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閱卷繼續(xù)進行
東閣內(nèi),。
除了四名閣臣,,其他的九位讀卷官一言不發(fā),在卷子上畫圈圈叉叉來對卷子分出一個大致的等級,。
焦芳正一臉怒色和遺憾地陰陽怪氣:“哎呀,,這么好的卷子都不能入一甲,各地的士子要是知道了,,估計都沒有心情好好讀書了,。要我說,眾位不妨再仔細(xì)看看,,以免看走了眼,,招致千古罵名?!?p> 楊廷和看著不斷揮舞手中卷子的焦芳,,實在忍不住了,說道:“焦公,自重??!”
焦芳這時似乎也知道再跟這些人說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了,索性便住了嘴,,也找了個地方坐下,。
東閣內(nèi)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讀卷官翻動卷子的聲音從里面不斷傳出,。過了一會兒,,梁儲走到李東陽面前,低聲問道:“賓之,,剩下的卷子評的差不多了,,你看現(xiàn)在是……”
“拿過來吧?!崩顤|陽疲憊地說道,。他現(xiàn)在真的不想再在這種場合跟焦芳這種人產(chǎn)生任何的交流。
梁儲不一會兒就拿了六七十份卷子過來,,對李東陽說道:“賓之,,剩下的卷子還在整理,這些肯定都是三甲無疑了,,有些二甲還在爭論之中,,一會兒便能送過來?!?p> 李東陽擺擺手,,讓梁儲離開,自己隨便拿出了幾份試卷看了起來,。
他并沒有怎么用心,,既然這些卷子都已經(jīng)被正式地判到三甲之列,李東陽很難相信其中會有什么神來之筆,。
看過兩份后,,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那就是這些卷子中間就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精品。
他又拿過一張卷子,略微瞟了一眼,,正要移開,,卻忍不住又看了起來,。
“法天者,,不外乎敬順民時;法祖宗者,,不外乎謹(jǐn)承治政,?!?p> 開篇后沒幾行的這幾個字,吸引了李東陽的注意,。
“這個開篇,,好啊,!”李東陽捏著胡須,,在心里想著,“就是卷面太差,,配不上這個內(nèi)容,。”
李東陽越看,,越是暗暗稱奇,。這篇文章的行文跟已經(jīng)被內(nèi)定為狀元的呂柟的卷子像的簡直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至少讓這張卷子保住傳臚之位,?!崩顤|陽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了計較,便不再看其他的卷子了,。
過了一會兒,,梁儲又將一些被判為三甲的卷子送了過來。他看著正在喝茶的李東陽,,不禁好奇李東陽為什么對這些卷子無動于衷,便開口問道:“賓之可是有看好的卷子,?”
李東陽指了指一旁被他單獨拎出來的剛才那張卷子,,說道:“我看此卷行文甚好,叔厚啊,,你看看這張卷,,有沒有傳臚之資?”
梁儲當(dāng)下不敢怠慢,,從一旁的小案上取來了那張卷子,,仔細(xì)地讀了起來。
沒多久,,梁儲便通讀完了一遍,,嘖嘖稱奇:“這確實是一份好卷,只是這字跡……還是可惜了,?!?p> “不過這份卷子肯定是配得上傳臚之位的?!绷簝Π堰@張卷放回小案,,向李東陽肯定道,。
“那好,其他的卷子叔厚你再跟明仲他們商量一下吧,。這張卷子就留在我這兒,,我一會兒跟濟之和介夫說一下,”李東陽又拿過這份卷子,,“這字真是可惜了這好文章,,濟之肯定會郁悶的?!?p> 梁儲會心一笑,,便把這些卷子又拿回去了。
王鏊王濟之素有文名,,十六歲時做的文章就被國子監(jiān)傳誦,,書法又好,見到這樣的用差卷面寫出的好文章一定會失望至極的,。
想到這兒,,梁儲不禁同情起這個內(nèi)定的三甲第一了。
但是同情歸同情,,梁儲還要把正事辦完,。他拿著這些卷子,找到了正在一旁優(yōu)哉游哉地讀卷的王鑒之,。
王鑒之是刑部尚書,,在劉瑾當(dāng)?shù)篮缶鸵恢卑档乩锖烷廃h較勁,在劉瑾開始擅擢六卿后更是公開地反對劉瑾,。
對他來說,,此次拋開濁雜的朝政前來讀卷選材反而是一種解脫。
“明仲,,”梁儲把手上的卷子放在王鑒之面前的桌案上,,“我們趕緊把這些卷子定下來,把結(jié)果直接寫到卷頭上,,時候不多了,。”
“三甲第一定下來了,?”王鑒之疑惑地問道,。
雖然三甲第一不怎么重要,但好歹也是個傳臚,,還是需要內(nèi)閣斟酌一下的,,他們可不能擅自決定。
“賓之定下來了,,”梁儲拿起幾張卷子,,遞給王鑒之,,“那張卷文章挺好,就是被字落了下來,?!?p> 王鑒之嘆息一聲,拿著那幾張卷子說道:“叔厚,,你是非要讓老夫看這么多嗎,?我也一把年紀(jì)的人了,老眼昏花看不太清啊,?!?p> 王鑒之今年已經(jīng)六十八歲了,確實受不了這種高強度的閱卷工作,。
梁儲耳朵聽著,,其他地方也沒有閑著。他伸手拿了幾張卷子,,同時說道:“明仲兄老當(dāng)益壯,,自然能看?!?p> 說完,,二人都不再說話,開始給自己手里的卷子分等,。
不一會兒,,其他的讀卷官也已經(jīng)把手中的卷子基本上分完了,他們在看到梁儲這邊的動作后也都開始分揀起了手中的三甲卷,,把暫定為二甲的放到了一邊,。
劉宇這時找到了焦芳,他剛參與分完二甲卷,,心里很是郁悶。
自己的兒子劉仁被不知道哪個讀卷官壓到了二甲靠后的位置,,而他又吸取了焦芳的教訓(xùn),,不敢搞得太張揚,于是就跑過來找焦芳這個難兄難弟來商量對策了,。
“孟陽,,”劉宇現(xiàn)在有些焦急,他不像焦芳那樣跟劉瑾的關(guān)系緊密得能讓劉瑾親自到東閣給他撐場子,,“犬子這次怕是要失手了,,他之前每次可是都考得很好的,不知是不是得見御顏有些激動,,才寫成這個樣子,?!?p> 焦芳心里對劉宇這種行為很是不屑。大家明明都清楚各自是什么人,,他劉宇還非要在這里裝矜持,,想又當(dāng)又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嘛,。
“至大啊,,”焦芳神色淡然,仿佛不覺得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一樣,,“你把令郎的卷子往上放一些不就好了嘛,。”
劉宇這時往后看了看,,小聲道:“可是其他人不會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什么,?”焦芳直接打斷,“他們根本記不住的,,卷子太多了,。至大啊,不是我說你,,這點事你還要問,,拿出你當(dāng)年鞭撻御史的勁頭啊,!”
劉宇臉色陰了下來,,冷聲道:“我劉某人是有風(fēng)骨的,不像你焦芳,,臉都不要了,!”
眼見兩人正要發(fā)火,楊廷和這時突然走了過來,,對焦芳說道:“焦公,,李公請你過去議事?!?p> 焦芳聞言,,便悻悻而去,臨走時還瞪了劉宇一眼,。
劉宇在焦芳走后意猶不平,,他清楚自己做左都御史時做的那些事情有違士大夫的底線,所以他一直在有意逃避,,周圍的人也都識相地不在他面前提起,,所以今天焦芳故意揭短的舉動是真的把劉宇惹怒了。
焦芳在楊廷和的帶領(lǐng)下找到了正在喝茶的李東陽,,他向李東陽行了個禮,,說道:“賓之,,劉宇此人貪得無厭,讓他讀卷真是有違國家法度,?!?p> 李東陽也沒有說話,就這樣打量著焦芳,。
焦芳被他看的不自在,,便主動問道:“賓之,你叫我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這個,,”李東陽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張卷子,“我,、濟之和介夫都覺得這張卷子能做三甲傳臚,,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焦芳現(xiàn)在心里什么看法都沒有,,他只關(guān)心自己的兒子能不能進一甲,。但他還是拿起卷子,假意看了幾眼,,敷衍著說道:“確實還可以,,只是這字跡有些差了,做傳臚會不會不能服眾,?”
坐在一旁的王鏊聽了之后,,很是不客氣地說道:“怎么不能服眾?文章寫得好,,就算拿出去,,自然也是能受人賞識的。這就不像某些卷子,,空有一手好字,,卻是言之無物啊?!?p> 焦芳聽出王鏊在這里諷刺焦黃中的卷子,,但是他也沒有什么辦法來反駁。
王鏊自身不光是書法大家,,還是一代文豪,,引領(lǐng)了文風(fēng)的變革,。
他焦芳拿什么跟人家權(quán)威比,?
“那就這樣定下了,”見焦芳不再說話,,李東陽便做了決定,,“好歹也是一個傳臚,。”
“傳臚,?”
焦芳突然靈光一閃,,他連忙找了個借口,一個人匆匆到一邊去了,,絲毫沒有注意王鏊眼中明顯的嘲諷,。
他好像找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方法。
在殿試中,,共有五個名次是有別名的,。不光一甲三名有,二甲,、三甲的第一名也是有的,。
而一甲的三名在殿試后直接授官翰林,不用參加接下來的選館和觀政等一系列流程,。
焦芳費盡心機想讓焦黃中進入一甲,,主要是為了讓他直接進入翰林,積累這一寶貴的資歷,。
現(xiàn)在焦芳找到了一個新方法讓焦黃中直接進入翰林,。
他李東陽不是說焦黃中的卷子最多二甲第一嘛,二甲第一就二甲第一,。
二甲第一也可以直接做翰林,。傳臚也是別稱,有別稱的位置就應(yīng)該享受一樣的待遇,。
何況這三甲第一又是李東陽等人賞識的卷子,,只要操作得當(dāng),李東陽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反對的,。
想到這兒,,焦芳不禁盼望這閱卷早些結(jié)束,他還要去找劉瑾商議一下具體的操作,,到時候直接打滿朝文武一個措手不及,,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把事情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