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一次當班長，讓吳用改變了許多,。他不再像在初中階段那樣,，在教室里，除了學習,，就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若有所思,，懶得去理會別人。現(xiàn)在,，他變得自信了,，總是主動與同學們互動。除了每天晚上上自修課負責點名外,，還幫老師收發(fā)作業(yè),。因為他普通話講得好，老師還常常讓他領(lǐng)讀課文,。他的自信心就是這樣,，因為被關(guān)注、被重視,，一點一點地建設(shè)起來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吳用注意到鄭玉珍看他的眼神有了變化,，卻又很難準確地描述它具體是什么樣一種變化,。吳用幾次勇敢地迎接她的目光后，覺得它捉摸不透,，但又讓他十分確信,，它暗含的特殊性毋庸置疑地存在著。

　　吳用逐漸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多了一些前所未有,，且逐漸見長的東西。他在日記中試圖描述它,，卻發(fā)現(xiàn)這對于作文寫得好的他來說,，有點困難。要說它是對她的思念,、牽掛嗎,，他們每天見面,，所以這個歸因沒有理由，也就沒有那么具體,。如果說,，它僅僅是對她眼神的期待，卻又沒有那么簡單,，覺得遠遠不夠,。

　　“我發(fā)現(xiàn)總想對她做點什么”吳用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又是一個星期一,。第一節(jié)課,，還是羞月妗的語文課。因為上周剛考完中段考,，同學們大多顯得心不在焉,，各種分心，各種小動作,，心思完全不在課堂上,，任憑羞月妗在講臺上，旁若無人地投入著,。

　　吳用強打著精神,，想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也許是群體效應,，上課沒多久,，他還是直犯困，打了個盹兒,，手中的筆掉到了課桌下,。他彎下腰，把身子趴下一看,，發(fā)現(xiàn)筆就在鄭玉珍用腳指頭撐起的腳掌旁,，離她的腳丫很近。

　　他就那么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她攏在一起的一對腳丫和東斜西倒在兩側(cè)的一雙涼鞋,，拾起了他的筆，卻發(fā)現(xiàn)眼睛也同時收起了她那雙并不特別的腳丫,，揮之無去,。內(nèi)心還莫名其妙地逐漸聚集起些許騷動不安，困乏也就全無了蹤影,。

　　看了看正十分投入地看著小人書的同桌陳永明,，他瞬時決定，將自己的左腳丫從人字拖里解放出來，讓它作為先頭部隊,，先行探個究竟,。

　　他小心翼翼地掙扎著挪動他那一只第一次如此不聽使喚的左腳丫向前，好像那是它唯一的出路,。

　　當吳用的左腳丫觸碰到鄭玉珍腳丫的那一剎那,，她本能地將自己的腳丫收了收,，往前挪了挪,，而后又充滿悔意地摸索著腿向后，向著吳用腳丫來時的方向,。當她發(fā)現(xiàn)他的腳丫并未走遠,，她欣喜而略顯驚慌，并輕輕地把它按壓著,，好比騎著一個舉手投降的兒時玩伴,。

　　吳用很感激自己的左腳丫，當它發(fā)現(xiàn)她本能躲避后,，并沒有因此而退縮,，不管當時它是精疲力竭而停歇，還是茫然不知所措而遲鈍,。

　　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幾乎每一堂課，他們的腳丫總是在課桌的掩護下親昵地依偎著,。

　　上高中后,，男女同學之間的關(guān)系很快發(fā)生了變化，相互劃清了界線,。男女生之間不再嬉戲打鬧,，而是互不理會，不相往來,。好像如不這樣,，無法表示自身的清白。

　　吳用在公開場合也不敢輕舉妄動,，從不敢與鄭玉珍公開打過一次招呼,，盡管課桌下他們總是悄悄地相互用腳丫親熱著。

　　不知不覺間到了期末,。同學們領(lǐng)完家庭報告后,，就歡呼雀躍地陸續(xù)離開了教室。

　　鄭玉珍知道,，吳用肯定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因為他管著班里的鑰匙。她幾次看了看吳用，然后故意拖延著不離開,。其實,，吳用早在幾天前就一直想象、設(shè)計著他們的第一次小別,。他特別留意著她,，尤其是今天。他發(fā)現(xiàn),，今天腳丫的交流時間雖然短暫,，但特別意味深長。因此,，他也早有準備地期待著,，卻又忐忑不安，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具體期待的是什么,，該如何去謀劃行動。

　　等同學們都走后,，鄭玉珍默默地幫忙著逐個關(guān)上課室的窗戶,。他們都一本正經(jīng)地干著，不敢看對方一眼,。最后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來到課室的后門,。鄭玉珍關(guān)上門，上了栓,。吳用從背后抱住了她,，驚慌而又不知所措地想將頭埋在了她的頭發(fā)里。鄭玉珍將頭向后靠向他,，并轉(zhuǎn)過身子,，最終兩人吻到了一起。

　　事后,，吳用回想起來,，才發(fā)現(xiàn)從始到終，他的眼睛一直莫名其妙地緊閉著,，而他的雙手卻又好似長了眼睛,，觸摸到的一切變得很有畫面感，具體而真實,。在晚上記日記的時候,，他一直在懊惱，想不到自己的初吻,，竟是如此的不浪漫,，完全沒有設(shè)計感,，近乎草率，給他的感覺好像是不經(jīng)意地丟棄了自以為一直很珍愛的東西,，而又感覺不到自己有多少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