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晚清年間，時局動蕩,，下海經(jīng)商的不在少數(shù),。
秦府的太爺也是如此.
據(jù)古籍所說，秦家先祖世代經(jīng)商,，最遠可至明代,，傳言道：
“古有書所云，老爺多次下西洋,，身邊并無稱心如意之人,，唯有東秦府世家老爺所托生的第三子秦風最得愛意?！?p> 后來到了偽滿洲國,，秦府正值內(nèi)亂之際，特分立兩府.
特稱為東秦府和西秦府,，東府的大小事宜均有大姨太高蕹蓮和三姨太蘇湘婉把持著,；
西府則有二姐的大姨太陳蕓瀬和二姨太陳蕓韻處理著，倒也從未出過差錯,。
話道前一月前,，季惟平升為總督府那一日.
在告辭了東府的蘇湘婉后未拜見西府，而是派了自己得意的干將陳風前去問話,。
冬日正月初十,，西秦府內(nèi)府。
東街軍機處的小廝陳風被眾嬤嬤引著,，往南轉(zhuǎn)彎,。
穿過一個南北的穿堂，向東大廳之后,，便只見一條大甬路,，直出大門的。
進入堂屋中,，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塊刻有鎏金五龍青鳳紋樣的大匾,。
上面三字，是“鏡花堂”,。
后有一行小字：“民國十二年七月五日書賜秦國西府大姨太陳蕓瀬”,。
還未觀至，只見一個穿青綾襖,、外罩彩絲掐牙背心的丫鬟走來笑說道：
“太太說,，請公子到那邊坐吧?！?p> 一個老嬤嬤聽了,，忙將陳風又引了出來,，到了東廊三間小正房內(nèi)。
臨窗大炕上鋪著墨藍洋罽,，正面設(shè)著明黃緙絲蘇繡靠背,，石青引枕，天青色大條褥,。
兩邊設(shè)一對兒梅花式洋漆小幾,，桌上堆砌著書籍茶具。
陳蕓瀬坐在西邊下首,，見陳風來了,，便再三攜他上座。
陳風環(huán)望一周,，因見挨炕一溜三張椅子上搭著半舊彈墨椅袱,，陳風便向椅上坐了。
陳風呷了口桌上的茶,，因說：
“太太,，外面的起義叛軍，以那個王晉端為首的,，雖說人數(shù)兵力并不如前些日子康湛家的一半,，但那國公府蘇家就是前車之鑒呢，還望太太早做決斷,?！?p> 陳蕓瀬動了動右手邊觀音廟進貢的佛珠，說道：
“昨兒個二爺齋戒,，竟也被那群流匪給搶了,。外面的野家伙都開始鬧了，看來這姑蘇城是要亂了,?！?p> 話音剛落，陳蕓瀬便向身旁的丫鬟彩風囑咐說：
“你去告訴李旻,，讓他告知東府,，上次就是他們那兒先鬧起來的?！?p> 那丫鬟應(yīng)了一聲,，隨后便打起簾子，朝正門去備轎了,。
陳蕓瀬咳了兩聲,，眾人忙端上桂圓湯來。
呷了兩口，遂叫那群人下去了,。
她靠在梅花式洋漆小幾旁，對著陳風品笑道：
“還是多謝季督撫讓公子來告知我,，后院的廊房中備好了情玉齋今兒才送來的點心,，還望您不嫌棄，肯賞臉去嘗嘗,?！?p> 陳風也算是經(jīng)歷過些風雨的，可西府這樣大的陣仗,，卻是第一次見,。
他忙起身告拜，那幾個丫鬟婆子便也忙引著他朝著西側(cè)廊退去,。
陳蕓瀬見聲兒已走遠,，遂起身整衣。
那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通通進來攙扶著太太,，往圍房沐浴更衣,。
那丫鬟忙俯身轉(zhuǎn)來，垂手侍立,，聽她指示,，且說著：
“太太，去西府的轎子已經(jīng)備好了,，只是......”
那陳蕓瀬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
“罷了,，你且去罷,，明日你再來說吧?！?p> 那丫鬟應(yīng)了一聲,，方慢慢的退去。
“不好了,！”
一聲聲啼叫在正門外喊著,，幾個小廝也在叩門。
不一會兒東西廊房的燈便全亮了,，三房的謿兒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打起布簾說著：
“大太太，快拿西府的掌印吧,，二房的太太歿了,！”
陳蕓瀬聞聽，嚇了一身的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趕忙穿衣拾掇,。
彼時合家皆知，聽聞此等大事無不痛哭,。
陳蕓瀬上了轎,，近一半的小廝跟隨著，光丫鬟便有數(shù)十個,。
她坐在轎上,，手里卻還抱著個湯婆子，外面的雪下的愈加大了,，像是死了人的氣勢,。
約莫著快兩個時辰，方到西府前,，只見府門大開,，兩邊燈籠上也落了雪。
亂哄哄的人來人往,，里面哭聲震耳欲聾,。
陳蕓瀬下了轎，忙奔趕至停靈之室,，痛哭一番,。
然后便被人扶到了廂房內(nèi)，眾人也都來拜見,。
偏那個四房的小妾馮余式稱病不來拜見,，陳蕓瀬又不能說些什么不是的。
眾人各個兒眼中含淚,，生怕被太太提溜出去讓人大棍子打一頓,。
陳蕓瀬將手里的湯婆子擱下，看向那群人等,，因說道：
“人已辭世,，哭也無用，我且問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這二太太?。俊?p> 幾個弟兄都忙轉(zhuǎn)悲為喜,，二房的秦琮是個機靈的,，忙湊上前去，雙手搭在陳蕓瀬的腳底,，說著：
“大太太不必太過于氣惱,，這事兒自有祖宗規(guī)矩辦，倒是您勞累了，不妨先歇息片刻,，之后再商討此事,。”
陳蕓瀬看了看他,，便將那茶水一碗不落的澆到了秦琮身上,，還笑問：
“你算是個什么東西，要不是二爺那日吃醉了酒,，哪還會看上你娘那樣的丑陋面容,，如今又上我這兒巴結(jié)來了,，來人,！給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棍送回他老子娘那兒,！”
眾人見秦琮之諂媚,，頓時蔫了氣，都垂下頭去,。
陳蕓瀬被小丫鬟們攙起,，往前挪了兩步，訓誡道：
“咱們這西府猶如唱戲的地方,，連被抄家的國公府蘇家都算不上,。都聽著，秦惠,、秦醓,、秦杵、秦珽你們四人去陪客,，秦甲氏去請欽天監(jiān)來擇日,。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開喪送訃聞,?！?p> 隨后坐下來，捧起湯婆子,，對著那群人說：
“這四十九日,，單請單八眾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后化諸魂,，以免亡者治罪,。秦绔，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你便按照之前給我的那份文書去辦便是了,。好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帶路,！”
眾人時常都在嚼舌根兒說大太太過于嚴厲，可若是比起管家處事之風,，無人可比,。
陳蕓瀬剛出大門，迎面便遇上了秦琮的生母秦王氏,。
那一身的脂粉氣息像是才從樓子里出來,，林瀓自然是看不慣的。
正欲費口舌時,，那馮王氏卻像是吃醉了酒,，膽敢公然頂撞陳蕓瀬。
待眾人從里屋忙趕出來時,，馮王氏便一把撲倒了林瀓至雪地中,。
眾人忙上前阻止，待林瀓起身整了整衣后,，便回過頭對馮王氏說：
“你別跟我耍這狐媚子勁兒,，大家都是從閨閣出來的，你那點心思我會看不透,。你要是還想保你的秦琮之后的官途順利,，你就給我夾起尾巴做人?！?p> 說罷便甩手而去,。
夜里寅時，西府仍然是燈火通明,。
秦家的祖孫三代都在正殿招待賓客,，還請了書法名家寫訃聞。
后院的三間廊房是東府來的人所住,，穿過抄手游廊后便到了陳蕓瀬所居的“翠熹閣”,。
屋內(nèi)早已經(jīng)熄了燭火，她獨坐在軒榥旁,，外面是一眼望不完的繁華,，不禁落下淚來。
這二太太是她自閨中便親近之人,，后來二人一同嫁到了秦府,。
之后大老爺沒了，是二太太陪著陳蕓瀬度過了秦府差點兒就被抄家的日子,。
現(xiàn)下想來,，那二太太是一天好日子沒過,，到最后也沒能看見她一面。
這時陳蕓瀬身上的架子都落了,，剩下的只是一個鄉(xiāng)野婦人,。
鬢邊的又多了絲絲白發(fā)，林瀓合上了窗,，坐在榻上,。
這西府原是國公府的地界，后因偽滿洲國的變故,，便分立了東西兩座宅子,。
西府的舊人被東府攏去了大半，若不是二太太費心操持,，這西府怕是真像陳蕓瀬說的,，要變成個唱戲的地兒了。
卯時正刻,，陳蕓瀬起身梳洗打扮,。
一個面生的丫鬟卻像是失了魂似的直跑了進來,，跪在陳蕓瀬面前,，嘴里說著：
“大太太不好了！二太太身邊的麓蘭撞柱自盡了,！”
此話一出,，陳蕓瀬頓時站起身來，身子也都驚恐的顫抖,，因說著：
“你們這群不中用的,！怎么沒看好她呢？”
話還未說完,，眼前卻一片暈眩,，踢翻了椅子，昏倒在了桌邊,。
秦姓眾人都跪守在床榻邊,，從宮里請來的太醫(yī)說陳蕓瀬已到了彌留之際。
在場眾人無不掩面嘆息,，更有甚者竟也想隨著太太去了,。
不知不覺間一日便又過去了，沒了陳蕓瀬的處事,，這西府早已經(jīng)亂了,。
人來人往，不成樣子,。
翠熹閣內(nèi),，眾人的傷感早已褪去,，剩下的都是被欲望迷失的過客。
陳蕓瀬的雙眼始終半閉著,，到了丑時,，那盞火燭燈滅了，她的氣息便也沒了,。
眾人大哭起來,，聲音穿堂而過，猶如雷鳴,。
“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小廝直沖了進來,，嘴里大喊著：
“王晉端那伙子人來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