎么處置,。天災(zāi)在前,地方可不能亂,;否則等到寧王掀起反旗,,說不定安陸便也亂了。
道癡想起老和尚心中所提及的南昌府這半年發(fā)生的幾件大事,,無非是官員橫死,、欽差暴斃之類,彰顯寧王府的猖獗,,已經(jīng)有與朝廷撕破臉之意,。這個樣子,還能太平多久,?
到底還造不造反?。康腊V真心覺得自己等的有些不耐煩,。老和尚在那邊掛單,,看樣子不看完熱鬧不打算回來。
這叫什么事,?真要地方亂起來,,百姓亂兵殺紅眼,寺里也未必安全,。
一時之間,,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沒了吃茶閑話的興致,,各自回屋不提,。
翌日,早起便哩哩啦啦地下起小雨,。
眾伴讀用罷早飯,,便由黃錦領(lǐng)著,出了府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