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夜空,星斗尚未暗下,,東方重疊的褶皺山后,,漸變的彩云被曙光照亮,,太陽慢慢升起,終于普藍(lán)褪為湛藍(lán),,更高遠(yuǎn)處,,山頂皚皚積雪成了金色。
冬青背著露水返回客棧,。
小姑娘還沒醒,,我們把房卡留在前臺就走了。離開前再次回望,,清晨寒意凍得人裹緊上衣,。只見三層樓木屋立在藍(lán)天下,閣樓三角窗反射陽光,,搭建外墻的一段段原木上紋理清晰,,幾扇鏤空木窗皆是蓮花圖案,窗內(nèi)裝有玻璃,,玻璃后是拉上的黃色窗簾,。風(fēng)起,高高屋檐下的五色經(jīng)幡無聲飄揚(yáng),,像送給遠(yuǎn)行人的真誠祝福,。
車門關(guān)上,黑色皮卡跟隨機(jī)械游隼駛向巍峨壯闊的祁連山脈……
草原好像波濤洶涌的綠色海洋,,褶皺山愈來愈近,,不遠(yuǎn)處是蔓延向嶙峋山脊的蒼蔥松林。山腳下,,綠油油的玉米和麥子一片接一片,,坡上不時出現(xiàn)散落珍珠一般的羊群,路邊常有悠閑的牛兒馬兒,,健壯溫馴,,脊背亮著光,。
隆起的松林綿延廣闊,,終于擋住去路,梟哥加足馬力,,越野車急速前行,,“轟隆,!”一聲沖上山林野道,。漫山松樹將灑落一地的陽光掩映得斑斑駁駁,從車?yán)锵蛲饪?,空中刺眼暖光一掠一掠?p> 那小姑娘說得沒錯,,這車確實給力,,即便是很大的坡也能一把翻過,一路瘋狂顛簸,,許久才在一片平地停下,,前方野道變窄,手搭涼棚仰望,,紅色峭壁就在不遠(yuǎn)處,。
峭壁上歷經(jīng)遠(yuǎn)古地質(zhì)作用留下的紋理鋪了一層一層,好像浩浩蕩蕩的大漠浮雕,。
“果然少不了攀巖,。”姐姐把長發(fā)高高束起,。
梟哥和藥蘺一人背一個鼓鼓囊囊的包,,里面是今天可能用到的裝備——也是最初從學(xué)院帶出,之后先被梟哥從車?yán)飺尵?,又被我們從賀蘭山下帶到甘州的那一撥,。
“看這里!”我發(fā)現(xiàn)野道入口處一塊牌子,。棕色牌上畫著黃色的熊和松林,,用中英文雙語寫:“熊出沒,注意安全,?!?p> “放心,”藥蘺扶了我一把,,“野獸怕人,?!?p> 就這樣,我們把冬青留下放哨,繼續(xù)前行,。
跨過一條寬而清澈的小河,對岸植被種類增多,,枝梢被叢叢綠葉壓彎,,蘸著潺潺水流。穿過樹林,,抬頭只見峭壁上有一座榫卯結(jié)構(gòu)的樓閣,,看不著閣內(nèi),卻聞到上方飄出酥油燈的香味,,還在眼前草叢里發(fā)現(xiàn)一頭奶牛,,這大家伙淡定地注視闖入者,嘴里含草,下顎蠕動,。
“怎么還有牛,?不怕被熊吃掉?”我好奇,。
話音落處,,頭頂忽然響起笛聲,悠揚(yáng)頓挫,,空靈飄逸,,只見一個身背弓箭、紅衣戴兜帽,、寬肩窄腰的人正橫臥在樹丫,。雖然背對我們,但可以肯定,,就是他在吹奏,。
“您好,”藥蘺雙手合十,,微微彎腰,,“扎西德勒?!?p> 笛聲止,。
“生靈也懂這是佛門修行之地?!蹦贻p人直起腰,,轉(zhuǎn)身改為盤坐,我一驚——赫然見他只有一只眼橫在面孔正中,!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半臉面具,獨眼左右各開一個尾端上挑的口,,原本的雙眼剛好露出,。
“師父,請問,,您來自上面的寺廟么,?”我強(qiáng)忍驚異。
對方點點頭:“阿彌陀佛,?!?p> “那……能引領(lǐng)我們前去拜訪么?”
“行啊,,”兜帽喇嘛嘴角一勾,“反正你們也走不了了!”
我目瞪口呆,,就見面具上那只眼似對我緩緩瞇起,,意識漸漸模糊,腦中傳出一首詭異的童謠,,唱聲稚嫩:
“有志族女不厭嫉,,
參戰(zhàn)獨子不惜命。
肝雖墜,,未曾倒,,
箭已盡,不會降……”
“小昱,!”藥蘺用力抓住我,,我這才回過神,只見匕首「浪烈」已被他奪下,,一大窩黑眚正爭先恐后冒出刀鞘,,貼著刀柄發(fā)出“簌簌”聲,鞘上梵文亮著金光,,似在全力鎮(zhèn)壓,,黑眚暫時無法掙脫。
再看藥蘺,,他的前額,、雙頰逐漸長出鋒利的銀色鱗片,金眸灼灼,,圓瞳瞬間變成豎瞳,,他好像已經(jīng)從我眼里看到自己的變化,慌忙扭頭——梟哥不見了,,草叢里站起來的是一頭紫瞳黑獅,!
受驚的奶牛撒腿就跑,兜帽喇嘛一躍而下,,正要追牛,,被姐姐攔住。姐姐的雙手已經(jīng)變成龍爪,,密鱗覆蓋手腕,,粉色眸子被暗金色浸染了一半,豎瞳殺氣騰騰,。
“他們把你變成這樣,,”兜帽喇嘛冷冷問,“你還要與我作對,?”
“少自以為是,,那和他們無關(guān),!”姐姐厲聲。
“反正你們已經(jīng)在「塔」的領(lǐng)域內(nèi),,很快就會統(tǒng)統(tǒng)被異能侵占心智,,到時他們是什么貨色,我一看便知,!”
姐姐不再理會,,撇下他直奔峭壁,不料剛跑出幾步,,“嗖嗖嗖嗖,!”四枚羽箭從天而降,扎入土地“嗡嗡——”顫抖,,截斷去路,。
兜帽喇嘛橫刀上前,姐姐抽出背后白傘,,回身舞傘拆招,,傘頂一點火紅開始蔓延,對方攻勢愈猛,,“嘩啦——”變紅的傘被撐開,,姐姐旋轉(zhuǎn)傘面格擋,一縷縷紅氣從傘中飛出,,涌向兜帽喇嘛,!
我看得呆了,全然沒有注意藥蘺的身體還在異變,,有什么正在撐開他后背的衣物……
兜帽喇嘛微蹙眉頭,,一個后空翻落于枝頭,枝條壓彎又彈起,,窮追不舍的赤眚?qū)⑺麍F(tuán)團(tuán)圍住,,搖晃枝葉劇烈作響,“滋滋”尖嘯,?!皣W啦——”兜帽喇嘛凌空而起,四面涌來的赤眚沖撞在一起,,噴泉般轟然綻開,,洋洋灑灑墜入隨后追到的白傘中,白傘變成紅傘,,旋轉(zhuǎn)飛回——“啪,!”姐姐一把抓住傘柄,隨紅傘升至半空,,飛向峭壁,。不斷有枝梢被腳尖輕點借力,,下塌又彈起,“沙沙嘩嘩”不已,。
“站??!師父今天不在,!”兜帽喇嘛大喝。
與此同時,,藥蘺背后“唰啦,!”張開一對寬闊的銀色羽翼,瞬間將我籠罩,。再看他,,頭頂兩只修長鹿角,緩緩抬眼,,臉和身體還是人類模樣,,只是多了幾叢鱗片,目光森然……我倒吸一口氣,,生怕自己稍一動彈,,就會腿軟倒下。
“阿……阿蘺,?”
“別怕,。”
眼看腳踏枝頭凌空奔跑的兜帽喇嘛要追上姐姐,,忽然一聲獅吼,,是黑獅抱著樹干攀上他腳下的樹,那樹搖搖晃晃,,情急之下,,兜帽喇嘛一面保持平衡一面使手中刀重組為長鞭,生出藍(lán)焰,,劃出一道弧光抽向黑獅,,黑獅迎著向上一躍,空中翻身與長鞭擦過,,在藍(lán)焰撩灼下變回人類——抓住長鞭末梢,,騰空而起,輕輕落在枝頭,,與兜帽喇嘛相對而立,。被撐開的破碎衣衫和黑發(fā)隨風(fēng)揚(yáng)起,梟哥松手,,長鞭立刻縮回主人手中,,變回長刀,。
“刀?!睏n哥話音未落,,我已經(jīng)拾起地上唐刀,全力向上擲去,,梟哥穩(wěn)穩(wěn)接住,。
“沙沙沙——”風(fēng)吹樹搖,兩人目光交鋒,,一片肅殺,。
忽然,峭壁上傳來一聲蒼老而威嚴(yán)的咳嗽,。
是一位須眉皆白,、手持念珠的老喇嘛,顴骨高聳,,滿臉皺紋如刀刻,。屋檐投下的陰影沒過上半部分臉,而他雙眼炯炯,,不怒自威,。
姐姐立于他的身旁。
“嘩啦,!”兜帽小喇嘛腳一滑,,掉下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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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生性頑劣,,我替他向你們道歉,,”老喇嘛捻著念珠,見我急于開口,,緩緩搖頭,,“不用說,我知道你們的來意,?!?p> 一個小喇嘛傾斜茶壺,熱騰騰的酥油茶“咕嘟嘟——”倒入碗里,,桌旁是一口人工開鑿的窗,,陽光照進(jìn)來,酥油茶面亮晶晶,。
這是一座開鑿于峭壁上的洞窟寺廟,。窗口正對遠(yuǎn)方雪山的休息室里,我,、藥蘺,、梟哥和姐姐同老喇嘛一起圍坐桌前,,小喇嘛為我們每人倒過一碗酥油茶就退出去了。
“這酥油茶喝下去,,異能就不受「塔」領(lǐng)域的影響了,。”老喇嘛抿了一口酥油茶,,“靈魂干凈之人自然不會在此亂了心智,。”
姐姐率先捧起碗,,我們幾個隨后,。
這酥油茶咸咸的,,奶味醇濃,,里面還有一層帶著茶香的粉糊。
“我給你們講兩個故事,,”老喇嘛慢條斯理,,“聽完有什么疑問,再問吧,?!?p> 窗外,幾只鳥兒遠(yuǎn)遠(yuǎn)飛來,,“撲棱棱”一陣,,許是停在了峭壁上。
“第一個故事,,要從北涼王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