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歸席,,柳相回到座位后,目光落到了對面空著的席子上,。
那是原本洛相的位置,,如今洛老爺子勉強(qiáng)撐了起來,但眾人心中也都明了,,這個位置遲早是要從洛家手里滑掉的,。
至于落到哪家手里……
柳相在心中琢磨著有沒有適合的人選可以勝任這個位置,若是……若是外相的位置也由他柳家掌握著,,那大梁之內(nèi),,他們還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這樣想著,,出聲嘆道:“唉,,可惜了,洛老身子不適,,今夜沒有到場,,否則一定頗感欣慰?!?p> 欣慰什么,?是外孫歸來還是兒子之死有望真相大白?似乎哪一樣都有些奇怪吧,?
唉……說起來,,這件事最難受的只怕還是這上了年紀(jì)的洛老爺子。
殺了兒子的外孫回來了,,看到也是心情復(fù)雜,;但外孫要為兒子償命了,不是更得讓他吐血,。
“陛下,,洛老爺子已是高齡,早該是頤養(yǎng)天年含飴弄孫的時候,,卻又重任外相,,實在不易啊,!”
這柳相的話也是一句比一句有所指向,。
怪不得他在那長吁短嘆的,原來是看上了外相這塊肥肉啊,可是也忒不要臉了,,現(xiàn)在就急著往外說,,生怕別人給他搶了去。
梁帝能做到皇帝的位置,,也不是吃素的,,他笑了笑道:“還是柳卿想得周到,洛老確實不容易,,朕應(yīng)當(dāng)多加犒勞才是,。”
接著,,忽然朗聲道:“傳朕旨意,,加封洛老為一品護(hù)國公,特賜殿前免跪,,眾臣見者當(dāng)稽首以拜,。”
說完看向柳相,,問道:“柳卿覺得如何,?”
皇帝可是老精明人了,柳相到底也不敢反駁,,只是訥訥地道:“是,,陛下……圣明……”
不過他還是不死心,接著又說了一句:“只是洛家兩代單傳,,洛大人故去,,如今洛老身旁無人照拂,也不知洛老身子骨可還好,,如今便是這樣大的宴席,,洛府的位置還是空著的,真是讓人唏噓?。 ?p> 這柳相真是句句話都夾槍帶棒,,可他如今權(quán)勢,,眾人也不敢多說些什么。
但那眾人里可不包括蕭琮,,他正要開口教柳相做人,,卻聽到門外熟悉的聲音:“誰說那席子空著了?本少這不是來了嗎,?”
循聲望去,,只見來人一襲瀲滟紅衣,足蹬烏黑金線靴,頭發(fā)好好束起,,一派風(fēng)流倜儻的模樣,,正步步生風(fēng)而來。
眾人一愣,,方才這少年說話時,,外面燭火昏暗,還看不分明,,如今他走近了,,才看清他的面容,鳳眸狹長,,薄唇微翹,,鼻尖高挺,自成風(fēng)流,。
眾人望著他,,一時呆了,尤其是各家貴女,,紛紛紅了雙頰,,猜測這是誰家公子,竟俊美如此,。
蕭琮見他進(jìn)來,,松了心神。
這家伙,,聽說他進(jìn)宮死活要跟來,,但跟來了又死活不跟他進(jìn)去,說是要在外面聽風(fēng)賞月,。
可看著這烏云遮月寒風(fēng)烈烈的,,又何月可賞、何風(fēng)可聽,?但拿他沒辦法,,只好把他撇在殿外,帶著赫連歡進(jìn)來,。
這時候進(jìn)來,,應(yīng)該是聽到有人在暗諷他們洛家沒人,坐不住了,。
洛九天來到殿前,,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柳相,才對著堂上的梁帝和梁后道:“姑姑,、姑父,,阿九回來了。”
愣在那里的梁帝和梁后這才反應(yīng)過來,。
梁帝冷哼一聲,,道:“你這小子還知道回來?”雖是語氣不善,,但眸中卻溢出微不可查的欣喜來,。
而梁后一見是他,頓時喜笑顏開,,一撩鳳袍,,竟親自走了下來。
梁后望著他那張熟悉的臉,,微微動容,,眼眸中溢出淚花來,手輕輕拂過洛九天的臉,,一邊輕撫一邊嘆息:“阿九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唉……我的好孩子,,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
梁后只有一個哥哥,自小感情極好,,而這哥哥也只有這一個兒子,,她自然也疼到了心坎兒里。
洛家兩代單傳,,洛九天的父親是洛家獨子,,洛九天也是,他還是其父三十多歲了才得了這一子,,故而給他取名叫“久添”,。
只不過洛九天自己也是個有主意的,待他稍大,,便覺著這名字太驕矜做作了些,,硬是要改名字,喚做“九天”,,說是這樣看起來威武響亮,,其父拗不過他,被他鬧得心煩意亂,,只好應(yīng)了,,他便自此叫了“洛九天”,。
他父親位列丞相,,再加上又有個做皇后的姑姑,大家將他寵上了天,他在帝都都是打橫著走,,因此就連改名這種事,,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家里也都是順著他,。
這樣算起來,,蕭琮好像還比不上洛九天得臉兒,地位尊貴是尊貴,,可也沒被爹娘這么寵著,,要是蕭琮說要改名,恐怕梁帝梁后會一人一巴掌把他抽清醒了,。
洛九天笑的燦爛:“姑姑,,我好得很呢!這兩年跟著表哥去了好多好玩兒的地方,,都不想回來了呢,!”
梁后這才明白,原來他是一直跟著蕭琮的,,天知道當(dāng)年他父親故去,,他也跟著消失不見,她這個做姑姑的急成什么樣子,,眼淚也不知落了多少,,如今看著他與蕭琮都平安歸來,這才終于長舒了口氣,。
她正要繼續(xù)噓寒問暖,,一旁坐著的蕭琮卻不留情面地說道:“你既不想回來,現(xiàn)在就快走吧,?!?p> 洛九天還未反擊,便聽梁后嗔怒一聲道:“琮兒,,說什么呢,!阿九才剛回來,你別欺負(fù)他,!”
蕭琮冷哼一聲,,終于也沒再說話。
梁后實在是激動,,直接將洛九天拉到自己位置上,,問東問西,要不是梁帝輕咳了幾聲,,還不知要說到什么時候,。
她不舍的放洛九天下去,,洛九天就那樣輕佻地看著柳相,在他陰沉的目光下,,一派從容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剛坐下,洛九天就端著面前的酒杯,,晃了晃,,對著柳相道:“柳相大人,這杯酒我替爺爺敬你,?!?p> 柳相蹙了蹙眉,見眾人都在看著他,,也無奈,,只好端起面前酒,飲了一杯,。
杯酒下肚,,忽聽洛九天故意驚訝地叫了一聲,說道:“哎呦,!瞧我這腦子,,柳相那酒里……好像被我下了封喉毒藥來著……”
什么?這小兔崽子,!
柳相心中大驚,,也顧不得盤問,慌忙猛烈地咳嗽起來,,似乎是想把喝下去的東西給吐出來,,但咳了半晌也沒點兒用,只是目露寒光地射向他,。
洛九天看著柳相的樣子,,更是放肆大笑,說道:“哈哈哈……沒想到柳相大人這么怕死??!哈哈哈……還……還這么蠢!我說什么都信啊,,?。抗?p> “你——”柳相這才意識到,,洛九天竟然在戲耍他,,登時面色大變,就要開口質(zhì)問,,可被洛九天搶了先,。
笑聲突然頓住,,洛九天眸色一凜,妖冶鳳眸微微瞇起,,語氣冰冷道:“那我說,我父親是你柳家人殺的,,你信不信呢,?”
柳相聽著這話,心中直接一慌,,連忙辯駁道:“你血口噴人,!洛相的死與我柳家有什么關(guān)系?,!”
洛九天輕蔑一笑,,說道:“是啊,殺人兇手有誰會親口承認(rèn)的呢,?”
“你,、你、你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證據(jù),?!”
柳相被他氣得臉色鐵青,,但反觀洛九天,,卻是一臉輕蔑之色,只是自顧自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反問道:“那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我父親之死與你沒干系呢?”
柳相一噎,,還沒聽說過這么找證據(jù)的,,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既然你沒有,,那我是不是有道理懷疑你,?”
柳相無語,聽他這么一說,,好像……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洛九天見他面色難看,又道:“我父親死得慘,,我這個做兒子自然要幫他找出兇手來,。不過我一視同仁,可不只懷疑你柳相大人,,任何不能證明,,他們與我父親之死無關(guān)的人,,我都有理由懷疑……”
他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在場眾人,道,,“我可以懷疑柳相大人,,也可以懷疑謝大人,也可以懷疑慕大人,,甚至……我還懷疑我姑父呢,!”
洛九天這話說得,怎么,,還得謝謝他,?謝謝他一視同仁?亦或是感到榮幸,,竟能與陛下相提并論,,同登他的懷疑榜?
洛九天平時胡鬧慣了,,口里也沒個遮攔,,但這樣的場合,不能這樣慣著他,,梁帝冷聲呵斥了一聲:“阿九,!不許胡鬧!”
洛九天撇撇嘴,,不再說話,。
重華殿終于再次安靜下來,梁帝揉了揉眉心,,生怕蕭琮與洛九天再整出什么幺蛾子,,連忙下了結(jié)語,說道:“好了,,當(dāng)年之事自會詳查,,今夜宴上誰都不許再提?!?p> 梁帝放話,,誰敢置喙?于是,,大家終于能好好地吃一會兒飯,。
但實際上誰都吃不下去,這一場宴席的變故實在不少,,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長公主之女,,后又牽扯出了洛相之死,再后來又是洛九天的突然歸來,,最后竟然是柳相的惱羞成怒,,宴上失態(tài),。
在座的眾人都不傻,引起這一切的,,他們還是看得明白,。
宸王殿下此次歸來,定會再次掀起大梁一番風(fēng)雨來,,只是,,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是要繼續(xù)以柳相馬首是瞻,,還是趕早向蕭琮示好?
唉,,真是難搞,。
如今再看這宴席,眾大臣頭疼,,柳相面色陰沉,,默不作聲,洛九天與帝后二人聊得甚歡,,竟都忽視了這場宴席的主角——蕭琮,,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喝著悶酒。
亥時至,,一場宴席,,終于在這種極其詭異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
蕭琮的馬車上,,躺著一個醉酒的赫連歡,,坐著他和洛九天。
直通宮門的宮道兩側(cè),,或走或停的眾大臣的馬車,,都不約而同地給蕭琮讓了道,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率先出了宮門,。
后面眾人待他走遠(yuǎn),一個個挨著隊出了宮門,。
厚重的宮門合上,,發(fā)出低沉的聲響,將森嚴(yán)的宮殿與眾人隔絕開來,。
馬車上,,蕭琮對著洛九天問道:“你是回家,還是跟我回去,?”
洛九天隨便一躺,,左腿架在右腿上,,頭枕著雙臂,十分愜意,,聽了蕭琮的話,,沒有立刻回答。
蕭琮又問了一遍:“你是回洛府,,還是回宸王府,?”
洛九天還是不答,蕭琮終于不耐,,正要發(fā)作,,卻聽洛九天懶洋洋地說了句:“我這不是在想嗎?真是的,,急什么急,?”
馬車又走了好一會兒,蕭琮耐下性子,,再次問道:“你想好了嗎,?”
“還沒,你讓我再想想,?!?p> 蕭琮真的不耐煩了,沉了聲音,,說道:“我這便把你踹下去,,你慢慢想?!?p> 說著,,便真的伸出腿去,洛九天連連告饒,,說道:“哎哎哎,,別別別,想好了想好了,,跟你走跟你走,。”
他就知道,!
蕭琮冷冷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