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又傳來一聲巨響,，覺得諷刺不已的徐越卿回過神來,，三人俱從悲情當(dāng)中脫身,，眺望遠(yuǎn)處那道山林當(dāng)中的驚雷,，山風(fēng)隱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吹來近乎是扯著幾人的臉皮，但并未感覺到一點濕潤,，這場雨是落不下來了,！

　　周遭的哭喊聲此起彼伏，徐越卿不再遲疑,，將這孩子塞到寧善手里：“你們?nèi)フ倚泄?。?p>　　三人兵分兩路,，徐越卿提刀在孫府中到處查看,，若遇意圖逃跑者當(dāng)即殺之，若是府中人遇到棘手之人也搭把手,。

　　直至一個時辰后,，孫府上空除卻濃重的血腥味再傳不出半點人聲后，她與一眾人才肯罷手,，自有人去清點人數(shù),。徐越卿自顧去了主屋，也就是孫諼所居住的自然居,，進(jìn)了院門只見嵇霰三人以及寧善,、裴灼都團在一處，圍著那小孩兒逗弄,，襁褓上的鮮血也并未打擾到她們興致,。

　　嵇霰神色平淡，見徐越卿道：“結(jié)束了,？”

　　“嗯,，”徐越卿上前，“孫侯他……”何等詞匯方才適合,，伏誅還是旁的,？

　　屋內(nèi)燈影幢幢,，窗戶、門上斑斑血跡昭示著今夜下的孫宅是如何慘烈,。

　　“自戕了,。”

　　孫諼許是早有預(yù)知,，嵇霰三人闖進(jìn)來時,，他也只是閃過一絲驚訝卻并未反抗，連靠手邊的銀槍都沒有拿起,，從容地當(dāng)著三人的面叫小丫頭們自己逃去,。孫夫人躲在他身后，原以為孫璇會護自己周全,，不料,，孫諼絲毫不與嵇霰周旋、祈求,，竟當(dāng)著嵇霰的面回身掐死了自己夫人,。

　　“夫人，我馬上就來陪你了,?！背Ｄ晡毡鞯闹父股系睦侠O刮擦著細(xì)嫩的脖頸，孫諼甚至能感受到手掌下夫人的脈搏,，回想當(dāng)年新婚燕爾,，夫人常佩戴細(xì)長細(xì)長的耳墜，或玉或金,，顯得頎長白皙的脖頸更加細(xì)弱柔美,。

　　再看現(xiàn)如今的夫人，孫諼緩緩閉眸,，無視她求生之下,、尖銳長甲劃傷自己的疼痛：“我馬上就下去陪你了，你再等等,，不會太久,。你我相守一生，至少最后,，我該保你一具全尸,。”

　　嵇霰不敢打擾,，站在不遠(yuǎn)處讓這位功勛卓著的老將與發(fā)妻道別,，這是她唯一所能成全的。

　　不多時,，孫夫人不再掙扎,，孫諼跌坐在地上,，花白的長發(fā)散亂，現(xiàn)如今的平南侯和街邊的瘋癲老乞丐也并不差什么,。

　　不愿再回憶方才情景,，嵇霰緩緩搖頭，又道一聲：“自戕了,?！毖赞o之中不乏惋惜與嘆服，這位老者自始至終從未有過不臣之心,，雖為了子孫之事走錯行差,，卻并不至于落得如此結(jié)局。

　　幾人多說了幾句便有人來尋：“行官,，已清點過了,，孫家連侍候的仆婦、護院共三百七十八人,，一個不差,。”

　　吩咐下屬在宅院內(nèi)外澆上油,，又打開火折子，一把扔進(jìn)去,，火舌趁著夜風(fēng)氣勢順時而起,，偌大的地方燒得干干凈凈，尸體,、血腥氣都被炭木灰燼的煙熏火燎味道取代,。

　　幸而孫家為免賊人闖進(jìn)，建起高墻將山林隔斷,，除卻宅內(nèi)的林木外,，山上其余地方并未受火勢影響，也用不著眾人特意再在山上伐一片防護帶,，隔絕大火,。

　　天拂曉后，府中人三三兩兩下了山,，不在城中多作休息,，只在集市上用了口熱湯面便出了城，快馬回京,。

　　出門懶懶散散花費盡一個半月,，回京倒是迅速，不過二十日便抵達(dá)京中,。一行二十余人進(jìn)城門之際又各自換上執(zhí)明府的衣裳,，路上但聽一件奇聞：孫家潯西的府宅遭雷劈了,，闔家葬在大火之中，無一生還,。

　　不少人稀奇,，怎么能夠一道雷劈，燒死了三百多人口,，難道一個都不曾醒過來嗎,？

　　有人反駁：“這又如何，孫家殺業(yè)太重,，不談孫諼,，孫明鏡身上都背著數(shù)條人命，只怕這天雷啊是因果報應(yīng),?！?p>　　未到府中，嵇霰先遣散眾人回去休整,，自己去圣上以及長孫畏處復(fù)命即可,，徐越卿自當(dāng)從命。

　　風(fēng)塵仆仆回到宅子里,，沐浴過后,，徐越卿方才覺得稍自在些，略微在床上躺些時刻便打算著換衣裳去府里走一趟,。

　　入城門時已是午后,，這一陣折騰，天色又晚了,，梁溢剛從外頭回來,，正見徐越卿要外出，喜道：“姑娘,，你回來了,。”

　　“這么遲才散學(xué),？”梁溢向來刻苦,，功課無需旁人多問，徐越卿也從未管教過,，自然是不知曉何時散學(xué),，覺得此時回家總有些晚了。

　　梁溢昂頭,，兩邊漆黑的發(fā)髻隨著少女的動作擺動：“學(xué)里早就散了,，那日，我與陸大人說待我學(xué)成也要考執(zhí)明府,，為姑娘辦事,，陸大人說我有心,，除卻平日里上姑娘找的學(xué)堂外還去一位女先生那兒受學(xué)。不止是我,，那兒還有好多的姐姐妹妹,。”

　　若說此前,，徐越卿對陸非同等府中人有所芥蒂,，如今倒是全然放下了，那些女子前塵各異,，入府之后雖受權(quán)力所限,，所做所為并不能由心，但力所能及之內(nèi)盡力培養(yǎng)后輩,。有如林祎,、曹桑桑等都是府中女官共同撫養(yǎng)長大，如今也成其中一員,，如此循環(huán),，生生不息。

　　向徐越卿坦白之前,，梁溢也想了許多,，姑娘未必不想見自己成人但和執(zhí)明府中扯上關(guān)系，她總是有所忌憚,，可自己不想只是斷文識字,，宅子里來來往往不是世族貴人便是大小官吏，談吐,、行止她都好奇。

　　徐越卿出乎梁溢意料,，溫意扯著嘴角,，若是當(dāng)真想學(xué)，也無需問過自己,，只一心去做便可,，只是日后要早些回家抑或是叫梁婆婆去接。

　　“除了此事,，我還有事要同姑娘說,。吳小公子得知姑娘出門，但歸期不定后,，日日上門等候,，還說等你回來的時候當(dāng)即去通傳?！?p>　　還有一件,，半月前有人來給徐越卿送信,，誰是什么山上送過來的送信之人來去匆匆，梁溢也不太認(rèn)識那兩字,，只放在徐越卿書案上,。

　　吩咐梁溢早些休息后，徐越卿回房去,，點上書案上的蠟燭,，借著燭光定睛一看，果真是青微山的來信,，上頭字跡分明是師姐付蔚的,。

　　一別半年，徐越卿下山之際也不知曉會如此之久,，忽而收到她的信,，竟紅了眼眶，打開信封后,，細(xì)讀短短幾行字,，思鄉(xiāng)之情漫漲。

　　“吾妹卿卿,，見信如晤,。山中歲長，無論年月,，燕啼柳綠方驚覺不與人間同,，一別半載，汝與春色共遲遲,，久不見歸跡,。吾妹獨訪千里外，唯恐卿沐風(fēng)浴雨,、枯索岑寂,，雁書更當(dāng)頻頻寄。紅塵紛擾,，風(fēng)雨如晦,，靜候歸期?！?p>　　付蔚比之徐越卿年長十二歲,，自她上山后便照顧有加，甚至可稱之為徐越卿的半個母親,，二人匆匆別離竟有六月,，甚是思念，徐越卿亦是如此。

　　付蔚說的不錯山下風(fēng)雨如晦,，實非徐越卿所料,，可她已有未竟之事，不可貿(mào)然離去,，只盼來日山門再聚,。

　　淚水滴在信箋上，墨汁暈開,，徐越卿番折后要合上,，卻發(fā)現(xiàn)背后還有幾字。

　　“師亦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