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fù)仇?
仿佛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萊特的心上。
萊特遲疑著,,看向那自稱鏡之使者的家伙,,故作從容: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扎卡奈仍舊保持微笑。
“敢質(zhì)疑先知大人的預(yù)言,若是換作別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對你例外?!彼穆曇敉高^鏡面,,像經(jīng)受流水洗禮一般空靈,“先知大人很看重你,,畢竟你可不是一個只敢和魔物作對的低能獵人,。我說的沒錯吧,萊特,?!?p> 萊特聽出了她隱有所指,選擇保持沉默,。這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
對于埃多利爾人的先知,萊特所知甚少,。他只清楚一點,,即使是遠離埃多利爾人聚落的地方,甚至可能就在這酒館里,,也會隱藏著那位先知的狂熱信徒,。來往此地的獵人、商人乃至地方官員對此心照不宣,,沒人會選擇和他作對,。然而不巧的是,自己似乎已經(jīng)無意間卷入其中,。
“萊特,,就在十個小時前,你這把斧頭,,可是親手砍掉了兩個低能兒的腦袋,。”她說,,“雖然你也是收錢辦事,,而那兩條狗惹是生非,光天化日意圖不軌……
“但是,,先知大人原本是交給我處理此事,,結(jié)果被你搶先了一步。再怎么說也是先知大人養(yǎng)的狗,,就這樣隨便打死,,總得給個說法,。”
萊特沉默半晌,,隨意地擦去額頭的汗珠,,保持禮貌的微笑,就像真的只是打死了兩條狗一樣淡然:“那您打算怎么做呢,,要我賠錢的話,,是用希克利金幣還是金諾比,?”
“真幽默,。”看得出來,,她似乎有些驚訝于萊特若無其事的發(fā)言,,不過很快又恢復(fù)了原本的神態(tài)。
“賠錢大可不必,,先知大人只想確認一件事:你無意與我們?yōu)閿?。正巧,這里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彼^續(xù)說道,“我開出的價碼,,絕對公平合理,,我很確定你無法拒絕?!?p> “說吧,。”萊特點了點頭,。
“三年前,,一支三十七人的商隊,從希格塔斯王國的鷹眼要塞出發(fā),,載著大量銀制工藝品,、香料、礦石和卷軸圖紙等貨物進入卡塔瓦恩境內(nèi),,向東前進,。”
萊特的臉色陰沉下來,。
“在禁忌山脈的北側(cè),,黑石河上游的森林深處,一伙強盜襲擊了商隊,。掠奪之后,,確認三十六人死亡,,一人失蹤?!?p> 萊特握緊了拳頭,。扎卡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沙瓦克,,這是那強盜首領(lǐng)的名字。在兩國的追剿下,,他率領(lǐng)殘部,,帶著金銀財寶逃進了那片毒沼澤地。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已經(jīng)必死無疑,,便沒有再追下去,。但先知大人不這么認為?!彼难凵袢缫箍瞻闵铄?,似乎有只憑言語就能令人信服的能力。
“先知大人說,,‘生性惡毒的人,,即使在死亡的居所,也能如毒蟲般安眠,?!麄兊男袆犹硬贿^我們的眼睛,因為先知大人親眼看到了一切,。他們蟄伏了三年,,早已尋找到了退路。
“現(xiàn)在,,毒蟲們已經(jīng)傾巢而出,。就在此時,他們正趁著夜色,,一路逃向西邊的伊森特洛王國,。”扎卡奈走上前,,幾乎貼到鏡子邊緣,,形體詭異地扭曲,將整個鏡面填滿,,聲音也變得生硬而怪誕,,“他們走的是北邊的舊河道,天亮前就會到達邊境,。只要踏入那片沙漠,,你這輩子就再也抓不到那些仇人了,。他們會變賣那些沾血的財寶,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安享晚年……”
“而你,,你想報仇吧,那就……”扎卡奈笑著,,接著如同蛇吐芯一般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一張血盆大口逐漸膨脹,整面鏡子被染成一片慘烈的鮮紅,。
如惡魔般的低語:
“把他們……全,!部!殺,!掉,!
“把屬于先知大人的祭品!給我,!帶回來,!”
聲音逐漸遠去,鏡中的恐怖景象也煙消云散,。只留下萊特愣在原地,。他茫然地從鏡子上取下戰(zhàn)斧,望向窗外皎潔的圓月,。
別無選擇,。
萊特將戰(zhàn)斧藏在身下,趁著夜色溜出房間,。他的心怦怦直跳,,血氣不斷上涌。憤怒與興奮交織著,,他的胸口又隱隱作痛,。無視周圍人的目光,他一把推開酒館的大門,。
燈火通明,。
廣場上熱鬧非凡,街上擠滿了各類攤販,,鎮(zhèn)民把道路圍得水泄不通,。到處歡歌笑語,烤肉和美酒的香氣彌散在空中,,今天似乎是什么重要的節(jié)日,。萊特茫然地向前,魯莽地推搡著周圍的人,,跌跌撞撞地向北邊走去,。
“如果,,如果他們還活著……”
萊特仿佛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秀敝?,他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子,將一支串著食物的竹簽塞到自己手里,。
“兒子,,這個是烤蜜果,你嘗一嘗,?!彼χ嗣R特的頭,,“慢一點啊,,小心燙著了?!?p> 他試圖去看清那人的臉,,卻只能看到一片慘白的陰影。那聲音已近乎陌生,,但手心傳來的溫暖仍舊令人心安,。他的思緒混亂,眼睛有些酸痛,。
“真是個乖孩子,。”
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如春風和煦,。
“媽媽來晚啦,一起去看表演吧,?!?p> 她牽起萊特的手,與他四目相對,。稍顯粗糙的手,,是因常年勞作留下了老繭。她的臉上滿是笑容,,卻在燈光下模糊不清,。
“我們走吧。玩鬧夠了,,就一起回家,。
“看在你表現(xiàn)這么好的份上,今天破例講故事哄你睡覺哦……”
真蠢啊,。
爆炸聲響起,。一股火光升上天空,,接著爆裂出絢麗的色彩,在夜空中綻放出轉(zhuǎn)瞬即逝的圖案,。
“媽媽你看,,像花一樣!好漂亮??!”
人群中,傳來小孩子開心的叫喊,。
萊特回過神來,,手中空無一物。他揉了揉眼睛,,穿過圍觀煙花的人群,,向北邊的沼澤地走去。
“該做個了結(jié)了,?!?p> ……
沼澤地深處。
這是一條東西走向的舊河道,,干涸的河底遍布各色的碎石,,如刀刃般鋒利。南岸的小路緊挨著漆黑的松樹林,,延伸向西邊的山口,,圓月懸掛在遠方的夜空,投下凄涼慘淡的光,。
一匹瘦削的黑馬,,正拉著簡陋的木板車,緩慢地向西行駛,。主座上坐著一人,,他身材挺拔,皮膚黝黑,,兩臂如樹干般粗壯,。他的背上刻著紅黃兩色文字,隱約是太陽和墓碑的形狀,。
在他的身后,,可見一個巨大的箱型物體,遮著嚴實的黑布,,底座固定在木板車上,,隨著顛簸而上下起伏。在它周圍,隨意堆放著許多扎緊的布袋,。板車周圍共有七人,,三人在前,四人環(huán)繞在兩側(cè),,默默地跟隨著板車緩步前進,。
主座上那人忽然開口,打破沉默的氣氛,。這人正是眾人的首領(lǐng)沙瓦克,,一個土生土長的埃多利爾人戰(zhàn)士。
他問道:“奧薩爾閣下,,我們究竟還要走多久,?”
左邊穿著棕黃色斗篷的男子,隱約可見一對尖利而短小的耳朵,,是純正的沙漠精靈血統(tǒng)的標志,。他的視線一直緊盯著松樹林,頭也不回地答道:“天亮之前就能到達沙海山脈的關(guān)口,。你們?nèi)绻呖煲稽c,,還能在帕爾城吃一頓正宗的伊森特洛宮廷美食,?!?p> 人群爆發(fā)一陣哄笑。沙瓦克看著笑作一團的部下,,也不自覺地輕哼一聲,。
走在車前的三人,都長著紅發(fā),,身高也幾乎相同,。他們是特拉茂斯人三兄弟,雖然長相幾乎相同,,但一個臉上有刀疤,,一個禿頂,一個獨眼,,倒極好分辨,。
那刀疤臉的打趣道:“喂,西邊來的小老頭,,那帕爾城里有沒有三胞胎的小妞啊,,讓我們哥仨爽一爽!”
禿頂?shù)母鸷澹骸笆前?,我還好奇那沙漠精靈是不是高級貨,,和人類構(gòu)造不一樣,讓我們長長見識,?”
獨眼的也加入戰(zhàn)局:“就你們那一臉丑死相,,指定給別人嚇跑了,。像我這獨眼多帥,海盜船長聽說過嗎,?”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奧薩爾看了他們一眼,嗆了一句:“希望你們的那破玩意還好使,?!?p> 站在奧薩爾身后的,是一個默不作聲的黑衣男子,。他厭惡地看了眼鬧騰的三兄弟,,低下頭擺弄著手里的水晶球。
“里爾尼,,情況如何,?”沙瓦克看向黑衣男。
“沒有反應(yīng),?!彼f,“沒有人跟蹤,,請您放心,。有情況我會第一時間報告?!?p> “恕我直言,,沙瓦克大人?!弊咴谟覀?cè)前方的女子,,裹著一身暗綠色布衣,上半身罩著極不協(xié)調(diào)的漁網(wǎng),?!耙呀?jīng)三年了,就算是布魯那個瘋子也不會覺得我們還活著……”
“住口,?!鄙惩呖吮涞卮驍嗟溃八_實是瘋子,,但直呼其名的你更愚蠢,。我說過無數(shù)次,這會招來厄運,?!?p> “父親,您確實英明,是應(yīng)該小心謹慎,?!迸由砗竽侨耍巧惩呖说膬鹤影屠?,看上去相當年輕,,卻也是一身健碩的肌肉?!安贿^您不用太擔心,,我們是無可匹敵的?!?p> “有自信是好事,。”沙瓦克說,,“但愿如此,。”
“馬屁拍的是挺好,,不過我倒不反對,。”奧薩爾絲毫不掩飾自己諷刺的意味,,“如果你們的首領(lǐng)不是沙瓦克,,那么你們這些蠢材的結(jié)局嘛……要么被希格塔斯人綁上火刑架,要么被卡塔瓦恩人活埋,,總之有一萬種死法,。”
“比起帶上沉重的金銀財寶或是礦石,,選擇既輕便又有更高價值的魔法書和卷軸圖紙,真是聰明的選擇,。再加上這箱子里的祭品,,更是無價之寶……”奧薩爾看向默不作聲的眾人,得寸進尺,。
“我建議,,當然我只是建議,你們幾個人都應(yīng)該帶著死去兄弟的份,,給你們的沙瓦克大人磕個頭,。”
“你這混蛋,,你……”巴雷一時憤怒,,擼起袖子就要沖向奧薩爾,被沙瓦克伸手攔住。
“閉嘴,,退下,!”沙瓦克罵道,接著轉(zhuǎn)向奧薩爾,。
“閣下,,請原諒我孩子的無禮。您說的很對,,我們只是僥幸活了下來,。等到了伊森特洛,我們一定遵從您的建議,,一切聽您的安排,。”沙瓦克低頭致意,,言語誠懇,,“蟻神在上,我愿遵循沙漠之靈的旨意,,拋棄偽信,,追尋太陽下的新生?!?p> “看到了嗎,,學(xué)著點?!眾W薩爾得意地笑了,,用嘲弄的眼光掃視他的部下,“這才是‘大將風度’,,‘能屈能伸’,。等你們有空了,一定要給他磕個頭,?!?p> 沙瓦克神情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奧薩爾,這一刻似乎有數(shù)個世紀一樣漫長,。接著,,他只好放聲大笑,才能掩飾此刻的尷尬,。
“你們都是跟隨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我的得力干將。等我們安頓下來,,把這些東西轉(zhuǎn)手賣掉,,我們一輩子就吃喝不愁了,,哈哈哈……”
部下們面面廝覷,也只能應(yīng)付著笑幾聲,。沙瓦克用力拍了拍巴雷的后背,,姑且安撫一下。
漫長的路程,。天空中的圓月,,似乎有些泛紅。
即使沒有燈光,,前方的道路也異常清晰,。
寂靜的林間,忽然刮起一陣詭異的陰風,。
里爾尼昏昏沉沉地拿起水晶球,,卻見它突然閃爍一道刺眼的綠光,轉(zhuǎn)瞬即逝,。
他急忙喊道:
“沙瓦克大人,!有……”
砰!
一陣劇烈的爆炸,!
板車的四周,,數(shù)十股黑色的霧氣瞬間升騰而起,轉(zhuǎn)瞬之間將所有人包圍,,方圓數(shù)十米籠罩著一片可怕的黑暗,。
一陣驚慌的尖叫。
里爾尼最先從恐慌中反應(yīng)過來,,扯著嗓子大喊:
“追兵,!有追兵!”
一片死寂,,只有漆黑的濃霧,。
萊特緊握戰(zhàn)斧,面色鐵青,,從濃霧中現(xiàn)身,。
“這霧隔音的。只會報位置的家伙,,沒什么戰(zhàn)斗力吧?!?p> 他冷笑著,,看向里爾尼手中的水晶球。
“聽你的口音,,既然身為希格塔斯人,,不是應(yīng)該信仰堅定嗎,?給土匪當狗,沒想到啊,?!?p> 里爾尼雙腿顫抖,本能地想要轉(zhuǎn)身逃跑,。
“去死吧,。”
萊特跨步上前,,一把將里爾尼擒住,,如同抓住待宰的肥鵝一般輕松。
手起斧落,,破空呼嘯,。沒有眨一下眼,就像處決魔物一樣得心應(yīng)手,。
一下,,鮮血飛濺,痛苦的悶哼,。
兩下,,渾身抽搐。
三下,,如同癱軟的爛泥,,掛在萊特的手上。
萊特嫌惡地甩手,,將里爾尼丟在腳邊,。
“一個?!?p> 說罷,,提著斧頭消失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