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墨的劍術(shù)，是跟村里一個老頭兒學的,。

　　常言道,，高手在民間。您看寺院里的掃地僧,。往往越不起眼的角色,，越是高手中的高手。而這老頭兒，還真就是這么個掃地僧,。

　　他叫紅石,。

　　姓什么？不知道,，權(quán)當姓林罷,，一個滑稽的怪老頭。至于年紀,，得有九十歲了吧,，不是瞎說，事實證明,。知道他什么時候來這兒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老得癡呆了,。

　　但別看他這么大把年紀,，他可是個正經(jīng)的農(nóng)民，種地,。農(nóng)閑時掃掃大街,，那只是他的愛好。

　　每到這時候,，他提上把破掃帚,，就開始四處晃悠。見哪兒人多在哪兒停下,，左掃掃,，右掃掃。結(jié)果呢,，他走了,，地上也沒干凈。

　　后來,，人們才恍然大悟：這家伙哪兒是掃地,，他是找人呢。而蒼天不負有心人,，這個人,，也總算給他找著了。

　　小學堂的男女學生們到了第三學年要修武術(shù)一科,。這一天,，武館又迎來了一波新的學生，他們列著整齊的隊形踏步而來,，排排站開,。

　　老頭兒正巧也在。他手持裝備站在路沿，掃一會兒,，歇一會兒,，掃得少，歇得多,。一歇下,，他就撐上那掃把站著，不動,，拿眼睛審視那群孩子,，他們初學武功。

　　但他們還學得挺快,，已經(jīng)像模像樣地操練起來了。老頭兒望著波浪般起伏的人群,，目光漸漸鎖定上,，一個男孩兒。

　　往后幾天,，他每天都來看這個男孩兒,。終于，他暗暗在心里下了決心,。

　　“哎呦,！”

　　思墨大步走著，正到門口,，忽聽到地面上傳來這么一聲,。

　　他忙站定，低頭,。

　　腳邊,，竟趴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布衣老者。他跌坐撲地,，手捂膝蓋,，搖頭晃腦地不住叫喚。

　　“爺爺,，您,、您沒事兒吧！”

　　思墨趕忙蹲下看他,，一邊默默責備自己的莽撞,。

　　“實在對不起，爺爺,。我只顧著要走快些,，沒有在意，便、便撞上了您,?！?p>　　地上人老眼一瞇，微笑起來,。

　　“不礙事,，不礙事，”他微挪開手,，露出一片青紫,，“是我自己眼花，撞上了你,，又怎能怪你呢,。”

　　男孩看在眼里,。

　　他伸手,，竭力將老人攙起。一老一小,，走得艱難,。

　　“哎……”

　　他垂下了眸。

　　“地里的活兒,，怕是得擱下咯,。”

　　他趔跙著,，長吁出一口氣,。

　　“我去幫您吧！”

　　思墨不假思索地說,。

　　老人微微震驚,，而后慈祥地笑了。

　　“孩子,，你的好意,，爺爺心領(lǐng)了?！?p>　　聽了這話,，男孩兒有些失望，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幫這個忙,。在他的再三懇請下，爺爺也總算松了口,。

　　“到家了……謝謝你,。明天下午,，你來吧?！?p>　　思墨笑,，點點頭。轉(zhuǎn)身欲走,，不忘揮手,。

　　“爺爺，明天見,！”

　　老人站在門口目送他,，也揮著手。

　　漸漸走遠,。

　　男孩兒回過頭來,，撞上一張陰鶩的小臉。

　　“哥哥……”

　　“不是說來接我么……”

　　門口之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之后,，原本白白凈凈的思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天天黑了下去，直至麥色,，同時他削瘦的小小身體也強壯起來。這使見到他的人無不感到奇怪,。但外除鳳梧,，她仔仔細細地知道其中緣由。

　　第一天,，思墨按約定準時出發(fā),。十分鐘的路程，他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有一只小耗子鬼鬼祟祟地跟著,。

　　到了,。紅石正在院子里等著，他坐在輪椅上,，環(huán)臂假寐,。

　　“家務(wù)活兒......恐怕也得拜托你了?！?p>　　他望向一臉純真的男孩兒,，笑得狡猾。

　　鳳梧不禁汗顏,。

　　她坐在墻角里,，看哥哥洗了衣服又洗碗，滿頭大汗,。

　　“哦,？真快啊,，謝謝你。那么,，接下來去田里除草吧,。”

　　鳳梧扭轉(zhuǎn)身子,，看哥哥在烈日下拔草,、澆菜......

　　紅石一邊欣慰地笑，一邊也注視著菜葉交錯間忙碌的小小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那身影晃悠起來。紅石立即擺出一盤蜜瓜,，喊他來歇,。

　　窩在角落的鳳梧幾乎要睡著了。但隨風而來的香甜氣味不住撩撥她的鼻息,，口水于是源源不斷地涌出,。

　　看見了......蜜瓜......

　　她咽下口水，晃晃腦袋,，欲甩除雜念,。

　　不想吃不想吃不想吃......好了好了......我好了。

　　她睜眼,，只見那么一片甜得冒水的蜜瓜現(xiàn)于她的面前,。

　　往上看，是紅石可愛的笑,。

　　但即便有各種不同的零嘴,，每天都去紅石家里也實在是一件無聊的事。老頭兒話不多,，看哥哥受苦受累,，起初有趣，看多了也就無味了,。于是到這一天結(jié)束時,，鳳梧決定不再來了。

　　第十天,。

　　再過一個路口就要到了,。思墨放眼，可在老地方望不見爺爺?shù)纳碛?。他加快了步伐,，走進熟悉的院子。輪椅就在那兒,，卻不見了人影,。他有些焦急,，四下搜視起來。

　　接下來,，他所看見的這一幕,，不僅使他目瞪口呆，更足以重寫他對人類力量的理解,。

　　正午陽光下,，有一把閃著邪光的白色長劍淺淺地插在地里。只見紅石單手握著劍柄,，另一手背在身后,，白發(fā)倒垂，雙腿直繃,，竟穩(wěn)穩(wěn)地倒立在空中,！

　　他睜開眼，從反向看到了思墨,，那呆若倒木雞的小男孩兒,。于是手掌翻轉(zhuǎn)抵上柄尖，手肘彎曲蓄力,，將自己微微彈起,，再就勢拔劍，落地,，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他背手，款款走到男孩身邊,。

　　“您、您會使劍,？”,。他因激動而結(jié)巴。

　　紅石微微笑著點頭,，一邊伸手將劍遞到思墨面前,。

　　“想學嗎？”

　　男孩抖著手接過,，很重,。

　　“我......我能試試嗎？”

　　紅石摸上思墨的頭,，笑得慈愛,。

　　但他的試煉其實并沒有到此為止。好在刻苦的思墨很快用行動印證出他做了正確的選擇,。

　　“紅石,，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鄉(xiāng)親們這么說,，不無道理,。

　　田里的蔬菜蔫兒了，他不管,，反而跑到里頭去舞劍,；屋里亂得烏七八糟，他隨便,，怎么邋遢怎么來,。

　　而曾常與他相伴的那一把破掃帚，也被遺棄在角落,，覆上了厚厚的蛛網(wǎng)......

　　哎,？

　　耳畔有笛曲的余音環(huán)繞。鳳梧的意識可算回到了當下,。

　　真是的,，我又走神了......

　　一曲畢。思墨收劍入鞘,，抬頭,，望向天邊。夕陽已將云彩映照得彤紅,，嬌艷似火,。有幾束金光穿過云層，在他的邊緣留下一道神圣的高光,。

　　他轉(zhuǎn)身,，光也隨他而動。那一棵大樹,，似畫一般,，樹上嫩嫩的樹葉兒被浸得如玉般透亮。

　　樹下,，有一雙人輕靠著,，看花瓣落滿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