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做形象做的這么拼命
祭狩大會“狩”的部分正式開始,,眾家貴人移步凰南苑,。
凰南苑是一座始建于風家先祖時期的園林,,碧樹芳草,,景色清奇,,每次風家承辦祭狩大會,“狩”的會程都在這里舉行,。
所謂“狩”,,早期是指射獵,不過隨著時間推移,,變得抽象化了,,成了“摔跤”“劃船”“騎射”等等項目,由各家派出選手,,參與比試,,各家國主城主坐在高臺之上,觀賞比賽,。
嗯……雖然記得原著當時花了不少筆墨,,形容得很高大上,但此時我腦海里不斷浮現的節(jié)奏都是“金秋送爽,,伴隨著激昂的音樂,,高二三班的健兒們向我們走來……”
比試分為平民組和貴族組,平民參與的項目更廣泛,,也更接地氣,,比如摔跤、舉重一類,,每次祭狩大會不失為平民出身者晉升的一條通道,,之前就有國主提拔了力舉千斤的大力士為近身侍衛(wèi)的先例。
不過貴族組,,才是我們這些高層關注和角力的重點,。
貴族組的比試主要集中在“六藝”范圍,現如今,,我便在欣賞著底下一場騎射的競賽,。
騎射本是熱門的項目,風間雪更命人將宮中織造的鶴羽袍拿出一領,,掛在垂柳枝條上,,加碼作為獎品,引得眾家少年各個跨鞍勒馬,,躍躍欲試,。
少年們顏色繽紛,,我且認出幾個打頭的,穿橙紅的是凌青云的兩個堂侄,,凌友松凌友柏,,一個十七一個十四;蒼藍色勁裝的是安家貴子安承制,,他的母親是“我”和安玉暖母親的表妹,;至于風家,倒是派了好幾個子侄輩的,,都穿亂云白鴻狩衣,,但無論相貌還是氣質,都不算出眾,,風家的年輕人里,,還是風間月最負盛名,他們這幾個子侄,,加起來都趕不上風間月一個,。我隱隱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問風間月為什么沒出場,。
這一提我也想起來,,這幾天怎么沒看見風間月,他不是號稱回長樂京了嘛,。
不過,,他那家伙,素來悠閑任性慣了,,現在又剛認識了楚汀蘭,,作為原作的男女主,大概難免游山玩水,,享受愛情甜蜜,,所以不能按時回來,也不奇怪,。
想著,,武官已在柳枝之下設好箭垛,命各隊退出百步之遙,,以令旗為號,,方可開始爭奪。
他才一搖旗,,我看見凌友柏就一馬當先沖出去了,,張弓搭箭,架勢倒是不錯,可惜一箭射出,,堪堪打在靶子邊上,,引來一陣嘆息。凌青云看了,,亦捂臉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不過,,友柏才十四歲,也沒人跟他計較,,看臺上有些貴婦,,看他耷拉腦袋氣鼓鼓的神態(tài),反覺得可愛,,從鬢邊摘下簪花,,投向場中。
沒錯,,之前宴飲的簪花,,正是為了今日所備,讓各位女眷給場中選手支持的,。
這份支持可以有多種意味,,像這些阿姨大姐投給友柏的,那很可能就單純是長輩對小輩的鼓勵,。平輩之間,,尤其單身小姐投的花,參考價值才大一些,。若女方投了花,,男方也有意,多半能延伸出一段佳話,。
友柏悻悻然退入人群,,那邊出來一位風家子弟,也是躊躇滿志地挽弓縱箭,,卻不想,,箭頭咻地飛得沒影,別說靶子,,險些中了旁邊計數的武官,,嚇得那武官之后的比賽都頭戴鐵盔,如驚弓之鳥,。
自然,,這一箭贏得哄堂大笑,我偷眼看風間雪的臉色,,黑得像個鍋底,。
然后又兩個風家子弟出來,,想扳回顏面,表現也不算太好,,有的堪堪中靶,,有的射個六環(huán),友柏看了,,神情也從先前的灰心喪氣,,到又露出笑臉來。
我猜測著,,風家派出這么多人,,一是地主之便,二是想亂槍打鳥,,誰料一群人里沒個出挑的,,效果適得其反。
看前面幾個連接不中,,一身蒼藍的安承制這才出來,,打馬上前,往來奔馳幾次,,仔細瞄準,,一箭射去,是個十環(huán)紅心,。
終于有人射中靶心,,眾人齊聲喝彩,尤其以安家方陣彩聲最大,,看臺上也落下繽紛花瓣,。
哪知,就在安承制志得意滿,,要去拿鶴羽袍時,,卻聽人群中一聲“慢著!”,,只見一身橙紅色的少年搶出列來,,正是“我”跟凌青云的大侄子凌友松。
凌友松拈弓縱馬,,姿態(tài)風流,,一箭也中紅心。
然后他兜轉馬頭,,故意徜徉賽場,,享受看臺上喝彩連連,花如雨下——少年心性,難免愛出風頭,,何況之前說過,,在姻親市場上,他現在是個香餑餑,。
計數的武官臉上現出為難神色,,這安承制也射中了,但凌友松明顯更游刃有余,,一領袍要判給誰好,。
我亦試圖看向風間雪,想瞧瞧他怎么判,。
沒想到的是,,看過去時,風間雪的座位空了,。
然后我就聽見一陣歡呼,竟然風間雪換了戎裝,,親自下場,,向上拱手道:“老夫聊發(fā)少年狂,今日獻丑,,給兩位做個裁判,。”
祭狩大會辦了多屆,,少見這種場面,,于是看臺一時金鼓齊鳴,幾百雙眼都盯著往下看,。
我亦探頭看去,,只見風間雪縱馬疾馳,彎弓搭箭,,弓如滿月,,箭似流星,應聲飛出,,勢大力沉,,最終鏘地一聲,正中靶心,,連箭垛都被射的抖了一抖,。
而這還不算,他那一箭,,正正卡在先前兩箭當中,,由于強大的沖擊力,竟然將先前兩箭震得晃顫不止,先后落了下來,,偌大一個紅心,,只剩他一人的箭。
風間雪這是憋著氣,,一個騎射比賽,,風家占地主之利,沒個名次也就罷了,,可在這上頭,,另兩家竟還一浪翻過一浪,實在損人顏面,。
可他這一出手,,在看臺巨大的歡呼聲中,又夾雜著一種詭異的尷尬,。
一個國主親自下場,,把小輩的箭都打落,好比一個拳王打小朋友,,贏得再多,,也不好看。
其實風間雪也有意識到這點,,雖然看臺一片歡呼,,但他的臉色并未隨之燦爛。
我剛想抬頭,,瞧瞧凌青云怎么說,,一抬眼,卻發(fā)現凌青云也不見了,。
原來我那好“夫君”滿臉帶笑,,也跑到獵場上去了。
他跨一匹青驄馬,,晃晃悠悠騎行到風間雪身邊,,當胸戳了風間雪一下,笑道:“風兄自家織造的羽袍,,非要自個拿回去,,你就不怕大伙兒說你小氣呀?”
他這話是以開玩笑的形式說的,,甚至語帶撒嬌,,雖然都是國主,但他比風間雪小十來歲,,倒也不顯得違和,,反而激起一片善意笑聲,,場上氣氛微微一松,從剛才的有些火藥味,,被他圓回來了,。
風間雪借坡下驢,笑道:“那你要怎的,?”
“我要來幫風兄一下,,”凌青云瞇眼笑道,“我射走了,,羽袍就歸我,,不叫風兄落人話柄,怎么樣,?”
風間雪抓住凌青云大笑:“好,,好,你也露一手,,省得顯我一個人在這里賣乖現眼,。”
“恭敬不如從命,,獻丑了,,”凌青云笑著,手上已經接過武官遞來的雕弓,。
看臺上一時竟有兩三秒的安靜,一個風間雪出場已是十年不遇,,何況再搭上一個凌青云,。或有忠心臣仆,,只盼他不要出糗,,也有對面的人,暗搓搓地希望他馬失前蹄,,然而更多的,,是吃瓜群眾,個個聚精會神,,脖子都伸出了幾寸,,要看這場大戲如何發(fā)展。
凌青云縱馬入場,,發(fā)現身上還穿著不便行動的長袍,,便笑一下,想把長衫解掉,。
但他一手挽弓,,騰不出來,,索性將衣襟抬到嘴邊,貝齒輕銜,,揚起頸子,,偏過頭去,手上稍一使力,,將襟扣扯開,。
做這個動作時,他還向看臺望了一眼,,唇如仰月,,眉目含情。
果然,,隨著衣襟扯開,,長袍飄落,臺上響起一片尖叫,。
我心想:艸,,叫什么?里頭是箭袖短衣,,又不是沒穿,。
然后我狠狠吸了一下鼻血……
有時不得不承認,顏值乃是正義啊,。
總之他將長袍向后褪去,,露出里頭黑玉鑲邊的焰色短衣,緊身的設計勾勒出窄肩細腰的線條,,在萬眾矚目中,,他沒有打馬向前,反而向箭垛相反的方向疾馳,。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他,,有些姑娘甚至不顧矜持地站起身來,玉手或捂在心口,,或不自覺拿到嘴邊,,緊張心情,可見一斑,。
而凌青云馳出約五十步,,忽然一個下腰,將身體幾乎向后貼在馬背,,用一個鐵板橋的姿勢,,將弓弦拉到最滿,口中喝一聲“著,!”羽箭出手,,疾飛而去,。
原來,他是一個背身翻射,,那箭不偏不倚,,也中紅心,箭簇猶自顫動不止,。
場中金鼓齊鳴,,臺上歡聲雷動。
凌青云不像風間雪那般給人壓迫感,,他有種莫名的,、雌雄莫辨的氣質,大大柔化了攻擊性,,同樣的行為,,風間雪做,就讓人覺得挑釁,,而他來做,,就讓人覺得無傷大雅。他那張溫柔笑臉,,對著每個人,,而每個人看他,都覺得他在對自己笑,。
看臺上突然有人開始扔花,,這讓人有些意外,因為凌青云并不是真正的選手,,而且全天下都知道他已經成婚了,。
但女眷們不管,她們就是扔,,甚至那些單身的年輕姑娘,放棄了把簪花投給自己潛在郎君的機會,,一股腦都給他扔了下來,。
一時間滿城繽紛,花落如雨,。
凌青云策馬立在那花雨中,,不卑不亢,還是笑瞇瞇地,,只是不住給臺上抱拳,,以示感謝。
瑤姬看這架勢,,可著勁兒擠到我身邊來:“夫人,,您得給國主扔朵花兒?。 ?p> 我:“???”
我從小對這種萬人追捧的場景其實是不太感冒的。高中大學時都有班草校草,,往籃球場上一站,,一堆女生圍上去尖叫,誰要是能遞個毛巾被接了啥的,,感覺一天都面上有光,。
而我從來不是那些女生中的一個——自己爹娘都不要的小孩,能指望人家班草校草看上我,?就算某天幾率問題人家接了我的毛巾飲料,,第二天肯定還是不記得我是誰,何必去作踐自己當那個分母呢,。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用著這個身份,,就得按這個身份的模式辦事,。輸人不輸陣的,也得扔一朵啊,。
于是我摘下鬢邊那朵芍藥,。
哎呀這艷粉色真俗,早知道不跟那高小姐換了,,我心頭掠過這樣的念頭,。
腹誹歸腹誹,我當然還是走到看臺最前,,公事公辦地把花擲下去,。
一片貴婦小姐,看我擲出了花,,掀起起哄與妒忌參半的笑聲,。
啊……可惜我看著那花的拋物線,經驗不足,,力道不夠,,那花向前飛了沒幾步,便幾乎直墜下去,,別說擲到我那名義上的夫君,,連落在靶場邊緣都僅算堪堪。
瑤姬梧桐目光都跟著那花一起起落,,臉上現出惋惜的神情,。
我也有點可惜,,但反正我心里知道是假夫妻,該扔花我也扔了,,還要怎樣,。
這時,卻聽低階看臺上揚起一片尖叫,,繼而那聲浪擴散到我這高階觀賽臺來,,我旁邊幾個女眷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我反應過來,,才看下去,,原來凌青云竟然只身脫出眾人,一騎孤絕,,跑到獵場邊緣,,在一片花海中,拾了我那花朵,,別在衣服上,,向看臺上的我揮了揮手。
我突如其來地陷入了萬眾矚目,,年輕的貴族小姐放肆地起哄尖叫,,就連這邊較年長或高階的女眷們也多投來艷羨目光。
雖然知道這都是假的,,在那一瞬,,也不免覺得有點虛榮。
我不由由衷地贊嘆一聲,,不愧是國主大人,,做形象做得這么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