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辭別了江慕山,,從山上下來,,先到山下的家中,收拾好行囊,,才打開了手機,,屏幕亮起,,指尖輕撥,手機上的車票出發(fā)時間正是今日的傍晚,,他應(yīng)要走了,。
當陳元背著行囊走出家門,春日的光輝照在他的臉上的時候,,他并沒有一路往前,,直向他的目的地火車站而去,而是回頭望了望離家不遠的那座高山,。
但縱使他望眼欲穿,,也看不到山頂上的元辰宮,半山腰的云霧遮住了他的視線,,山腰之上已經(jīng)被云煙籠罩,,如同重重疊疊的白色紗帳,,遮住了后面的事物,并不肯透露出分毫,,連形狀也遮住了,,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更看不到元辰宮里,,那小小的酒星觀,。
山上不時傳來的的鶴鳴卻很具有穿透力,雖然只是在山頂鳴叫,,卻很清晰的透過了這一層重重云霧,,仿佛就在人的耳邊響起一樣清晰可聞,山腳下的陳元也聽見了這清晰的鶴鳴,,也聽見了霧氣當中,,時不時伴隨著道人隱隱而可聞的長嘯聲。
陳元轉(zhuǎn)身,,在山下攔了一輛出租車,,沒有講價錢,坐上去任由司機打表,,趕往當?shù)氐幕疖囌?,車子微微一震,啟動起來,,明明剛剛還是靜止的,,但卻加速的很快。
車輪運轉(zhuǎn)如飛,,略過了不少城市的綠化樹植,,讓車窗旁邊都變成了一片模糊的綠影,只是打開車窗的一個小縫,,就灌進來呼呼的冷風(fēng),,還伴隨著有些刺耳的風(fēng)聲。
這出租車很快就將這座山的景致甩在了后面,,陳元扭過身子向身后看,,卻被車輪掀起的煙塵遮住了視線,陳元不管怎么往后看,,也再看不見那座山了,。
沒有悠悠的伴隨著嗄吱木輪聲的車馬,沒有千里相送終須一別的離別,,現(xiàn)代技術(shù)的發(fā)展,,讓人們得到了更快的速度,也擴大了人的野心,不光是游遍天下,,還想上天去攬月摘星,。
但技術(shù)的發(fā)展,帶來的卻不只是讓車馬不再那么慢吞吞的,,也讓人再也無法持手相看淚眼,令整個社會變成了一架飛速運轉(zhuǎn)的冰冷機器,,仿佛一個失去了血肉,,被金屬關(guān)節(jié)所替代的巨大軀殼。
但是在這樣的速度下,,乘風(fēng)破浪的航船如同一柄利刃,,飛快的斬斷了人的離思,淚水還未流下,,故人就已經(jīng)天各一方,。
在這個追求速度的時代,容不下綿綿的柔情,,也不容不下悠悠的離思,,現(xiàn)代機器上運轉(zhuǎn)如風(fēng)的齒輪用剛烈霸道的手段,代替了古老紡車上悠然來去的紡梭,,將那個遙遠的時代擲進了堆滿塵土的故紙堆中,。
“既然這個社會,容不下幽幽纏綿的古韻,,自然也容不下像我們這種也許跟不上時代的人吧,?”
“我雖然改變不了如今的社會,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是歷史的規(guī)律,,但是,,我可以只造出一片桃花源?!标愒挥勺灾鞯奈站o了自己的拳頭,,暗暗下定了決心。
“若是這個飛速變化的時代,,容不下我們的迷茫,,為什么不造出一個仿佛如同過去一樣的小世界?”陳元翻動手機上的通訊錄,,列表上有不少人,,都來自天南海北,但是這一刻他們的目的地都在同一個地方,。
陳元坐上火車,,時代的發(fā)展中,火車已經(jīng)更新?lián)Q代了很多代了,很難再聽到以前是許多人記憶當中的汽笛聲,,也在看不到煙??冒出的那一朵黑云,。
陳元只能聽著車廂外的電子播報,雖然這電子播報,,用的是甜美的人聲,,但是聽起來卻格外的冰冷,不似血肉之軀所言的溫暖話語,。
透過有著斑駁水漬的玻璃車窗,,陳元看見了窗外逐漸落下地平線的夕陽,看著這夕陽一點一點的下沉,,直道消失不見,,陳元方才取出行囊里的竹瓶,拔開軟木塞子,,輕呡了一口山間帶來的溪水,,緩解緩解因為長久還未曾喝水帶來的口渴。
夕陽如往常一樣,,太陽的光線如同打翻了紅色的顏料,,又在畫布上被刮刀匆匆的涂抹去,然后用畫筆沾水,,暈開顏料去彌補一樣,。
赤紅的日光染紅了天際,原本應(yīng)該是與萬物一同寂靜的一副美景,,這樣的景象,,本應(yīng)該是坐在江堤上,吹著晚風(fēng),,江面上時不時跳起幾只魚兒,,撲騰出折射著光芒的水花,然后靜靜的日頭看著漸漸落下,,天色漸漸的從紅變紫,,又從紫變藍,最后化為一片如墨的漆黑,,然后躺在柔軟舒適的青草地上,,等待著長庚星的亮起。
但是列車運行起來的時候,,飛快的速度讓周圍的景致都成為了一片的模糊的影子,,雖然變化萬端,但是卻沒有什么美感,,只讓人感到一陣無趣,。
到了第二天中午,,列車總算是在一處小城停了下來,這座小城算是保留了一些古韻,,連交通工具都保留了烏蓬船,,這些在其他城市難以見到的古老船舶,在滿城水道當中穿梭,,帶起水中白色的浪花,。
時不時也駛過幾個石拱橋的橋洞之下,站在這烏蓬船上,,能看見搗衣的人兒正在就著這橋洞下的水,,努力的用木棒捶打寒砧上的衣物。
在水道旁邊的石沿上,,有人推著灶糖車,時不時有小孩子歡喜喜的舉著硬幣跑過來,,遞上幾枚硬幣,,他便拿了小木錘,輕輕的從淡黃圓月一般的灶糖上,,敲下一兩個缺口,,用荷葉包好,滿臉笑意的遞給那個調(diào)皮的孩子,。
時不時也有白發(fā)的老人一手牽著自己的孫女,,另一手上拿著插滿了冰糖葫蘆的草扎,走街串巷的高呼:“賣冰糖葫蘆嘍,,賣冰糖葫蘆嘍,。”吆喝聲傳出很遠,,仿佛隔著幾條街都能聽見,。
畫糖人的坐在一只船上,另一人在船尾幫他劃著船,,而在船頭,,這個老手藝人肆意展現(xiàn)自己的高超技藝,畫好的糖人插在一旁的木箱上,,吸引著路上行人的目光,,雖然他并未吆喝,但是總有人叫住他的船,,要買一個糖人,。
水道兩邊石沿上,從并不寬大的石縫中,,仍舊擠出了頑強的生命,。整個水道旁長滿了隨著回暖的早春而生出的青苔,,青苔透著清氣,看著也水嫩可人,。
苔蘚的青頭上掛著晶瑩水珠,,茂密的攢成一簇簇的,有的發(fā)黃,,有的發(fā)青,,仿佛從遙遠的上空俯瞰神農(nóng)架的古老密林的樣子。
這座小城很好,,也很美,,但這里并不是陳元的目的地,陳元下了火車,,只是進入這座小城里,,尋了個碼頭,與船家付了乘船的價碼,,坐水路出城,。
雖然這座小城的人文風(fēng)光非常醉人,很有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風(fēng)范,,以此留下了不少來此的游客,。
但陳元卻沒有被小城留下,他只是一個小城的過客,,雖然從這兒走過,,卻無人識他,也沒有人回頭看他一眼,,周圍的喧鬧都仿佛與他無關(guān),。
陳元乘著烏篷船,順著水道出了城,,方出城外,,看見一片并不廣闊的青色平原,而前方就是重重疊疊的群山,,吹著平原上吹來的席席涼風(fēng),,這小船依舊沒有停留。
在水道的直處,,篙子飛快,,小舟如箭一般的射出去,這船家水路行的不少,,城外的風(fēng)景自然見過,,并不讓他留念。
到了直道的盡頭,,群山腳下,,順水而前,,順著河道一拐,在一個缺口處,,有兩座高山夾岸,,恍然若天門。
一入天門,,只聽的兩岸猿啼鳥鳴,,猿啼悠長,鳥鳴短促,,這兩種聲音混在一片,,卻讓人不生悲意,反倒感到這兩岸的喧鬧熱情,。
小舟在這彎彎曲曲的河道中,,熟練的船家撐篙間,船便化為一只靈動的梭子魚,,轉(zhuǎn)過水流奔涌的漩渦,,繞過幾道百鳥齊鳴的山坳,才豁然開朗,,看到了一處群山環(huán)繞的平地,。
這兒清冽的溪水仿佛可以照人,,若是無光的地方,,就可以清晰的看到水底的石子,時不時還有一兩條小魚在船底下飛快的穿過,。
水面上還有不少煙氣,,但是并不濃厚,還能讓人看見遠處群山的朦朧幽黑的形狀,,若是極目遠眺,,遠處水天已經(jīng)接為一色,仿佛這是一條通天水道,。
到了這個平地處,,船家將竹蒿一撥,這條仿佛如何柳葉一般的烏蓬船很靈動的一轉(zhuǎn),,像是長鞭甩出的鞭花,,又用力一撐,速度也開始大漲,,蕩出一條錐形的水波,,方才飛速靠了岸。
這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這兒等著了,,相互之間在熱烈的討論,,傳閱著幾張有些發(fā)舊發(fā)黃的圖紙,,顯得非常激動,仿佛他們在謀劃去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些人衣著各異,,也操著著不同的口音,年紀有大有小,,年邁的頭上已經(jīng)有了頭發(fā)花白,,年紀小的一臉青澀,像是剛初出茅廬的大學(xué)生,,但是不同的是,,這些人的眼中,現(xiàn)在都仿佛閃爍著光芒,,燃燒著即將要實現(xiàn)夢想的斗志,。
當陳元走下船,來雙腳剛剛踏上這片土地,,這些人便很熱情的迎了上來,,不過除了他的先前所見過的熟面孔外,倒也見著了不少生面孔,,這些人更是主動迎上來,,爭著介紹著自己。
“陳元,,你到了,。”“幸會,,幸會,。”“百聞不如一見了,?!薄熬醚龃竺扇耸?。,。。,?!?p> 這些之前在這塊平地上,聚在一起商討的人,,正是陳元所招聚過來的朋友們,,他早年曾經(jīng)去四處游歷,交了不少朋友,,待到交情已深,,看見了這些人內(nèi)心的孤獨,,最終卻與他們都說了都一個看似瘋狂的計劃。
“各位,,我想在這里建一個真正的桃花源,,這里的生活將會與我們每個人所希望的古代一樣,不過并未曾有現(xiàn)成的,,現(xiàn)成的也會讓我們有失望之處,,需要靠著我們的雙手,自己去建造一個心中古世人間,?!标愒獙γ恳粋€他在天南海北的朋友都雙目真誠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這看似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對烏托邦社會的建立嘗試,,但是正如空想社會主義也能建起他們的公社一樣,這些人同樣志同道合,,或許不少人內(nèi)心也懷著這樣的想法,,只是可惜的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去做這件事情的勇氣,。
就像一只綿羊群中,,誰都不能領(lǐng)導(dǎo)誰,總是會有不服的分子,,但是若是有一只野心勃勃的山羊,,它便可以令整個族群都被團結(jié)一體,甚至敢于面對惡狼,。
如果是常人,,聽到這個瘋狂的建議,,往往會考慮一二,,甚至考慮許多物質(zhì)上的因素到底值不值得。
但陳元的朋友們卻沒有急著拒絕,,反都深思熟慮了一陣,,但他們的思考,并非是像其他人一樣去計算利益,,而是再考慮要建立一個怎樣的烏托邦,,最終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同意了,等待著陳元再帶來新人,。
陳元找來的人自然是對他的胃口的,,不然不是一路人也走不到一塊去,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既然他們在現(xiàn)代社會的快節(jié)奏里顯的格格不入,,還不如群聚在一團,能夠抱團取暖,,大概也不孤獨了吧,。
相忘于江湖的過客,是因為江湖之中有他們所追求的自由,,但是當感到整個世間與他們這些人并不兼容的時候,,倒不如相濡以沫,因為,,至少還有能夠相知相守的人,。
群聚在這里的這一群人,正是為了建造這桃花源而來,,他們也并不像被招聘的施工隊一樣索要工資,,仿佛這是一場義務(wù)勞動,雖然無償,,但熱情高漲,。
但這不代表他們不需要物質(zhì)上的滿足,只是一個人,,若是心死了,,怎么會在意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外物。
就連陳元這些年在各地交的朋友們,,自然相互之間也有一個這樣的圈子,,人是社會性的,總要尋求幾個同類,,能夠享受孤獨的終究是少數(shù),。
雖然他們?nèi)ψ永锏娜艘苍S不被陳元所認識,但是事物總是同類相吸,,這些朋友聽聞陳元的邀請,,也愿意一同來到這里,親手打造一場屬于自己的南柯黃梁,。
一個心中孤寂的人總能和他的同類產(chǎn)生共鳴,,這大概是同病相憐吧,哪怕這個人在天南海北,,哪怕一輩子都只能書信相交,,都會將對方引為知己,對他掏心掏肺,,毫無防備,,毫無保留。
這群山之中,與世隔絕,,但是離這小城又近,,早期采購物資也是不麻煩的。然后又山清水秀,,自然是建造這樣一個足以讓他們生活的桃花源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