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查記憶污染的事暫且擱置,。
不過陳亦文想了想,，覺得也不必急于一時。從自閉癥的角度出發(fā),，如果某天早晨,，他突然另一段記憶取代，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
原本的自己大概就和死了差不多,，現(xiàn)代人因為壽命變長，對生死就看得不那么重,，尤其是這種沒多大痛苦的死法,。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慢慢經(jīng)歷其中的過程,，遺憾,、悔恨、不舍,、未了的心愿,、對未知的恐懼，臨死之人大多會遭受這類情緒的折磨,，最后又轉(zhuǎn)變成對死亡的敬畏,。
陳亦文很年輕，經(jīng)歷的東西也不算多,，所以對伸頭一刀的事并沒有太大抵觸,。
而且英雄都說了，記憶污染不會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一個是窺得秘密一角的黑客，一個是常年蝸居地下的房東,，陳亦文當(dāng)然愿意相信前者,。
“不會是自閉癥的記憶在說服我自己,，讓我不要繼續(xù)往下調(diào)查吧?！?p> 陳亦文又仔細(xì)分辨了一下,，覺得剛才那些都是自己的想法，于是他滿意地起床了,。
傷處的疼痛感稍有好轉(zhuǎn),，但用力的時候還是會一陣陣抽痛，要是被人拍上一巴掌,，那就更不用說了,。
“早，哥,，昨天的酒真不錯,，喝完倒頭就睡，一覺起來感覺精神都好多了,?！?p> “嗯?！标愐辔暮浪?，整張臉都痛變形了。
“咦,，不會在練習(xí)微笑吧,？這么笑可不行。應(yīng)該這樣……”陳亦武一咧嘴：“你這嘴還是暫時別笑了,。對了,，哥，我今天不回來吃飯,，組里有聚餐,，晚上不用等我了?！?p> “好,。”
交際多一點也好,，最好多到你沒空關(guān)心我是不是被停職了,，陳亦文心想。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弟弟是同一類人,，有時候又覺得是完全不同的人,。大概這就是先人所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吃過早飯,，各自出門,。
街上比前幾天清凈了不少，看來人們對新一年的熱情也只能維持三天,。示威活動也徹底停止了,，海馬體大樓前平靜地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陳亦文為了節(jié)省開支,，選擇坐接軌車去分部,，路上稍稍耽擱了點時間，最后還遲到了,。
袁宇不看重考勤,，同事們卻把陳亦文遲到，和前一天的停職處分聯(lián)系到一起,，認(rèn)為分析師的情緒控制能力也不過如此,。
只有寧厚和左重義稍顯仗義，還安慰了幾句,。
“別放心上，中樞哪個分析師沒被收回過權(quán)限,，光我知道的,，黎肅就都被停過三次。都不是大事,，你們都是能通過評估的人,，和我們不一樣，這種事能通過一次,，就能通過第二次,。”
“是啊,，阿文哥,。分析師的職務(wù)停了，三十九區(qū)的編制還留著,，恢復(fù)職務(wù)那是早晚的事,。別在意，這段時間就當(dāng)是體驗治巡生活了,?！?p> 陳亦文嘴唇的傷口沒完全愈合，想笑又不能笑,，只有一邊的蘋果肌能動兩下,，看起來像臉抽筋：“我就是起晚了?！?p> “理解,，心情好,，起得早?！睂幒裾f完就閉嘴,，接著又岔開話題：“說來也是因禍得福。聽說我們這兒又要入職一名分析師,，昨天定的,，今天人就來報到。以后阿文哥就算老人了,，簡單的工作都可以交給新人,。”
來了個跟我搶活干的,，那我可謝謝你,。
陳亦文干上了治巡的工作，一早上兩次出勤,。
一次發(fā)生在磁軌高速上,。
設(shè)計師因為自己的方案被推翻幾十次，導(dǎo)致出門的時候被道路監(jiān)控測到負(fù)面情緒,。陳亦文跟著老左和石頭,，三人合力才把他從車上拽下來，再一看,，菜刀還在后座放著,。
也好在制止得及時，只要能完成心理治愈療程,，這名設(shè)計師還能恢復(fù)正常生活,。
第二次是因為討薪。
剛開始分部接到預(yù)警的時候都嚇一跳,，看這密密麻麻的情緒異常狀況,，差點當(dāng)成兩撥人斗毆，于是把能派的人全都派了過去,。
到那兒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些是同一家小合金廠的工人，他們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工資一分錢沒拿到,，廠子先倒閉了。后來一群人四處托關(guān)系,，找到了老板的藏身地,，沒想到黑心老板兩手一攤，沒錢。那大伙肯定要鬧,，這一鬧,，就變成了負(fù)面情緒事件。
處理方法也簡單,，可以公款給工人們開設(shè)心理疏導(dǎo)課程,，緩解他們的負(fù)面情緒。也可以老板私人掏錢,，把工人們的工資補上,，徹底消除這些負(fù)面情緒。
不用說,，能讓別人掏錢的事,，自己還破費個啥？最后那老板連本帶利把錢吐了出來,，還捎帶領(lǐng)了全套的免費心理疏導(dǎo)課程,，皆大歡喜。
午飯是左重義請客,，他堅持說自己欠陳亦文一頓飯,，實在不好推辭。
吃的是烤肉,，反正調(diào)料味重,，吃完一抹嘴，誰還管這是真肉是假肉,，總之到了肚子里都是蛋白質(zhì)。
下午的時候,，陳亦文見到了傳說中的新人,。小女孩長得確實挺可愛，也不高,，梳了個辮子,，但要說她是自己同期，陳亦文實在沒什么印象,，認(rèn)不了,。
他只能簡單打個招呼：“你好，我是陳亦文,，也是新來的分析師,，比你早三天。聽說你也姓陳,，我們還是本家,。”
“我們不是本家?！?p> 女孩說話時也不帶表情,，大概情緒穩(wěn)定的人都這樣：“我叫陳微，見微知著的微,，望塵莫及的塵,，和你不一樣，你是默守陳規(guī)的陳,。我還聽說你有個綽號叫‘安全條例’,，跟你挺配?！?p> 好好的女孩,，長了張嘴。
“塵姓,，有這個姓嗎,？”
“你不知道的時候沒有，你知道了,，就有了,。”女孩大概意識到兩人初次見面,，不該這么生硬,，又伸出手：“重新認(rèn)識一下，我叫塵微,，說起來我們還是同期,，你不會一點都不記得我吧？”
“啊,?！标愐辔纳焓忠晃眨孟駥λ辛诵┯∠螅骸皩?，塵微,，我記得，你是我們這期里評估成績最好的,?！?p> “對。原本我畢業(yè)后是分配到總部的,，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發(fā)配到這里?！?p> “這都能怪我頭上,?！标愐辔暮懿焕斫狻?p> “因為你被停職,，準(zhǔn)確地說是收回權(quán)限,，導(dǎo)致三十九區(qū)人手不足，才把我調(diào)過來了,?！?p> 陳亦文心想自己沒來之前，黎肅一人干了這么久,，也沒聽說補充點人手之類的,，這理由有點牽強。
不過他嘴上還是應(yīng)承：“抱歉,，等我復(fù)職,，你就能回去了?！?p> “可能吧,。”
陳亦文應(yīng)塵微的要求,，帶她認(rèn)識了幾個同事,，大致介紹一下三十九區(qū)的情況。說實話,，他自己都還沒把人認(rèn)全了,，也就是糊弄小姑娘。
十來分鐘時間,，一套流程連帶著入職手續(xù)都辦完了,，兩人也沒多說一句客套話。
陳亦文發(fā)現(xiàn)她大部分時候都在神游,，估計是電子腦連著網(wǎng)絡(luò),，所以注意力一直在其他地方。
于是陳亦文開始喜歡這個新人,，因為她掌握了一種，可以互相不說話,，又不會讓場面尷尬的方式,。
下午的時候又各忙各的，塵微因為是新人,，所以接了陳亦文的班,，被留在分部處理負(fù)面情緒的接待工作。
陳亦文這邊又忙著處理各種預(yù)警,，下午的時候還處理了一下弟弟阿武的情緒,。
“我沒看錯吧，哥，才三天,，你就收到第一個處分了,？破紀(jì)錄了啊，哥,?！?p> “你懂什么，我們部長還因為這事表揚我了,?！?p> “那是表揚嗎？什么都別說了,，要不你還是考慮下來信息科吧,。我這邊熟，只要打個招呼,，你來混個調(diào)度員的職位問題不大,。”
“調(diào)度員一個月多少工資,？”
“轉(zhuǎn)正四萬,。”
“我見習(xí)期十二萬,?！?p> “你在你們?nèi)欧植空婊觳怀鲱^。我剛和我們科長說起這事呢,，哥,，你知道新調(diào)過去的那人什么來頭嗎？”
“什么來頭,?！?p> “我也不知道?！?p> “不知道你說個屁啊,。”
“你聽我說,，就是我們不知道,，才說明她來頭大。你想,，連我們信息科都查不到,，那得多高的級別才夠?！?p> “就這,？”
“啊,，就這，這還不夠,？你想想你們?nèi)挪慷际裁慈?。一個背景高深的陳微，一個名氣在外的黎肅,，你呢,，三天吃處分的陳亦文，就這,？實在不行你自己想想辦法,，反正五處要對你重新評估，到時候就跟總部的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調(diào)到別的轄區(qū),。要不然你就天天默念那兩個人出意外，看你的嘴靈不靈,，那也是個辦法,。你自己想吧?！?p> “你怎么對我這么沒信心,。”陳亦文腦殼疼,。
“哥,，我就這么跟你說吧。剛才我用科長的賬號查了下你本家陳微,?！?p> “人家叫塵微，灰塵的塵,，不是我本家,。”
“差不多,。我看過了,，她在培訓(xùn)班的成績是全完美，這種人如果是你同期你能不知道,？”
“我對她有點印象,。”
“知道你昨天晚上怎么不說,。哥，問你件事,，你知道記憶分析師分高級和初級嗎,？”
“啊,，知道?！?p> “得了吧,，這也是我聽科長說的，記憶提取的本質(zhì)是接入對方意識,，說白了就是你去人家腦子里看看他在想些什么,，是這個意思吧?！?p> “差不多,。”
“那既然你都能進對方的意識了,，為什么不能在里面做點小小的改變,。”
“這樣會提高同步率,，我就不能把他的記憶排除到自我認(rèn)知之外了,。”
“那是你的權(quán)限不夠,?？偛窟@邊有三名高級記憶分析師，他們的權(quán)限和普通分析師不一樣,，叫意識介入,。他們能做到改變一個人的記憶。哥,，你剛才是不是說,，你對那個陳微有印象？”
“是啊,?！?p> “那，你見過她了,？”
“見過,。”
“你們是不是有過肢體接觸,？”
陳亦文回憶了一下：“嗯,，握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