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哀求著,，跪倒在了沈宛腳下,，額頭觸地,，磕頭不斷,，砰砰作響。
綠蘿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擋在了沈宛面前,，斥道：“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的？你這樣,，豈非是叫小姐為難,？”
“你別磕了?！鄙蛲鹇犞穷~頭撞地的聲音都覺得疼,，雖說覺得這芳兒有些莽撞，還是溫聲道：“你表姐可是遇到了什么為難事,？”
這么多天了,，難得有人愿意聽自己說句話。芳兒的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又重重磕了幾個頭,，“小姐，我姑姑和姑父都是冤枉的,！”
看樣子,，其中有不少隱情,。
這四下里人來人往，也不是個說話的去處,。
沈宛索性帶著芳兒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吩咐丫鬟給她端了個小杌子,，坐下來聽她慢慢說,。
綠蘿親自替芳兒斟了杯茶，唬得小丫鬟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擱,，連稱不敢,。
見沈宛并未說話，自己大著膽子抿了幾口熱茶,，才將事情緩緩道來：“我姑父原本在京郊開了家鏢局,，這行當也不安全，常遇見人劫鏢,。后來我姑父年紀大了,，就關了鏢局，只開了家小小的武館教授十里八村的人拳腳功夫,。我姑父四十歲上才得了我表姐這個女兒,，寵愛異常，我表姐生得又貌美,，脾性也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來說親的不少?！?p> 說到這里,，芳兒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我姑父姑母老來得女,，自然想為她尋個好婆家,，所以我表姐十六歲了，婚事還未說定,。我姑父的大徒弟于山水,，與我表姐青梅竹馬，發(fā)下誓言要娶她,。只是他想讓我表姐風光大嫁,，所以去年就從軍了，只想著能掙個功名回來......”
“誰知道,，誰知道前不久,，村里員外的兒子看中了我表姐的顏色，想要納她為妾,，托了人來我姑父家說親,。我姑父是個耿直的性子,，直接將媒人罵了回去。我姑母也說自家女兒絕不做小,，后來也不知怎的,，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窩流寇，縣令直接派人來抓走了我姑父,，說他包庇逃犯,。我姑母去和那些人理論，推攘著,，受了傷,，臥病在床，得知我姑父在獄里受了重刑,，挨不住去了,，氣急交加，沒幾天也過世了,?！?p> “小姐！”芳兒泣不成聲,，又重重跪下,，“我表姐如今戴孝在家，那員外的兒子說讓我表姐百日內須得嫁過去,，若非我姑父當年的知交故友照應著,，怕是我表姐也難逃此劫！”
芳兒的話并沒有什么邏輯性,，沈宛想了一會兒才理清了思路,，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懷疑員外家買通了縣令,，陷害你姑父,？”
芳兒連連點頭，“員外家的大女兒嫁給了縣令的次子,，兩家原本就是親家......”
“我知道了,。”沈宛點頭,，然后端了茶,，“這事我會派人去查探的?！?p> 雖然她姑父一家的遭遇令人同情,，可沈宛早已過了偏聽偏信的年紀。一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只有查過才知道,。
芳兒卻是很感激,，她跪下來磕了三個頭，“不管怎樣,，小姐今日能聽我說完,，也是我姑父姑母在天有靈，找人替他們伸冤哩,！”
沈宛暗自嘆息,，當即就找了護衛(wèi)處的人。因是在京郊,，來去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功夫,，這事情又鬧得很大，護衛(wèi)處那邊很快就打聽到了消息,。
來回她消息的是個十二三歲的毛頭小子，雖然低著頭,，卻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回話：“......也是馬教頭一身傲骨，不肯松口,，那些官差就上了大刑,，入獄第三天就挨不住去了。那戴員外之子戴康是個**的,，才二十歲出頭,，已經(jīng)納了有七八房妾室，收在房中的姑娘,，更不知凡幾,。從前也有良家女子不愿意，生生被她逼死的,，不過員外和當?shù)乜h令是親家,，這么多年，一直壓著此事,，否則,，那戴康也不敢如此大膽的?！?p> “豈有此理,！”沈宛氣得滿臉通紅，捏著茶盞的手指泛白,，忍了又忍,，關切的問：“那芳兒的表姐可還好？”
“不太好,?！蹦切∽訃@息著搖頭,，”雙親俱亡，她自己也尋死好幾次,，不過被人發(fā)現(xiàn)得早,，都攔了下來......”
這樣的事情，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姑娘而言,，的確是太過殘酷,。短短數(shù)日，慘遭橫禍,，且雙親的故去都和自己有脫不了的干系,，放在誰身上，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沈宛能理解她的痛楚,，卻不能諒解，她屢次尋死的作為,。
父母這樣呵護著的生命,，想要輕而易舉的放棄，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沈宛心中有了主意,，道：“我想要出去一趟，見見這馬姑娘,?！庇挚戳搜勖媲吧燥@錯愕的小子，“你叫什么,？”
“回二小姐,，我叫郭文令?！彼届o的看著沈宛,，“小姐幾時想出去？我也好去和護衛(wèi)處說一聲,?！?p> 小小年紀，處變不驚,，在馬教頭枉死一事上,，雖然隱約有幾分憐憫，卻能在說話時保持客觀,，不帶半點情緒,。這樣的人，不會一輩子只是個跑腿的小子。
不過,，沈宛可不打算拔苗助長,。
她微微頷首，“我知道了,，現(xiàn)在就出去一趟,，你讓他們準備車馬吧?！?p> 郭文令應了一聲,，匆匆忙忙下去了。
不多時,，絳紫回來了,。她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卻還是擠出一絲笑容和正準備茶點綠蘿打招呼：“這急忙忙的,，可是要出門,？”
綠蘿尚未答話，沈宛已從內室探出頭來,，“絳紫,，你進來服侍我更衣?！?p> 絳紫才進得門去，沈宛就親自合上了門,，“可有什么消息傳出來,？”
“牡丹十有八九是被人買通了?！苯{紫臉色十分難看,，“不止是她，還有玉蘭,，她們兩個原本不甚親密的,，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同吃同住，家里也都買了一塊地,，也買了一棟三進兩出的院子,。”
不等沈宛說話,，絳紫就急急忙忙道：“您可知道她們家里人買的地在何處,？”
沈宛搖頭。
“是在杭州,，那地方寸土寸金,，牡丹家里可是一口氣買了三百畝，都是連在一起的良田,。那三進三出的宅子,，如今少說也得二千兩銀子......”絳紫急得了不得,，“小姐，只怕是外頭有人想對我們府上圖謀不軌,！”
不得不說,，絳紫的判斷很敏銳。一般人不可能這樣財大氣粗,，能在丫鬟身上花費這么多銀子,。
至少，目前在沈家內部,，包括沈大太太,，都沒有這樣的大手筆。
見絳紫神色焦慮,，沈宛示意她冷靜些,，“這事你不要聲張，我心里早已有了計較,，先按兵不動,，先抓住她們后面的人再說?！?p> “是,！”絳紫心中稍安，可到底還是不放心,，又湊近了一步,，附耳低語：“小姐，我還聽外頭的人說,，侯爺對大太太尊敬有加,，如今我們府上也沒有個正經(jīng)主事的，打算讓大太太來忙著打理內宅呢,！”
“是嗎,？”沈宛來了興致，冷笑一聲,，“看來,，我這大伯母，是不打算給我留落腳的地方了,?！?p> 沈宛已經(jīng)拿到了沈家內院的對牌，這種傳言,，分明是在打她的臉,。不過，在揪出大太太背后的那個人之前，她還不打算和大太太鬧得太僵,，以免斷了線索,。
絳紫默默的看著她，“小姐,，那您是怎么打算的,？”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鄙蛲鹧壑杏薪器镆婚W而過，“日子久了,，大家自然知道,，這沈家的主人是誰了?！?p> 想著還要出去,，沈宛并沒有多做解釋，只將馬教頭家的事情粗粗說了一遍：“......我要出去看看那馬姑娘,，也把這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小姐——”絳紫愕然的看了她半晌,，隨即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片刻后,，聲音在低似夢囈：“小姐,，您變了?！?p> 沈宛心中一顫，說不出話來,。
的確,，她變了。她不再是從前的沈家二小姐沈宸,，而是一個來自現(xiàn)代世界的陌生靈魂,。
可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人,，不是沈夫人,，不是沈曄，只是一個丫鬟,。
“不過,，這也挺好的。”絳紫看著她,，嘴角高高翹起,，“至少您現(xiàn)在，變得更好了,?！?p> 沈宛不知道她口中的更好是哪方面，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便由眾人服侍著登上了馬車,。馬車輪碾過大街，有單調又沉悶的聲音,。
沈宛就靠在這馬車壁上,，想著很多事情。
從前的沈宸,，在別人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樣子呢？
沈宛只知道,，當自己拿起這部書,，看見書中這個叫沈宸的女主時，心中第一個閃現(xiàn)的念頭,，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身為侯府的嫡次女,，這樣尊貴的身份,，卻一門心思想著一個不屬于自己的男人。
人生這條路上,，有數(shù)不清的風景,，每個人都會見到不同的人。有的人,，見到他第一眼,，便認定他是自己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你為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多余,。他不會覺得感動，唯有厭煩,。
沈宸,，值得嗎,？
為周景年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值得嗎,？
沈宛在心里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