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得不巧,,出去了?!碧菩≡频?。
“去哪了?”方文修忙問道,,千里迢迢的到這兒看她一眼,,卻見不到人嗎?
“朋友家,,她在這兒也交了不少新朋友,。”唐小云道,。
“是嗎,?都沒見她信里提過,什么時(shí)候回來,?”方文修道,。
“怎么?非要見了才放心?還怕我給她氣受,?”唐小云冷笑道,。
方文修是有些心虛的,但已近在咫尺,,不見一面如何甘心,?便道:“人都沒見著,回去娘和英兒問起,,可怎么說,?”
“是她們讓你見,還是你自己想見,?”唐小云不客氣的道,。
方文修尷尬道:“你……多心了!都這么多年了……”
“罷了,!”唐小云也不等方文修說完就打斷道,,“她說不準(zhǔn)什么時(shí)候回來呢,我也沒心情招待你,,估計(jì)你也得在這兒呆幾日,,你留個(gè)地址,明兒我讓她去找你,?!?p> 方文修見唐小云這般生硬,只好道:“也好,?!庇谑菍⒆∷薜目蜅8嬷怂?p> 唐小云道:“記下了,,不過,,她若是不愿見你,可別再來煩我,?!?p> 方文修覺得今日唐小云似乎冷得過分,心下不由得揣摩他與林鳳間是不是鬧了什么別扭,,卻不好去問,,本想多寒暄幾句,見唐小云這般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只得告了辭,。
出了那個(gè)小院,沒走出多遠(yuǎn)就瞧見剛剛那兩個(gè)孩子在樹下玩著,,老狗黑豆也懶懶的趴在他們的身旁曬著太陽,。方文修心念一動(dòng),,想著從孩子嘴里也能套出些林鳳的近況來,便來到樹下與兩個(gè)孩子套起了近乎,。方文修是五個(gè)孩子的爹,,對付小孩還是很有經(jīng)驗(yàn)的,很快就取得了孩子們的好感,,于是他探問道:“你們總說娘如何,、娘如何,你們有兩個(gè)娘,,都這么叫如何分得清楚,?哪個(gè)娘對你們好?”
小男孩嘲笑他道:“就說你是大傻瓜,!娘怎么會(huì)有兩個(gè),?”
方文修笑道:“你爹有兩個(gè)媳婦,你自然就有兩個(gè)娘,。”
“我爹才沒那么多媳婦,,我爹就我娘一個(gè)媳婦,!”小男孩不滿道。
方文修以為小男孩沒弄懂他的意思,,還欲再換個(gè)法子問,,卻聽小女孩對小男孩道:“以前是還有一個(gè)娘的,她還給我講過故事呢,!”
小男孩反對道:“我怎不知道,?你胡說,!娘咋會(huì)有倆哩,!”
方文修心中一驚,,忙問小女孩道:“以前有,?現(xiàn)在沒有了嗎,?”
小女孩道:“沒啦,!”
“哪兒去了,?”方文修連忙問道。
小女孩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娘說她住在山上,,但爹,、娘不讓咱們?nèi)ド缴贤?!?p> “那她一直在山上不下來?”方文修問道,。
“不知道,,好久沒見過了,,你不問我都忘了還有個(gè)講故事的娘了?!毙」媚锎鸬馈?p> 方文修想到林鳳信中提到過要在山坡上建個(gè)小屋,,林鳳的性子一向是報(bào)喜不報(bào)憂的,,難道是唐小云有了新歡不再理會(huì)她,,她便一個(gè)人住到山上了,?他又想起剛剛唐小云的態(tài)度,,的確有些怪,于是急忙扭頭找了回去,。
院門沒有關(guān),,方文修直接就走了進(jìn)去,小棗兒正在院中,,見他去而復(fù)返,忙迎上前問道:“方先生,,您怎么又回來了,?”
“唐小云呢,?我要見他!”方文修道,。
唐小云聞聲走了出來,蹙眉道:“你怎么又回來了,?”
“我要見林鳳,?!狈轿男薜?。
“都說了她不在,。”唐小云道,。
“你女兒說她住在山上,!”方文修道。
唐小云眉頭鎖得更深了,,道:“這是我們的家事,,你管的太寬了吧,?與你實(shí)話說了吧,是我不想你倆人見面,,這是我家,,請你出去,!”
“你讓我見她一面,見了我立刻就走,。”方文修堅(jiān)持道,。
唐小云冷哼一聲,,道:“別以為你們倆的事我不知道,大老遠(yuǎn)的還躲不開你,,追到這兒來了,!我平什么讓你見她?”
唐小云這般態(tài)度,,方文修愈加覺得林鳳一定是受了委屈,,哪里肯走?堅(jiān)持道:“今兒我一定要見她,,見不到我就不走了,!”
唐小云怒道:“她嫁的是我,我才是她夫君,!你是什么身份,?不說避嫌也就罷了,還在我這兒大吵大嚷的要見她,?滾,!”
方文修的手在袖子里攥的緊緊,壓下心中的酸楚,,盡量平靜的說道:“我知道她嫁的是你,,我沒別的意思,千里迢迢的來一趟也不容易,,后去后娘和英兒定是要問的,,不見她一面,回去后要怎么跟她們說,?只要讓我看一眼她還安好,,我立刻就走?!?p> “哼,,用娘和鶯兒當(dāng)擋箭牌,,你還要不要臉面,?我絕不會(huì)讓你見她的,,給我滾!”唐小云冷冷道,。
唐小云越是如此攔他,,方文修越是認(rèn)定了林鳳一定過得不好,。十年未見,,迢迢天涯,,想到她竟過得不好,,莫說臉面,,就是性命也可不要的,。于是他干脆一橫心,直直的就往里闖,。
唐小云忙站到屋門前,,怒道:“你還想硬闖嗎,?”
“她若無事,,你為何怕我見她?”方文修也不客氣的道,。
“她是我妻子,,憑什么讓你見,?”唐小云道,。
方文修盯著唐小云看了一陣,,忽然出手一把將唐小云推開。唐小云未想到方文修竟真能動(dòng)手,,被推了一個(gè)踉蹌,,就讓他闖了進(jìn)去。
小棗兒見方文修進(jìn)去了,,急道:“這……這怎么辦?”
唐小云嘆了口氣,,道:“這能怎么辦?”遂即無奈的笑了一聲,,道:“這可怨不得我,可不是我不想替她瞞著,,他自己找罪受,我有什么法子,?”說罷隨手拎了瓶酒,,跟著方文修去了,。
方文修沖至后院,果見如信上說的有一個(gè)小門,,推開門,便有一條小路直通到山坡上,,路旁花竹櫳翠,,看著極幽深,。他無心欣賞景色,急匆匆的往山上走,,走了許久也不見有屋子,轉(zhuǎn)過一片樹叢,,卻赫然發(fā)現(xiàn)路的盡頭竟是一座墳,。他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忽的在心里裂開,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墳前的,,看了墳前的墓碑,許久才信那上面真的寫著林鳳的名字,??赡菈炛艿那啻u上都是苔蘚,,墳邊的樹木也已長得老高,,很明顯并不是一座新墳。
怎么可能,?他要去質(zhì)問唐小云,,一轉(zhuǎn)身,,唐小云已站在他的身后了。
“怎么回是,?”方文修質(zhì)問道。
“你不都瞧見了,?”唐小云淡淡答道,。
“頭兩個(gè)月還接到了信呢,!這墳自少有三四年了,!你唬誰?”方文修怒道,。
唐小云笑了一聲,,將手里酒瓶的塞子拔開,把酒往地上灑了些,,道:“都已六年了?!?p> “不可能的!一直都有信的,!”方文修吼道,,一封一封的信收著,他怎么能相信紅顏已成枯骨,?
唐小云卻嗤笑道:“那些信都是小棗兒寫的,,鳳兒丫頭特意讓她照著自己的字練的,,哄老太太而已,,也就你們信,,人家芙蓉兩封信就識破了,。”
方文修覺得嗓子被什么東西勒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方問道:“怎么會(huì)……怎么就會(huì)……死了呢,?”
“病死的?!碧菩≡拼鸬馈?p> “你不是神醫(yī)嗎,?怎么會(huì)讓她病死,?你是怎么當(dāng)?shù)拇蠓颍亢煤玫囊粋€(gè)大活人,,怎么就病死了?”方文修質(zhì)問道,。
唐小云又笑了笑,自嘲道:“神醫(yī)?醫(yī)就是醫(yī),,哪有什么神?我又不是太上老君,!”說罷嘆了口氣,舉起酒瓶對著瓶口灌了口酒,,道:“鳳兒丫頭從小身子就嬌弱,,這些年來憂思太甚,,再加上解毒試藥的確很傷身體,我本覺得有我在,,這也都沒什么……”
“可是她死了,!你那么厲害的毒都能解,,調(diào)理不好她的身子?我看你就是不上心,!你得了新歡就厭棄她了,!”方文修不等唐小云說完就對他吼道,。他心里翻騰著一團(tuán)烈火,,他覺得好恨,,可卻不知該恨什么,。
唐小云的臉沉了下來,他也怒了,,冷哼一聲道:“你倒有臉來說我,?若不是為你她會(huì)死?”
“我,?”方文修傻住了,,唐小云卻接著說道:“去關(guān)外那年,,她的藥明明夠撐到見孫無常,要不是喂給了你,,怎么會(huì)毒發(fā),?弄得五臟六腑都受了損,,除非我真是神仙,!我就是神仙我也救不了她,!”
方文修看著唐小云,,他的嗓子卻不知被什么堵得嚴(yán)嚴(yán)的,怎么也說不出話來,,眼淚從他眼里涌了出來,他漸漸的看不清唐小云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模糊。
唐小云又猛的灌了幾口酒,,卻笑了笑,對方文修道:“知道為什么她不嫁你嗎,?”
方文修搖了搖頭,他此刻實(shí)在說不出話來,。
唐小云道:“我也是后來才想明白的,,她早知道自己沒幾年了,她怕你看著她咽氣,!你知不知道看著她在你眼前咽氣是什么滋味,?哼!說到底,,她還是一心為你打算著的,!”唐小云有時(shí)甚至有點(diǎn)兒恨林鳳,恨林鳳那般為方文修著想,,卻把這份痛苦留給他來承受,。即便此時(shí),方文修知道她死了,,他也許要傷心一陣子,,可林鳳早就離他的生活遠(yuǎn)去了,他早晚會(huì)從這痛苦中抽身出來,,回到他自己的生活中,,而他,卻陷在里面出不來了,。
他有時(shí)是有些后悔的,,回頭再看,他才猛然發(fā)現(xiàn),,林鳳對這個(gè)世界其實(shí)毫不留戀,,她那么配合著他喝藥,積極治病,,只是怕他有遺憾罷了,。他曾以為,是自己將她從噩夢中解救出來的,,直至林鳳在彌留之際昏睡不醒,,他才意識到自己多么自負(fù),。林鳳其實(shí)一直沒能從噩夢中掙扎出來,那時(shí)她迷迷糊糊的,,極不安穩(wěn),,惡夢連連,口中反復(fù)呢呢喃喃著的只有兩個(gè)字——“救我”,。
原來他根本救不了她,!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焚毀她的烈焰中又填了把柴?他總?cè)滩蛔∫?,若自己不這么執(zhí)著于得到她,,若當(dāng)初他能退一步,促成她與方文修,,林鳳是不是就能從深陷的泥潭中掙扎出來呢,?是不是就能再多活幾年?畢竟,,方文修才是她愛的人,,跟他一起,這世上才有她割舍不下的東西,。自己的醫(yī)術(shù)再好,,一個(gè)了無生志的人他也是醫(yī)不好的!
他一直怕林鳳覺得他與侵犯她的那些男人一樣,,可如今細(xì)想,,在林鳳的心里,他跟他們真的會(huì)有不同嗎,?他明知道林鳳喜歡的不是他,,但還是占有了她!
唐小云將瓶子里的酒喝盡,,看了看已跪在林鳳墳前抽泣不止的方文修,,冷冷道:“鳳兒丫頭叮囑過,自少要瞞到送走老太太,,你回去可別露了餡,,想好了怎么編,跟小棗兒通下氣,,別讓她下次寫信時(shí)出了紕漏,。”說罷晃晃悠悠的下山去了,,只留了方文修一個(gè)人趴在林鳳的墳頭上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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