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母親的葬禮安排在明天早上,,大概12個小時之后。
盡管一再婉拒,,但艾拉依然堅持邀請我去她家坐坐,。第一次見到陌生人就直接帶他回家,,他的父親或許會因此心有不安。
這位小淑女領(lǐng)著我在狹窄的“街區(qū)”穿行,,如果這里能稱之為街區(qū)的話,。
低矮的棚屋之間幾乎沒有間隔,顯得局促而擁擠,。三五間棚屋單獨成組,,圍成一小塊空地,。空地上無一例外地擺著破舊的鐵桶,,幾根點燃的木柴在鐵桶里發(fā)出畢畢剝剝的響聲,。幾個偷閑的居民圍在桶邊烤火,他們看上去并不暖和,,又不舍得繼續(xù)往桶里添柴,。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艾拉身后,,略顯笨拙的動作也拖慢了她的腳步,。與她敏捷嬌小的身形不同,略高于成年男性的身高和背后巨大的靈棺顯然不適合在這么狹小的空間活動,。聰明的小淑女很快體諒到我的難處,,選擇了另一條稍稍寬敞的路線。
一路上我吸引了不少目光,,總體而言這些目光里包含的情感可以分為三種:
來自大多數(shù)成年男性的敵視,;
來自少數(shù)成年女性的恐懼;
來自小孩子的好奇,。
我盡量不與孩子們對視,,生怕把來之不易的好奇變成恐懼。但敵視的比重遠比其他人類聚落高得多,,如果要比喻的話,,這些家伙就好像桶里的干柴,一點就著,??磥頍崆楹每筒皇侨祟惞灿械牧曀祝辽龠@里不是,。
“嘿,,你!
“嘿,,叫你呢,!”
一塊棱角銳利的石頭猛地從側(cè)后方飛來,從飛行軌跡判斷有擊中艾拉的風險,。我伸出右手,,截停了這件差點成為兇器的飛行道具,把它穩(wěn)穩(wěn)夾在兩根手指之間,。
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別,,我從未見過,應(yīng)該補充在15號人類聚落的資料里,。
一個年輕男子氣沖沖地從后面的高臺上爬下來,,他似乎是高臺下方建筑工地的監(jiān)督者,,手上的鞭子浸著暗紅色的血跡,工地上年邁的工人們沒敢停下手里的活,。
“嘿,,你從哪兒來的,怎么沒見過你,?”
“外面,。”
我如實回答他的提問,,但他似乎不太理解這個詞的含義,。
“沒教養(yǎng)的東西,你爸媽沒教你跟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嗎,!”
我轉(zhuǎn)過身,,用那張冰冷的面具望著他,不帶任何表情,。
奇怪的是,,男子動搖地錯開了目光,這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要求,。
他發(fā)現(xiàn)靠過來的艾拉,,轉(zhuǎn)而找起她的麻煩。
“艾拉,,你為什么和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走在一起,?
“現(xiàn)在還是工作時間,今天的柴火都拾完了,?
“喲,,瞧這兩手空空的,你都敢曠工了,,膽子很大嘛,。”
說著,,他習慣性地向艾拉揮動手里的鞭子,。
我沒有看漏這明顯的攻擊意圖。
“你,,放開,,給我放開!”
“疼疼疼疼……”
鞭子掉在地上,,我一把捏住男子的手腕,,把整個人高高提起,任由他剩下的三根肢體胡亂地在半空中撲騰,。
“剛才,,你沒有看著我的眼睛,。”
我把面具貼在他的額頭上,,以極近的距離與他對視,,相信冰冷的觸感已經(jīng)明確地傳遞給他。掌中傳來咔咔咔的聲響,,不知不覺我竟提高了握力,,大概捏碎了這根脆弱的手腕。
“警告,,已違反任務(wù)手冊第22項條例,,針對攻擊意圖的防衛(wèi)行為已超出必要程度?!?p> 00的提示音讓我恢復(fù)冷靜,。靈棺只能再容納一個人格數(shù)據(jù),,除了任務(wù)目標艾爾莎之外,,再搞出人命就裝不下了。短暫權(quán)衡過后,,我輕輕地把手中的男子擺在地上,,他剩下的一只手和兩條腿應(yīng)該還能動。
“你們等著,,主教大人會替我主持公道的,!”
他拖著浸濕的褲子連滾帶爬逃離現(xiàn)場,滿是顫抖的聲音卻十分響亮,。
經(jīng)歷了剛剛的風波,,沿途的目光收斂許多,我平安抵達了艾拉的家,。
“你先隨便坐坐,,稍微等我一下?!?p> 艾拉飛一般地沖進里側(cè)的廚房,,興致很高。
這里條件比之前經(jīng)過的棚屋好上許多: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大一小兩張床,床上鋪著暖和的動物毛皮,。角落里堆著七八支老式獵槍和三大桶燃料,,用油布遮掩著,不易被察覺,。掛在立柱上的馬燈尚未點亮,,它大概是入夜后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鏘鏘!艾爾莎親傳特制風干鼠肉湯,。
“你一定餓壞了吧,,趁熱嘗嘗?!?p> 艾拉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濃湯和兩塊摻有鋸末的面包,,眼睛一閃一閃的,似乎在期待我的評價,。結(jié)合先前觀察到的生活水平,,這應(yīng)該算是相當豐盛的一餐??上疫@副身體早已沒有了世俗的欲望,,不會饑餓、不會口渴,、不會疲憊,。
“不合口味嗎?放心吧,,艾拉的手藝是媽媽認可過的,!”
“不,湯的顏色不錯,,香氣也很誘人,,只是我無法享用。
“機器不吃東西,?!?p> 我摘下面具,放在桌上,。頭部的金屬組件暴露在外,,這顯然不是一副能進食的面孔。
艾拉的面部表情十分豐富,,先是驚訝后是惋惜,,但沒有一點害怕的成分。
“我能……摸摸你嗎,?”
從惋惜中走出來的她鼓起勇氣向我提出意外的要求,,我從未聽過這種要求。
我點點頭,,任由她稚嫩的手指輕輕劃過臉上的金屬組件,。嗯,奇妙的觸感,然而這種奇妙的體驗沒有持續(xù)多久就被門口的聲響打斷了,,一個中年男人像是回家一般熟練地推門而入,。
“您好,亨德森先生,?!?p> 我猜他一定是艾拉的父親,考慮到先前的遭遇,,為了表示友善我主動打了招呼,。
“亨德森?不,,我姓舒爾茨,。”
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一位陌生人,,舒爾茨突然變得警覺,。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面具,冷冰冰地補充道:
“我是艾爾莎的丈夫,,艾拉的繼父,,
“教會就在北面的街區(qū),靠近大鍋爐的位置,。
“如果沒有別的事,,請你離開我的家。這里不歡迎你,。”
沒來得及跟艾拉道別,,我就被她的父親趕出家門,。臨行前,我設(shè)法讓舒爾茨先生注意到角落里蓋在獵槍和燃料桶上的油布被人翻動過——當然,,犯人是我,。
舒爾茨先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警告道:
“外鄉(xiāng)人,,不要多管閑事,。”
我本想提醒他那里有安全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