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接手
傅忠進城的時候,,盡管有心里準備,,還是被衛(wèi)所的破爛震驚了。這可是與延綏府平級的衛(wèi)所,,幾縣財力加上朝廷撥款,,就搞出這么個樣子。
吳堡縣的城墻矮小還在預期之內,,畢竟是邊境小縣,,財力有限,加之經(jīng)常有回,、羌騷擾,。自己能順利將胡縣令的家財運出縣城,也得益如此,。
驗看了傅忠出示的上任文書,,曾況看著滿臉青澀的年輕人,,心里一愣,這能有什么擔當,。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把心一橫,,你要上折參我,,把我拖進案子,也是我的命,。
他是軍人,,硬氣說道:“沒想到我臨走之時,出了這樣的兇案,,是我辜負了朝廷的信任,,責任在我?!?p> 傅忠沒有牽扯他的想法,,淡淡回道:“吳堡之事,誰也不愿,,與其追究責任,,不如盡早破案,也好對布政司(省級衙門)負責,,還胡令家屬一個交待,。”
田蘊見傅忠年輕,,心里暗道可惜,,一幅好皮囊,禁得起九邊之地的風沙嗎,?也不知是哪個暴發(fā)戶家的公子哥,,投了誰的門路,花了多少銀子,,被人騙到了這鬼不生蛋的地方,。他家里大人要是知道榆林現(xiàn)狀,會是多么揪心,。
要是不跟曾況走,,他又肯留人,那就是自己的上司,。
他提醒道:“我們吳堡地貌獨特,,天高三尺,誰知這么不幸,,碰上了開朝以來的大案,。”
傅忠心里一愣,,這人有才呀,,這是唐朝大歷年間,百姓諷刺館陶縣令這個糊涂貪官挖地三尺的典故,。
他離任之時,,縣民送他一匾額,大書‘天高三尺’,。他不解,,問鄉(xiāng)民何意。
鄉(xiāng)民回答說:“這是稱贊大老爺為民請命,,造福鄉(xiāng)里的意思,。鄉(xiāng)民們愛戴您,說您是位頂天立地的大人物,?!?p> 傅忠轉臉和氣問道:“你是何人,對案子有什么看法,?!?p> 田蘊自報家門后,見傅忠云淡風輕,,對自己所說,,要么城府深,要么沒聽懂,,傳遞過來的善意卻是妥妥的,。他心里自思,留不留自己在兩可之間,,既然已經(jīng)提醒了,,就好人做到底,何必讓他一到榆林,,就陷入與延綏風波之中,。胡縣令不是什么好東西,半點都不值得同情,。
他把昨天三人商量的結果講了一番,,最后說道:“眾人言之鑿鑿,鬼神之說,,玄而又玄,,誰敢說其有,誰敢斷其無?!?p> 傅忠聽到他這么說,,心里一嘆,這么個有才之人,,何以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他是裝糊涂,還是和稀泥,。倒是此說,,正合自己心意。要不取他的才,,防他的德,,反正手里沒有文人,挽留后再說,。
他馬著臉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斷案,怎么能相信這些虛妄的東西,?!?p> 田蘊心道:“誰信誰是孫子,你可別放著鵝毛不知輕,,頂著磨盤不知重,,不識好歹?!?p> 見田蘊蠕動著嘴巴,,不再出聲,傅忠也不管他,,說道:“我與曾總兵都是軍人,,也不搞什么互相推卸責任的事。案子發(fā)生在交接之時,,誰來斷案,,都得對布政司和苦主負責。朝廷既然要我主政榆林,,我退無可退,。刑事案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案的,先把交接手續(xù)辦了,,曾總兵也好去赴新任,,大家以為如何?!?p> 田蘊心里恥笑,,到底是個雛兒,,新官不理舊事,他就這么把包袱背在了身上,。
曾況卻大喜不已,,到底新知府也是軍人出身,做事就是痛快,。他誠心滿滿說道:“傅老弟有心了,,以后,延綏一帶,,有事你說話?!?p> 眾人都要離去的時候,,傅忠開口說道:“田大人請留步?!?p> 田蘊萬分不情愿,,跟著這樣的雛兒,還不如跟著曾總兵好,,他轉過頭來,,“府臺大人有何吩咐?!?p> “吩咐談不上,,就想聽聽你談談榆林的現(xiàn)況?!?p> 田蘊也是官場混跡多年的人,,看傅忠的意思,有挽留自己的打算,,可他的分量夠不夠,?
跟著屠夫談豬,跟著秀才談書,,良禽也得擇木而棲,。
他淡淡說道:”榆林的現(xiàn)狀,想必大人臨來之前,,就有所了解,,何須我來饒舌。地里的出息,,一眼能看到頭,。“
”你是本地人,,本地的民情如何,,百姓對官府有什么希望?”
”本地人分成兩派,吳堡,、清澗,、保安、神木四縣人老實窩囊,。綏德,、米脂、府谷三縣人民風強悍,。大人倒是可以放心,,無論老實和強悍,不餓死是不會造反的,。七縣百姓,,無非求個溫飽?!?p> ”你本人對榆林的將來,,有何展望?“
田蘊心想,,這是要考究我呀,,便把話頭堵了過去,”我是做幕僚的,,譬如墻頭之草,,就看主家刮什么風?!?p> ”我要是想把榆林治理得夜不閉戶,,道不拾遺,你可愿意幫我,?!?p> 雛就是雛,下車伊始,,口氣倒是不小,,田蘊譏笑道:”那我就先恭喜大人了,就不知大人從何處著手,?!?p> 傅忠嘆息道:”我準備走前人從未走過的路,其中風險不小,,你若無意,,還是不說為好?!?p> 一句話,,勾起了田蘊好奇之心,,這世上就有學富五車而不得高中之人。如同后世的左宗棠一樣,,科舉無望后,,留心民事軍務,積累了一肚子務實之術,,田蘊就是這樣的人,。
他以手指地,”你說的莫非是它,?!?p> 傅忠咬咬牙關,堅定地點了點頭,。
田蘊滿臉不信地看著傅忠,,就憑他連個案子都拎不清,這等不識時務,,還想動土地的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有什么來頭,?
不過,不管他是什么人,,這是連當今皇帝都不敢碰的事,,就憑他這樣可憐百姓,也得提醒他,。
”我對大人的志向欽佩不已,,先不談大的話題和以后的事情,就說說吳堡縣的案子,,大人難道看不出,,兇手不是普通人?!?p> 他指指延綏方向,,”倘若展開,人事紛繁,,還有什么精力做別的事,。“
傅忠這才明白,,感情田蘊不是糊涂,,看來他對胡縣令沒有好感,只是和稀泥?,F(xiàn)在對自己明白提醒,,并無惡意,。
傅忠心內暗笑,他還是猜到了一半,,知道不是本地人所為,。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會做何感想,,誰會想到,,一個新任的榆林知府,不走正途,,就這樣殺了下面的縣令,。
而這樣斬殺胡縣令,一是他的所為天怒人怨,,二是為了以后事情埋下伏筆,,不然,人們會覺得非常突兀的,。
傅忠大氣說道:”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買紅薯。胡縣令該死,,卻不是這種死法,,必須明正典刑,震懾官場,,這才是他的歸宿,。至于兇手背后有人,我又何懼,,一屋都掃不好,,何談別的事?!?p> 這是莽夫,,還是胸有成竹,田蘊看不懂了,。只是這樣的氣魄,,真的令人從心底里發(fā)出尊敬之情。
他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