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

　　二郎，你去皇藏山行事,，這句暗語,，用做與李重霸接頭。

　　此事兇險,，千萬謹(jǐn)慎,！”

　　皇藏山腳下，一處偏僻的農(nóng)舍,。一個國字臉的漢子,，心中默默想起三日前，兄長囑咐的話,。

　　此人名叫尚讓，三四十歲的年紀(jì),，生的口正鼻方,，濃眉大眼,。臉如刀削斧鑿，神情不怒自威,，氣宇頗為不凡,。

　　簡陋的茅屋內(nèi)，另有幾個人席地而坐,，雖然穿的全是粗布麻衣,，但身體卻格外的精壯，遠非尋常農(nóng)夫可比,。此時都屏氣凝神,，只等著他說話。

　　尚讓正色道：“尚某此番從曹州趕來,，先有一事,，稟與諸位兄弟。

　　主公明年元月欲稱霸曹州,，號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nèi)諸侯統(tǒng)領(lǐng),。望諸公奮力，以成大事,！”

　　眾人聽罷,，一片叫好。

　　幾人議論紛紛,，有的道：

　　“理應(yīng)如此,，我義軍如今已有萬人,，豈能沒有旗號,？這天補平均聽著就威風(fēng)！”

　　“對,！”

　　“主公已連下,，曹，濮二州,，勢如破竹,，就算那皇帝小兒帶兵來了，咱也不懼他,！”

　　“以曹州為根本,，攻略河南，定然大事可成,！”

　　墻角處,，一個嶙峋老者，卻只是淡淡的說道：

　　“曹州易攻難守,，非基業(yè)之地,。此處稱霸,，雖可壯我義軍聲威，但并非久留之處……

　　若是能得徐州重鎮(zhèn),，方才如虎添翼呀,！”

　　這許先生說到徐州二字之時，眼中神情復(fù)雜了許多,。似有懊惱,，似有無奈，似有憤恨,，又似有無限的憧憬,，但到了最后卻只剩下一股濃濃的殺意。

　　尚讓知這許先生心思,。

　　“龐勛將軍大事不成,，非許先生之過。誰不知道當(dāng)年許都虞候狼山營七百勇士,，死守徐州內(nèi)城無一人肯降,，個個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

　　“二郎抬舉了老朽了,，許佶年邁,，靠詐死茍活至今，又談何壯勇,。只不過還有幾分力氣,，愿為主公效命！

　　前日衙門的內(nèi)應(yīng)來了消息,。如今坐鎮(zhèn)徐州的感化軍節(jié)度使薛能,，已訂好臘八去皇藏寺禮佛的行程。

　　那狗官視武人命如草芥,，卻是個好佛的,。

　　不過難得良機，此番他離了衙屬,，定要叫他有來無回,！”

　　“正是如此！”

　　尚讓接著說道：

　　“主公有令,，令我等與臘八法事之時,，誅殺此賊?！?p>　　幾人聽了這話,，都雙手抱拳，齊呼：“得令！”

　　尚讓又道：

　　“若此人一死,，徐宿濠泗,，四州一十三縣，官軍定然群龍無首,。到時候咱鹽幫各處的兄弟趁機揭竿而起,，許先生徐州城內(nèi)又布有內(nèi)應(yīng)。里應(yīng)外合,，大事必然可成,！”

　　許先生接著說：“只不過薛能這狗官，惜命至極,，處處膽小慎微,。出行常有百余騎相隨。貿(mào)然出手,，怕要打草驚蛇,。”

　　“誒～這百十號人總不能吃喝拉撒都跟著他吧,！”

　　一個短發(fā)虬髯的黑臉大漢粗聲問道,。

　　“罕之兄弟莫急，且聽許先生把話說完,?！?p>　　尚讓抬手示意。

　　許先生看了看這黑臉大漢,，笑著說：

　　“李兄弟,，你當(dāng)年也做過和尚。這做法事的事兒,，總是駕輕就熟的吧,？”

　　“誒～當(dāng)初咱做的是個野和尚，一沒度疊,，二沒師傅,。只是討口飯吃。有那么一回,，咱到那酸棗縣去化緣，已經(jīng)餓了三天,，腰桿貼著肚皮的家家戶戶討要,，竟沒有一家肯施舍的。

　　老子一怒之下,，你猜怎的,？

　　咱就找了家大戶，去化了個霸王緣,！

　　直他娘的爽快,！”

　　一邊說,，一邊抬起手來拍了拍自己腰間一把戒刀。又道：

　　“從此之后咱就扔了缽盂,，只留了戒刀,。至于那唱經(jīng)說法的事兒你別問我，你還是問他吧,?！?p>　　說罷，又把那戒刀橫到胸前晃了幾晃,。

　　眾人皆是張口大笑,。

　　他自己也是跟著“呵呵呵”的笑個不停。

　　許先生也不理他,，只是繼續(xù)說道：

　　“但凡是場面大些的法事,，都有屬地的官家露面。尤其是這三節(jié)的,，屬官品階最高者,。依例要代黎民百姓‘首施’，‘首拜’,。做那第一個上香施舍之人,。

　　此時屬官為了以示虔誠，都會不帶隨從,，一人恭行禮數(shù),。

　　那薛能曾任工部尚書是個正三品的實官，皇藏寺的法事就算他品階最高,。到時候”

　　“到時候咱一起上,，殺他個措手不及！”

　　那黑臉大漢李罕之又搶著說道,。

　　“李兄弟,，好歹也算半個和尚，此時動手,，也不怕佛祖怪罪,？”

　　“誒～咱也聽過一句話，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聽“啪喳”一聲，李罕之突然把戒刀扔到了地上,。拍著自己半露的胸口說道：

　　“咱成佛了嗎,？

　　沒有。

　　為啥？

　　因為咱這把刀還不是屠刀,！

　　等咱把天下的鳥人殺了個干凈,，這刀也就變成屠刀了。

　　到時候咱再往這一扔,，

　　咔嚓,，

　　咱就成佛了！”

　　眾人見他說的有模有樣,，也不知是插科打諢,，還是是心里真這么想。但都覺得他說的有趣,，一邊調(diào)笑,，一邊問的：

　　“那李兄弟覺得，啥樣的人算是鳥人呢,？”

　　李罕之摸了摸腦袋：

　　“我覺得不爽的,，那就是個鳥人！”

　　眾人又是大笑不已,。

　　許先生也跟著笑了起來,，忽爾莫名的嘆了口氣。倒好似自言自語的低聲嘟囔了一句兒：

　　“屠刀可不是那么好放下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p>　　聽到尚讓的聲音，眾人都紛紛收起了笑聲,。

　　“若有覺得冒犯佛祖的,，二郎愿事后齋戒誦經(jīng)，多貢香火謝罪,。但此事事關(guān)重大,，諸位切記必當(dāng)全力以性命相拼，方有勝算,！”

　　眾人皆點頭稱是,。

　　“此事若成，其一可為主公稱霸大壯聲威,。其二可借機圖謀徐州,。這其三嗎，諸位都是我的親朋摯友,，我也直說無妨,。

　　前些時日，有個姓黃的帶著一票人馬入了伙,。主公這些日來，對他言聽計從。倒把我家阿兄看得輕了,。

　　我阿兄尚君長自主公起事以來,，大戰(zhàn)小戰(zhàn)，大謀小謀無有不盡余力者,。但這此時見上一面,，竟然還要費些周折。

　　此事做成,，也是要給我阿兄長個臉面,，也算給眾兄弟謀個前程。二郎拜托諸位了,?！?p>　　說罷，竟然給眾人叩首,。

　　這幾人剛要回禮,。

　　又聽許先生說：

　　“老夫也肯請諸位兄弟務(wù)必盡心竭力。當(dāng)年我徐州義軍城破之時,，兄弟家小,，死者不計其數(shù)，滿城血雨,。憶及此處,，每常痛不欲生！

　　如今大勢已起,，從這姓薛的狗官開始,，定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說罷,，也是扣首不起,。

　　那幾人見這般模樣，也都紛紛叩首回禮,，口中齊道：

　　“得令,！當(dāng)效死命！”

　　過了片刻,，尚讓起身,，眾人才都跟著慢慢抬起身來。

　　“今日謀劃至此,，諸位回去后,，跟自己手下的兄弟交代清楚，此時至動手前不得外出,。務(wù)必小心謹(jǐn)慎,！”

　　“是,！”

　　言畢，眾人各自散去,。卻不敢一起出門,。都是一個走后，觀望片刻,，見左右都沒有動靜,，便再走一個。

　　前后大半個時辰,，才堪堪走完,，最后一個走的是許先生。他抬頭看了看晌午的日頭,，回身說道：

　　“二郎,，你家娘子，今日回的有些晚了吧,？”

　　“先生,，放心。我家娘子是個心思機敏之人,。更何況有小符跟著,，此次又只是去踩點探路，出不了事的,?！?p>　　“那便好，老夫先行告退,?！?p>　　“先生一路小心?！?p>　　許先生從農(nóng)舍走出了一柱香的功夫,，迎面正好碰到了那個自稱墨玉的女子，和被喚作小符的少年,。

　　這二人此時都已換上了農(nóng)夫,，村婦的衣服。

　　三人于空曠之處擦肩而過,，只坐互不認(rèn)識,。

　　又行了一會，那女子低聲自語了一句：

　　“壞了,，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