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至卯時的時候,,他們終于來到了大周與大梁接壤的地方.
說起來大概沒人會相信,爭斗不休的大梁與大周之間,,竟然就只用兩塊小小的界碑隔開,。
一面界碑上用端正隸書寫著”大梁”,另一邊用鮮卑文刻著“大周”,,然后又用小字隸書寫了一遍“大周”,。
馬車飛馳而過,揚(yáng)起的灰塵飛到了兩塊界碑上,,赫連歡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離了大周,到了大梁,。
馬車又走了大半日,,這才重新停了下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未時,,一路上幾乎都是干料,,眾人心口都有些緊的慌。
到了大梁的第一家驛站,,他們終于吃上了飯,。
此時出門在外,便沒有多講究,,六人圍著一張桌子一起吃,。
飯桌上,,元子寧與阿虎都一本正經(jīng)地吃飯,蕭琮自然也不說話,。
只有赫連歡與洛九天閑不住,,二人東拉西扯談天說地,倒說得十分投機(jī),,只是時不時招來蕭琮的一記白眼,,示意他們好好吃飯。
洛九天吃到一半,,忽然目光飄忽,,然后捂著肚子,嚷嚷著要去上茅廁,。
眾人沒有在意,自顧自的吃著,。
用了膳,,天色便不早了,阿虎問道:“少主,,我們還要趕路嗎,?還是先歇一晚,明日再走,?”
蕭琮還未答話,,便見洛九天一伸懶腰,開口道:“阿虎啊,,這還用問嗎,?自然是歇歇了!我們不累那馬也累了!”
他說著起身便要上前找店家要房間,,卻被蕭琮一把給拉了回來,。
“我的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駒,它們跑得動,,用不著你操心,。”
洛九天一聽,,頓時垮了臉色,,不悅地說道:“不行,這風(fēng)塵仆仆多少天了,,我這臉都憔悴了,,你知道的,這張臉可是我的命根子,,我再怎么著也得……”
“洛九天,,你別給我找事兒行不行,?”蕭琮凝眉。
阿虎瞧著二人,,只覺著一個頭兩個大,。他看了看洛九天,這是老爺子的孫子,,又看了看蕭琮,,這是老爺子的外孫子兼大梁宸王殿下……
而且老爺子臨行前也交代了,他們的人都認(rèn)蕭琮為少主,,一切聽從他的吩咐,。
這樣一想,阿虎知道該抱誰大腿了,,抱歉了公子,。
他連忙勸著洛九天:“公子,咱們還是聽少主的吧,,現(xiàn)在畢竟不安全,,能走一段兒是一段兒不是?”
可洛九天掙開他的手,,往樓上跑去,。
蕭琮一驚,飛快伸出手去攔,,卻最終沒有攔住,。
他慍怒道:“洛九天,你不要這么小孩子心性好不好,?我……”
話還沒說完,,他便頓住了。
只見洛九天跑到樓上,,趁著驛站的人不注意,,打開了其中一間客房,里面坐著兩個壯年男子,,注意到被人撞開房門,,頓時目光不善地看著門口。
二人皆下意識地去握腰間的刀劍,,卻悻悻地收回了手,,現(xiàn)在,他們二人皆是普通農(nóng)夫的打扮,,身上根本沒有帶刀劍,!
這動作自然瞞不過一行人的眼睛。
蕭琮收回了責(zé)備的話,,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盯著那樓上的二人,。
洛九天這時,,才故作驚訝地“哎呦”了一聲,然后對著里面的二人抱歉一笑,,說道:“對不住了二位,,我這手抖,猝不及防地就開了您二位的門兒,,真是該打,!”
說著訕笑關(guān)上了門,他慢慢下樓,,踩在凳子上,,低低地開口解釋:“方才我瞧見那二人,面色肅殺,,還隱隱約約向我們看了一眼,,我借著去茅房的空兒,偷偷跟著他們,,找到了他們的房間,,還在他們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衣袖里的東西拿出來。
是一枚小巧的信號彈,,通體漆黑,,上面什么記號都沒有,一時無法判斷這是誰派來的,。
現(xiàn)在這樣敏感的時期,,一絲風(fēng)吹草動都讓人警惕,更何況現(xiàn)下的情形,。
若猜得不錯,,那二人應(yīng)該是沖他們來的,或者說,,是沖著蕭琮來的,。
不管是不是,他們都得多個心眼,,若是,,便直接解決掉他們,若不是,,他們也得提高警惕,,免得節(jié)外生枝。
赫連歡扶額,,無比煩惱地揉了揉眉心,,跟著蕭琮,,果然是麻煩不斷。
她就說她上輩子造孽,,不然怎么惹上蕭琮這么個爛攤子,。
蕭琮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
“既是如此,,你不愿走便不走吧,今夜且歇歇腳,,明日一早啟程,。”
洛九天一聽,,笑得眉眼彎彎,,愜意地一托腮,說道:“哎,,這就對了嘛,,趕路也沒這么個趕法啊,!本公子乏得很,,你們誰都別來吵我啊,!”說罷,,瀟灑起身,直接對小廝一招手,,由他帶著上了樓上的客房,。
夜至。
今夜夜空不大好,,不見星月,,不見晴云,漆黑一片,,冷寂幽深,。
夜里的涼風(fēng)透過窗戶吹入房中,蕭琮輕輕咳嗽了幾聲,。
他身披玄色裘衣,,從床榻上起身,來到那窗戶旁邊,,想要把窗戶關(guān)上,。
夜里的涼風(fēng)吹起他的玄衣,墨色紛飛,正如今夜的烏云,。
他對著窗外頓了一下,,突然一個閃身,堪堪避開了致命一擊,。
一道黑影倏的閃了進(jìn)來,,手里的寒刀直沖著蕭琮的心臟。
蕭琮目光一沉,,沖著一片漆黑喊道:“阿虎,!”
頓時,房間內(nèi)火光四起,,角落里站著蕭琮,、洛九天與赫連歡,房間最中間身材魁梧的阿虎利落出手,,直接刺中了那人的左肩,。
那黑衣人有些懵,他們早就探查過,,房間里明明只有一個人的……明明只有一個人的……
他目露驚慌之色,,正要跳窗而逃,忽然被洛九天撒了一道,,軟骨散頓時彌漫整個房間,,而他們四人之前吃了解藥,此時都安然無恙,。
那人筋骨跟散了架似的,,再也動彈不得,但目光如刀,,森森地望著四人。
洛九天揚(yáng)唇一笑,,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到他面前,,彎下身子,對上他兇狠的目光,,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果然是白日里見到的那人,。
他用指尖托起那人下巴,面上神色慵懶又嫌棄,,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們是誰派的,?”
那人不語,還是森然地看著他,。
洛九天輕嘆了一聲,,然后輕輕地笑了,說道:“那我救不了你了,走好,?!?p> 他話音剛落,阿虎手一揚(yáng),,那人頃刻間斃命,。
蕭琮望著窗外清寒的夜,開口道:“他們是算準(zhǔn)了,,我不管從何處回來,,定會在這個驛站落腳,于是早早就布下了人手,。呵……他們最不希望看到的人,,最終還是要回來了……”
他有一點(diǎn)傷感,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對,,還有一人……”
眾人恍地反應(yīng)過來,,洛九天率先開口,驚道:“遭了,!還有那小子,!”
他們?yōu)榱搜谌硕浚还查_了四個房間,,但實(shí)際上卻只住了兩個房間,,他們四人在同一間,另一間歇著行動不便的元子寧,!
隔壁,。
元子寧正要入睡,聽到窗外窸窣作響,,頓時提高警惕,,不動聲色地握緊手邊的劍,面上卻裝作已經(jīng)睡著,。
他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只見一道黑影順著窗戶潛入房間,正緩緩向他靠近,。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從來連睡覺都不敢睡熟,且手邊時刻放著劍,,如今突遇暗殺,,倒也沒有太驚慌失措。
忽然,,夜里響起響亮的煙火聲,,那黑影連忙回到窗戶前去看,果然是熟悉的信號彈的煙花。
這個信號彈是行事成功的意思,,既然這樣,,那便是已經(jīng)刺殺成功,既然他來的這個房間不是蕭琮,,且上面也交代了,,解決了目標(biāo)就要迅速撤退,不可節(jié)外生枝,,所以他想也沒想直接從窗戶外跳了出去,,暗黑的身影頓時消失在夜幕之中……
這人突然接到信號離去,卻讓元子寧心中一驚,,他們是得手了嗎,?
他擔(dān)心著蕭琮,正準(zhǔn)備過去找他們,,卻見房門被突然打開,,而蕭琮正好好地站在那里。
蕭琮走到他面前,,問道:“你如何,?”
元子寧回道:“我無事,主公怎么樣,?”
“無事,。”
元子寧看了一遍,,這才發(fā)現(xiàn)蕭琮,、赫連歡和洛九天都在,可貼身保護(hù)的阿虎卻沒影兒,。
“主公,,阿虎怎么不在?”
“他去追暗殺之人了,?!?p> 元子寧頓時皺了眉:“如此一來,便無人保護(hù)主公了,?!?p> “無妨,,我已經(jīng)恢復(fù)些許,,自保之力還是有的。倒是你……”
元子寧胸口致命一劍,,若非洛九天醫(yī)術(shù)超絕,,他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元子寧見蕭琮擔(dān)心自己,心中微微動容,,他自是知道蕭琮是什么樣的人,,能得他一份擔(dān)憂之意,很不容易,。
他掩下心中思緒,,回道:“我無大礙,只要有劍,,也可自保,。”
至此,,幾人一時無話,。
他們這才剛剛到達(dá)大梁,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出手了,,誰知道前路又會有多少兇險,。
他們心中都無比清楚,這千萬的廝殺與險境,,都是拜蕭琮一人所賜,,但他們卻都有與他共風(fēng)雨同進(jìn)退的理由。
赫連歡是因?yàn)橐粋€承諾,,一個可解北城危局的承諾,;洛九天是為了一個真相,一個父親慘死的真相,;而元子寧,,則是因?yàn)橐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