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德里維奇像往常一樣回家,途中要經(jīng)過一條小路,這條路上沒有燈,,暮色時分漆黑一片,憑借顏色還算能分清:兩旁黢黑的是泥巴,中間發(fā)白的是石頭路。這樣的土路,,有一位行人已經(jīng)算是萬幸,今天卻是雙喜臨門,。
農(nóng)民要上街,,警察要上街,文官也要上街,,路上有人再正常不過,。烏德里維奇毫不驚訝,身子縮了縮,,禮貌地讓出一些空間,。那人踉踉蹌蹌,隨時都要跌倒,?!耙苍S是給絆了?!睘醯吕锞S奇心想,,就又往里靠了一點。誰曾想,,那人像一灘爛泥,東倒西歪,,直接撲在了他身上,,一股酒氣撲面而來。這是一個醉鬼,。
倘若只是這樣,,倒也算不上不愉快。烏德里維奇架著他,,好心地要給他找個位置坐下,,那人嘴里嘟囔了兩句,他以為是什么訴求,,便湊上去聽,,可是忽然間……在小說里常??梢杂龅竭@個“可是忽然間”??墒呛鋈婚g,,那人的臉皺了起來,脖子向前伸,,挺出舌頭……他連續(xù)做了幾次,,最后……諸位不難猜出,那個醉鬼嘔吐了,。烏德里維奇一把推開他,,醉鬼失去支撐,癱倒在墻角,,竟然又哼起歌來,。“喝死你吧,,醉鬼,!”烏德里維奇頓時惱火,大罵著離開了,。
“該死的酒鬼,!”烏德里維奇一邊走一邊抱怨,“他欠我聲道歉——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這樣喝,!”他的惡意就像他的怒氣,,只是暫時的,等到冷靜下來,,他就又善良,,并且善于思考了。是啊,,什么事情能讓人在這個時間喝得爛醉呢,?他對自己提出的問題產(chǎn)生的疑問。
那人已經(jīng)走不動道,,意識不清,,還嘔吐了,這一切都說明,,他不是一個能喝酒的人,。是什么樣的心情驅(qū)使一個酒量尚淺的人大飲特飲?說不定是什么大喜事,,興致大發(fā)多喝了幾杯——剛剛他可是哼了小曲的,。瞧他高興的,舌頭都捋不直了,那幾句話是想說什么,?那是要跟我炫耀,,炫耀他的大喜事。那人的形象在烏德里維奇腦中愈發(fā)清晰,,就連經(jīng)歷也明白,,甚至眼神都回憶起來了:他是笑著走過來的。疑慮似乎都解開了,。
可若是大事,,在那種偏僻破爛的路上,怎么只有他一個人,?若不是大事,,怎么值得這樣醉……他不是有喜事,他是有心事啊,。他難過了,,郁悶了,才去發(fā)泄,,喝酒是發(fā)泄,,唱歌也是發(fā)泄,那些含糊的話,,他是想跟我傾訴,,向我倒苦水呀??晌夷??我卻推了他——他估摸著要有四五十歲,能當(dāng)我的父親了——我還罵了他……天哪,,我都做了什么,!烏德里維奇的回憶更詳細了,那個眼神不是在笑,,是盡力吊住眼角,,好讓自己不哭泣;那也不是在哼歌,,而是在呻吟,;他甚至還想起,自己大罵之后,,歌聲一瞬間就停了……“我得去道歉!”他轉(zhuǎn)頭跑起來,。
太陽已經(jīng)落山,,路上完全黑暗了。烏德里維奇停在路上的某一處,他記得這里就是那人癱坐的地方,。他四處看了看,,循著墻根摸索了一番,沒碰見一個人,。
“他一定傷心極了,,”烏德里維奇懊悔道,“他都不愿意等我回來,,自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