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晨靠在墻邊咧著嘴笑,,地上的江舒年早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任憑別人踢一腳,,他的身體才會動一動,。
“行了先這樣吧,一次打死就不好玩了,,”孫紹晨走過去蹲下,,“回去好好養(yǎng)傷,過兩天再來找你,,我們兄弟也累了,,一會兒叫陳繁給我們放松放松?!?p> 江舒年渾身唯一的力氣就是把牙咬得死死的,,用眼睛的余光看著一群人一哄而散。
聽到第四遍十面埋伏的時候,,孫紹晨上了車,,把音樂關掉以后笑著說,“你倆挺有情調的啊,,古典音樂都聽上了,。”
“方便完了嗎,?”
“必須的呀,,這叫個輕松啊?!?p> 江舒年不知道過了多久但他仍然不能動彈,,慢慢地各種疼痛襲來,他試了很多次,,終于成功地翻了個身,,窄窄的天空里只看到紅色陰影,大約是血吧。他想象過無數次自己的死亡,,聽說現在已經是注射死亡了,,痛苦很小很快,像他這樣被抓到一定是死刑立即執(zhí)行,,可能再活兩三個月?管他呢,,反正他肯定活不到了,。他只是很內疚,是他讓陳繁變成了那個男人的玩物,,這世間人與人的糾葛為什么這么復雜,。
還不到國慶天氣就這么冷了么,江舒年覺得一陣陣風吹在他身上仿佛一把把刀在割他的肉,,想來凌遲就是這種感覺吧,。時間過得好慢,夜色還是漆黑,,他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第一次會寫“媽媽”,他寫了滿滿一頁紙拿給媽媽看,,媽媽只是瞥了一眼就讓他自己去玩,。
他想到了自己大學做兼職賺了第一筆錢給媽媽買的禮物,一條絲巾,,放假回家他開心地送給媽媽,,第二天在小區(qū)門口垃圾桶里看到了它。
他總以為是自己調皮所以不得母親喜歡,,他就學得很乖,,文靜沉默,在學校被人笑話是女孩子,,可母親還是不喜歡他,。
他摔倒母親不會扶他,他生病母親不會安慰他,,甚至他考上大學母親都不愿去車站送他,。
不過幸好他還有姐姐,那是他見過最溫柔的女人,,她不過比自己大三歲,,在他小的時候就能撫慰他受傷的心靈,他學習中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事無巨細地告訴她,,他以為姐姐也是同樣的,,只是他后來才知道,姐姐隱瞞了很多事情,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她都是自己默默消化,,直到她無法承受,。
很長的時間里他都希望將來找個像姐姐一樣溫和如水的女朋友,說話細聲細氣,,做事輕手輕腳,,他們不會爭執(zhí)不會吵架,她能用自己強大的包容力護著他,。然而他遇到的卻是陳繁,,年輕朝氣生機勃勃的陳繁,她說話很大聲,,笑起來更大聲,,走路的時候還會平地摔,動不動打著講道理的名號跟人咋咋呼呼,,還不肯認錯,,難得偶爾會露出一些小女人的嬌羞,會讓人看得心里直癢,。
他這輩子唯一有過的女人,,可惜他永遠不能再擁有了。
江舒年感覺有人走了過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在他耳邊停止,,是一個不太看得清樣貌的男人。
“兄弟,,你怎么惹到廖磊的,?”
兩個小時前方仲去賭場還錢,只有二十萬,,跟他欠的錢比起來簡直九牛一毛,,錢總看到他眉開眼笑,“這是借啊還是還,?”
“還錢,。”方仲把一個黑塑料袋放在桌上,。
“這多少,?”錢總扒開袋子大概看了一眼。
“二十萬,,剩下的我會盡快還的,。”
“不急老弟,,我什么時候催過你啊,,不過這二十萬確實有點少,,還不還也沒啥區(qū)別,你還不如去玩兩把呢,,說不定就變成兩百萬了,。”錢總一笑眼睛就瞇成一條縫,,加上肥胖的身體,,有種彌勒佛的感覺,不過是陰暗的彌勒佛,。
“不玩了,,這兩天手氣太差?!?p> “那還不是因為老弟一直情場太得意嘛,我要是有個那么漂亮的女人我也得輸啊哈哈哈,?!?p> 方仲反感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就離開了,,當他走過一張紙賭桌的時候腳就像灌了鉛,,他心里念著二十萬變兩百萬,二十萬變兩百萬,,他轉身又去找錢總了,。
“誰他媽知道為什么?就一個女人,,再漂亮能有多漂亮,,可偏偏廖磊就喜歡?!?p> “磊少要個女人還不容易?。俊?p> “容易啊,,這不是叫咱們給方仲下套么,,他輸得越多,那妞就得求著廖磊,,讓她干什么不得干啊,。”
“那直接砸錢不就行了么,,何必這么麻煩,?”
“他們有錢人都變態(tài),都不走尋常路哈哈哈,?!?p> 原來從來都不是吳心垚離不開廖磊,是他方仲自己離不開廖磊,吳心垚曾經有過工作有過正常生活,,她愿意跟自己過苦日子,,愿意每天吃饅頭替自己還債,直到追債的找到奶奶,,吳心垚不得不主動回到廖磊身邊,,然而除了在賭場越陷越深,他又做了什么呢,?在這段感情里吳心垚付出的遠比他多得多,,他決定去找廖磊,雖然他還沒想好要做什么,。
江舒年聽到廖磊兩個字,,努力把嘴里的血吐了一口,他想吐在這個人的鞋上,,卻只是吐在自己下巴上,。
方仲蹲下用他染血的衣服給他擦了擦,“都快死的人了,,還挺有血性,。”
看著江舒年閉上眼睛不搭理自己,,方仲又說,,“敵人的朋友就是朋友,你說是不是,,朋友,?”
江舒年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剛想說話,,一口血涌了上來,,他被嗆得劇烈咳嗽,胸腔里像是多了一個風箱,,呼呼直響,。方仲見狀趕忙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墻坐著以免被嗆死,,過了一會兒,,江舒年好像舒服了一點,他輕輕抬起手指,,指著白色越野車,,努力地說,“車...錢...給你...殺...殺他,?!?p> “別,,我還是送你去醫(yī)院吧,就當我日行一善,?!?p> “不...別...管我...殺他?!庇忠豢谘苛松蟻?,江舒年覺得自己真的不行了。
方仲心生悲憫,,他在江舒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不是將來有一天他也會被堵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被忽然冒出來的打手送去地獄呢,,說實話他有點怕了,,他還不想死,他還有舍不下的人,,但是他不想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
“我答應你?!?p> 車燈亮起的瞬間江舒年閉上了眼,,以后每年的9月30日都是他的忌日了,,姑父姑母對不起,,希望你們保重身體,陳繁,,對不起,,希望來生還能見到你。
“你給我搓了十分鐘頭發(fā)了,,想什么呢,?”
陳繁和廖磊面對面站著,雙手高舉還在機械地揉搓廖磊的頭發(fā),,她什么都沒想,,她的腦子已經被掏空了。
“陳繁,?”廖磊加重聲音又喊了一聲,。
“嗯?”
“你想給我洗成禿子嗎,?”
“我,,我走神了?!标惙贝蜷_水龍頭給他沖水,。
陳繁轉身去拿沐浴露,,廖磊緊緊地貼了過來,手已經從她的衣服下鉆了進去,,他炙熱的嘴唇在她脖頸上來回挪動著,,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廖磊,,你還沒好利索...”
“噓...我今天高興,。”
“寶貝兒子,,來讓爸爸抱抱,,”唐志澤一進門就把糖豆抱了起來,又把他舉在半空玩了一會兒,,“想不想爸爸,?”
“想?!碧嵌鼓搪暷虤獾鼗卮?。
跟在唐志澤身后的司機放下兩個行李箱就走了,唐志澤把糖豆放下,,“來看看爸爸給你帶了什么禮物,?”
李南星坐在沙發(fā)上冷眼看著唐志澤像獻寶一樣拿出一堆奧特曼怪獸,糖豆興奮地抓了兩個跑向李南星,,“媽媽,,打怪獸,打怪獸,?!?p> “糖豆乖,我們明天打怪獸好不好,,今天很晚了你該睡覺了,。”
糖豆一臉不高興,,扭頭看著唐志澤,,希望他能替自己說話。
“好兒子該睡覺了,,爸爸剛回來也累了,,明天我們一起打怪獸?!?p> 李南星把糖豆哄睡回到臥室,,唐志澤已經洗了澡出來了,他抬抬下巴指著梳妝臺上的一個盒子,,“給你的,?!?p> “難得你帶別的女人去玩還記得給我買禮物?!崩钅闲强炊紱]看把盒子放進抽屜里,。
“你別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p> “我在你面前還有臉嗎?整個公司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的小三住在麗華公寓,,你怎么不昭告天下呢,?”
“原來是為了這個生氣,”唐志澤反而笑了,,“你放心,,就是昭告天下你也還是我老婆,你別作就行了,?!?p> “唐志澤你能不能要點臉?這是一個正常男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得了吧,,我是不是正常男人你還不知道啊,?”
“你別自我感覺良好了,,隨隨便便抓個男人都比你強?!崩钅闲遣恍嫉乜戳怂谎?。
唐志澤騰地從床上站了起來,,“你什么意思,?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哪個男人比我強,?你跟哪個男人睡了,?”
“你有病吧,你胡說什么呢,?”李南星轉身要走,,她沒有辦法和唐志澤共處一室。
“話沒說清你跑什么,,心虛?。俊碧浦緷缮焓窒胱ё±钅闲?,結果只抓到了頭發(fā),,帶著李南星向后趔趄了幾步。
“唐志澤你瘋了嗎,?你聽不懂人話嗎?”
唐志澤指著李南星的鼻子喊,,“李南星我告訴你,當初你要不是個處女我絕對不會娶你,,我是看在你平時安安分分不出去亂玩才跟你過的,你要敢給老子戴綠帽子,,我絕對不放過你?!?p> “你簡直不可理喻,,隨你怎么想吧,?!?p> “我叫你不許走!”唐志澤拽著李南星的胳膊把她摔在了床上,,他跪坐在李南星身上,“話沒說清楚不許走你聽不懂嗎,?你說你到底跟什么人睡了?是誰,?你快點說!”
“唐志澤你滾開,,你就是個白癡二百五,你是天底下最爛的男人,,你滾開放開我,?!?p> 唐志澤掄圓了胳膊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你快說,,是誰,?到底是誰?”
李南星沒有料到他真的敢動手,,被他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地響,半天緩不過神,。
“李南星你這個賤人,快點說那個男人是誰,?到底是誰,?”
接著又是重重一耳光,,“你這個賤人,,賤人,!你的奸夫是誰,是誰,?,!”
伴隨著唐志澤瘋狂嘶吼的還有極盡全力的耳光,,一下,,一下,,又一下……李南星覺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整個人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懵了,,能聽到的聲音越來越模糊。
過了很久她隱約聽到有哭聲,,掙扎著從床上起來,,看到糖豆兒站在門口哇哇大哭,唐志澤已經走了,,她跌跌撞撞走過去把糖豆兒抱在懷里,,輕聲地安慰他,。
糖豆兒眼角掛著淚睡著了,,李南星回到臥室拿起手機,堅決地撥出110,。
等待警察過來的時候,,李南星去照了照鏡子,,整個人披頭散發(fā),臉頰又紅又腫,,眼角淤青,嘴角有血,,耳朵還是嗡嗡作響。2013年她和唐志澤結婚,,從結婚開始爭吵就沒有停止過,她的兩個孩子都在一次次的爭吵后自然流產,,最后終于有了糖豆兒,日子雖過的不順心,,婆婆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唐志澤字里行間的輕視都讓她覺得低人一等,,但像今天這樣大打出手從未有過,家暴是她的底線,。
她舉起手機把自己的臉拍個了視頻,,她在對話框里編輯了很多次信息,最終只是把視頻發(fā)給了母親,,已經是10月1日凌晨1點了,她沒有收到母親的回復,。
警察沒來之前李南星就知道不會有什么結果,,如果構不成輕傷,,最多就是批評教育,所以警察這么說的時候她也不失望,,她現在只想離婚,不惜一切代價離婚,。
王小勇走進公安局大院,看到一個人來回踱步,,眼尖的他認出是他的大學同學,親切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周?你怎么在這兒,?來找我嗎?”
小周看見他也很高興,,“我還想著一會兒給你打電話呢,現在不用了,?!?p>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王小勇又問,,“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來找你,,順便找你而已,,昨天晚上我們處理了一個家暴,,我?guī)齺眚瀭??!?p> “家暴,?媽的,,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傷的重嗎,?”
“看著挺嚇人,,傷倒也不重,,報案人說就是打耳光了,可能鼓膜破裂,,最嚴重也就是輕微腦震蕩,這種情況我們也只能把男的叫來說一說,,有的說說還聽,有的回去打得更厲害了,?!毙≈軗u著頭嘆氣,。
“現在有些男人,,自己一事無成,,打起自己老婆倒是有本事得很,?!?p> “這個可不是一事無成,唐志澤聽過嗎,?”
“好像在哪兒看見過這個名字,?!蓖跣∮抡J真琢磨著。
“別想了,,”小周上前一步在他耳邊低聲說,“唐道文的兒子,。”
王小勇正要說話,,看到有個女人從大樓里走出來,小周給了一個住口的眼神,,上前和她說起話來,。王小勇見那女人戴著帽子墨鏡,跟小周說完話后又帶上了口罩,,走過他身邊時他忽然認出了她,“等一下,,”他繞到她身前,,“李南星,?”
李南星也認出了王小勇,,點了點頭,。
王小勇想起曾經的她多么美艷動人,又多么盛氣凌人,,如今卻成這副模樣,,不由得生出同情,“小周,,這是我朋友,我送她回去,,咱再聯系?!?p> 上了車,李南星摘下了墨鏡和口罩,,王小勇看見她雙頰腫脹,眼睛里有血塊,,眼角有大片淤青,臉上還能看到清晰的指印,,他有些心疼,,“法醫(yī)怎么說,?”
“下頜關節(jié)挫傷,,球結膜下出血,,鼓膜破裂,,都不要緊,,過幾天就好了,。”
“他為什么打你,?”
“有煙嗎,?”
王小勇從口袋掏出煙和打火機遞給了她,她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說,,“喝多了,我們吵了幾句他就動手了,?!?p> “他經常打你嗎,?”
“沒有,,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后一次?!?p> 到家后李南星先進了門,王小勇跟在她后面關門,,唐志澤一看到李南星怒不可遏地沖了推了她一下,,“你這個賤人,,居然報警抓我?”
李南星被他推的正好摔進王小勇懷里,,王小勇扶好她,,站在她和唐志澤之間,,“你一個大男人,打老婆算什么能耐,,說出去不怕讓人笑話,?”
“李南星,你竟然敢把奸夫帶回家,!”唐志澤伸手又要打,。
王小勇掏出證件,,“你放尊重點,我是警察,?!?p> “警察,?把你們局長叫過來我也不怕,。”
“唐志澤你夠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齷蹉?!崩钅闲巧锨耙徊桨淹跣∮吕缴砗?。
“李南星你有種,,”唐志澤扯掉她的墨鏡,“敢給老子戴綠帽子,,你給我等著?!?p> “我等著,我等著看你坐牢,?!?p> “要坐也得你媽先進去!”他推開站在門口的李南星,,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