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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聯(lián)航班

水瓶

失聯(lián)航班 作家冬十月 10288 2022-10-03 13:31:43

  回去的時候,我們沿著路邊走,,先是一路小跑,,跑了一小截路后,我們就累的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我不時會回頭看一下身后,,我生怕那只野貓又回來偷襲我們。我知道貓行走的時候是不會發(fā)出聲音的,,所以我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天氣有些悶熱,我們來的時候還有些風(fēng),現(xiàn)在空氣卻完全停滯,,路邊草叢里的草有氣無力地低垂著,。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云層壓得很低,。天光暗了一些,,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經(jīng)五點零六分了,。我想到了梁敏,,不知道現(xiàn)在她在做什么,我出來之前她讓我早點回去,,恐怕要讓她失望了,。

  我們只休息了幾分鐘就繼續(xù)上路。機長和顧大叔走在最前面,,張鵬緊跟著,,我和胡向喜走在最后。胡向喜走的有些吃力,,我便扶著他走了一截,。他的傷口依然很疼,好在已經(jīng)不再流血,,他T恤衫上的血已經(jīng)干了,,顏色變成了咖啡色。他走路的時候用手捂著腰部,,緊皺眉頭,,額頭上冒出大顆的汗珠。

  我也汗流浹背,,汗?jié)竦幕疑玊恤衫粘在身上,,而且我很口渴,喉嚨非常干澀,,我想起了中午在飛機上喝的冰橙汁,,真想這時候往喉嚨里灌下去一大杯。我這樣想著,,越發(fā)覺得口渴了,,我只好不再去想。

  我們繼續(xù)走了一段路,。路邊的草叢阻擋了我的視野,,但我憑借著來時的記憶,感覺已經(jīng)快要走到學(xué)校門口了,。我又回頭看了一眼,,沒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但就在我要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向前走的時候,我眼睛瞥了一眼遠(yuǎn)處的雜草叢,,因為那里有一個正在移動的黑色物體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在柏油路的對面,我定睛一看,,看到那只黑貓剛從那一側(cè)的草叢里鉆出來,。我頓時心又跳到了喉嚨口,兩眼瞪得老大,。

  “那只貓又回來了,!”我立即大喊一聲。

  他們聽到我的喊叫聲后都嚇了一驚,,不約而同地轉(zhuǎn)身往后看,。

  “它在那里?!蔽矣檬种附o他們看,。那只貓正坐在路邊用舌頭舔著前爪,再用爪子抹抹臉,,抹抹胡須,。看來周乾已經(jīng)葬身貓腹了,。

  “他媽的,,這死野貓又想來?!鳖櫞笫逯淞R道,。

  “快跑!快離開這里,,”機長大聲說,“趁它還沒發(fā)現(xiàn)我們,?!?p>  我們立馬轉(zhuǎn)身跑了起來,我邊跑邊扭頭往后看,,我沒法兒不往后看,!那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餐后的清潔工作,向著柏油路的對面走去,,可能它還沒吃飽吧,,想再過來捕食。我想起了之前徐凱和周乾的尖叫聲,,那實在是太慘了,,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

  我們幾個拼命的向前跑,很快就累得氣喘吁吁,,速度慢了下來,。我想起小時候,在夏天傍晚,,我奶奶會從家里端出洗澡盆放在院子里,,她把洗澡盆倒?jié)M熱水后,再往水里倒幾滴花露水,,然后喊我過來洗澡,。我每次都把衣服脫掉,光著身子在院子里到處跑,,我奶奶就氣的在后面拼命追我,,想把我抓去洗澡。她一追,,我就跑的更瘋了,,邊跑邊大笑。我這樣想著,,不禁笑了出來,,只不過,我的笑聲與喘氣聲聽起來沒兩樣,。也許除了我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我在笑。

  那只貓已經(jīng)穿過了柏油路,,在草叢邊到處嗅著,,兩只耳朵機警地豎起來。

  “我快跑不動了,?!焙蛳参嬷系膫冢吪苓吙人粤藥紫?。

  “這樣跑下去不行啊,,我們到草叢里躲起來吧?!睆堸i說,。

  “沒用的,根本躲不了多久,,”我說,,“那貓很快就會嗅到我們的位置的?!?p>  “那怎么辦,?”張鵬邊跑邊回頭問我,。

  可事實上,我也束手無策了,。

  “前面,!”機長這時大喊,他手指著前方,,“前面那個水瓶,,我們到水瓶里躲起來?!?p>  我立刻想起來那個路邊的深灰色塑料水瓶,。那是個好主意。也許不夠好,,如果你看過那只貓恐怖的尖牙的話,。但比躲在草叢里好多了。

  我們奮力向前跑去,。

  “大家堅持住,,快要到了?!睓C長聲音嘶啞地喊著,。

  我回頭看,那貓進(jìn)到草叢里轉(zhuǎn)悠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它似乎已經(jīng)嗅到了我們的蹤跡,正在眼神專注,,動作機敏地搜尋著,。

  “我不行了······我跑不動了?!焙蛳才艿拇贿^氣來,。

  “別停下!”機長嘶喊著說,,“就要到了,,堅持住,!”

  我看胡向喜跑的快要昏倒了,便又把他的一只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扶著他往前跑,,這下我跑的更費勁了。胡向喜奔跑著絆到一塊石頭,,他打了一踉蹌,,突然俯身向前,,差點兒沒讓我也跟著下跪。我艱難的穩(wěn)住身體,,不讓自己摔倒,,扶著胡向喜繼續(xù)向前跑。到后來,,我?guī)缀跏窃谕现蛳蚕蚯耙苿?,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p>  我的喉嚨跑的冒煙,心臟跳動的像是要爆炸了,。那水瓶似乎很遙遠(yuǎn),,我們永遠(yuǎn)也跑不到那里。我和胡向喜跟不上其他人的步伐,,漸漸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張鵬!”我竭力嘶喊著,,“我們跑不動了,,快來幫我?!?p>  張鵬跑著回過頭,,看到我和胡向喜蹣跚的模樣后,立馬折返跑回來,。他把胡向喜的另一條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一手環(huán)住他的腰。我和張鵬合力拖著胡向喜前進(jìn),,但這也只是勉強加快了點速度,。沒幾分鐘后我們的體力就跟不上了,就像電池的電量快耗盡了一樣,。

  顧大叔這時向我們跑了過來,,他雙臂一把抱住胡向喜的腰,把胡向喜抗在肩上向前跑,。我真想擁抱一下顧大叔,。我和張鵬在后面跟著跑。

  我再次邊跑邊回頭看,,那只貓正在遠(yuǎn)處低著頭,,仔細(xì)地嗅著地面,邊嗅邊向著我們的方向走來,,它的判斷非常準(zhǔn)確,。我想起了以前在網(wǎng)上看到的一則關(guān)于流浪貓的信息,上面介紹說,,中國的流浪貓每年會捕食上百億只野生動物,,可見貓的捕獵能力有多么的強,。那貓低頭嗅了一會兒后抬起了頭,這一剎那,,我和它的目光相遇,。該死的!它發(fā)現(xiàn)了我們,。

  “快跑,!快!”我嘶聲大喊,,也不管喉嚨的疼痛了,,“它看到我們了!”

  我們一下子像是打了腎上腺素,,死命的向前跑,,就如同賽跑時放出一條惡犬在身后追你一般。求生的欲望激發(fā)了我們的運動潛能,。

  機長率先到達(dá),,他站在瓶口邊向我們用力揮手:“快!快,!快跑過來,!”那畫面像極了站在賽跑終點線的教練向他的隊員加油鼓勁。

  我們終于快跑到水瓶那里了,,我此時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只貓向我們追了過來,速度快的像全速奔跑的獵豹,,要不了幾秒鐘就能追上我們,。

  顧大叔扛著胡向喜跑到瓶口邊,他先放下胡向喜,,接著迅速把胡向喜推進(jìn)瓶子里,,然后自己再彎腰跑進(jìn)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就像他之前已經(jīng)練習(xí)過上百次一樣,。我和張鵬緊隨其后。

  “快,!快進(jìn)去,!”機長在瓶口揮手大喊。

  我和張鵬先后沖進(jìn)了瓶子里,,機長等我們都進(jìn)去了之后才最后進(jìn)來,。就在機長的身體剛進(jìn)到瓶口里的時候,那貓已經(jīng)跑到他旁邊了,貓的爪子伸了進(jìn)來,,一下子抓住了機長,把他往外拉,。機長雙手本能地抓住水瓶的瓶口,,“啊——”他以極其嘶啞的聲音喊了一聲,緊接著開始尖叫,。

  “機長,!”張鵬見狀驚得大喊。

  我和張鵬立馬抓住機長的手臂,,不讓機長被貓抓走,,隨后顧大叔也來幫忙拉住機長。

  黑貓死死地抓住它的獵物,,它的兩只前爪快速交替著猛抓機長的后背,,機長的制服被抓成了碎片,后背皮開肉綻,,鮮血噴濺出來,,染紅了破布般的白色制服。

  機長痛苦地尖叫著,,他的臉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扭曲變形,,他的尖叫聲雄渾有力,由男中音直逼向花腔女高音,。那尖叫聲大的在水瓶里制造出令人膽寒的回音,。

  “快把他拉進(jìn)來!”我急得大吼,。

  我們死命拉著機長的手臂,,機長此時的臂膀硬如大理石,每一絲肌肉都如墻壁上的浮雕般突出,。想拉回機長,,就像想將一顆大樹從地上連根拔起。機長充滿血絲的眼睛望著我們,,難以置信地瞪著,,同時仍在不斷嘶喊。

  “再用力拉,!”張鵬喊道,。

  一定要把他拉進(jìn)來,一定要快點拉他進(jìn)來······堅持下去,,機長,,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可是這次的對手比螳螂要強大的多,我們根本沒有任何勝算。我費盡全身力氣去拉機長,,但感覺卻仍像在拔一顆大樹,。

  那只貓兩眼望著我們,發(fā)出恐怖的叫聲,,接著它一口咬住機長的腰部,,開始猛地往后拽,力量大的連帶著水瓶一起往后拖,。它猛拽幾步又停下幾秒鐘,,然后再次猛拽,我們就像是在一輛猛踩油門又猛踩剎車的車?yán)镆粯?。機長的手指仍緊抓著瓶口,,他死死抓著,手指已呈鉛灰色,。他脖子上青筋突起,,后背的制服已完全被血染紅,仿佛他穿著一件紅色的衣服,。

  那只貓又一次往后拽,,這次它成功了。機長的雙手從瓶口松脫,,我們也都到了力竭的程度,,沒能再拉住機長。他摔在地上,,滿臉驚恐地大叫,,雙手狂亂地想要抓住什么。然后他被貓叼走了,,離開了我們的視野,。

  “機長!”張鵬趴在瓶口邊緣絕望地嘶喊,,“不要?。 ?p>  那只貓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把獵物帶到很遠(yuǎn)的地方,,而是就待在水瓶的旁邊,,也許是想守著我們,省的它吃完之后再來搜尋一番,。但這讓機長的慘叫聲變成了我們的精神折磨,。

  機長在外面發(fā)出陣陣錐心刺骨的悲號。胡向喜不由得向后退,,一直退到了水瓶的最深處,。他兩手蓋住耳朵,,也開始尖叫。

  張鵬這時在瓶子里站起身,,踉蹌地往外撲,,只因為無法對那叫痛聲視而不見。他正要跑出瓶口時,,顧大叔在身后抓住他,,兩只壯碩的手臂抱住張鵬的胸口。

  “不要出去,,你救不了他的?!鳖櫞笫鍐÷曊f,,“你出去就是去送死!”

  “你快開槍??!快朝那只貓開槍!”張鵬急得對顧大叔大喊,。

  顧大叔用力抱住他:“沒用的,,這么點兒大的槍根本殺不起它?!?p>  “媽的······該死的畜生,!”張鵬痛苦地咒罵道。

  機長的尖叫聲持續(xù)不斷的傳來,,慘不忍聞,,顯然他正在痛苦地掙扎。一個人能有這么大的肺活量,,發(fā)出如此之久的尖叫聲,,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我被那瘆人的慘叫聲快要折磨瘋了,。我舉起雙手抱著頭,,喃喃說了句:“我的天吶!”

  接著,,尖叫聲猝然而止,,不是漸漸低微,而是突然中斷,。我估計機長已被貓咬斷了脖子,。

  真是天可憐見,機長終于死了,。

  現(xiàn)在死亡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解脫,,至少他不用再忍受這樣痛苦的折磨。

  張鵬從顧大叔的手臂里癱坐下來,,他啜泣不止,,寬肩劇烈抖動?!靶笊ぁぁぁぁぁぁ彼纯嗟恼f,。

  我忽然有些后悔之前那樣揍他。

  在水瓶外面?zhèn)鱽硪恍┞曧?,是衣服被扯破的聲音,,還有一種聲音,仿佛是牙齒正嚼著滿嘴的硬糖果,。那只貓在吃機長,,那聲音無疑是骨頭的碎裂聲。我想象著機長的肋骨已經(jīng)崩解斷裂,。我不敢出去看那可怕的畫面,,我要是去看了,我必定會瘋掉的,。

  胡向喜縮著坐在水瓶的最深處,,他兩手抱肘,渾身發(fā)抖,,好像他很冷似的,。我和顧大叔面對著面,背靠著水瓶內(nèi)壁癱坐著,。瓶子里的空氣很難聞,,有一股像是嘔吐物或者茶葉發(fā)霉散發(fā)出的氣味。我估計在里面待久了會暈倒,。

  過了好一會兒,,也可能只過了幾分鐘,我不知道,,我那時精神恍惚,,對時間的判斷能力大為減弱。我只記得外面安靜了下來,,沒有撕破衣服的聲音,,也沒有骨頭碎裂的聲音,什么聲音都沒有,。我想那只貓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于是我想出去看看情況。

  就在我起身往外走的時候,,顧大叔叫住了我:“你要干嘛,?”

  “那只貓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我看向他說,“我出去看看,?!?p>  大叔猶豫了片刻,然后點點頭:“你小心點兒,?!?p>  說完后他和張鵬也站了起來,做好了隨時搭救我的準(zhǔn)備,。

  我輕手輕腳地往外走,,我先把頭伸到外面,看看之前聲響傳來的方向,,就是瓶子的左側(cè),。我看到地上有一大攤深紅的血液和衣服碎片,那些衣服碎片也沾滿了血,。那只貓把機長吃的什么也不剩。這景象讓我后背發(fā)冷,。

  接著我又看向另一側(cè),,沒有看到那只貓。為了謹(jǐn)慎起見,,我把一只腳邁出去,,手扶著瓶口的邊緣,側(cè)身看向瓶子的后方,,也沒有看到貓,。看來它確實離開了,,我心里松了一口氣,。

  我走了出去,站在瓶口外面,,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顧大叔和張鵬在水瓶里面緊張地看著我。

  “那貓已經(jīng)走——”我話剛說出口,,那只貓就突然從我旁邊的草叢里跳了出來,,它一躍而起,直向我撲過來,。

  我的魂都要被嚇出來了,,那景象簡直比看到鬼還要可怕一萬倍。我嚇得大聲尖叫,,身體的每一根毛發(fā)都瞬間豎了起來,,我以我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瓶口跑去,,動作不過腦子,完全依靠求生的本能反應(yīng),。

  顧大叔和張鵬被我突然的尖叫聲嚇得渾身一抖,,倒在地上直往后退,正好給我讓出了地方,。我?guī)缀蹙驮谀侵回埖淖ψ涌煲龅轿业囊凰查g跑回了瓶子里,,我因為動作太快導(dǎo)致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水瓶里,,身體翻滾了一圈,。

  那只貓把爪子伸了進(jìn)來,想要把我抓出去,。我拼了命地往水瓶深處爬,,就像之前胡向喜嚇得在地上爬一樣。一時間瓶子里面充滿了我的尖叫聲,。張鵬和顧大叔及時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里拉,一直把我拉到瓶底才停下來,。胡向喜還縮坐在那里,,他此時又被嚇得叫了起來。

  我們背靠著瓶底,,緊張的劇烈喘息,。貓的爪子伸進(jìn)來胡亂地抓著,隨后它把頭伸了進(jìn)來,,完全把瓶口的光線給遮擋住了,,瓶子里頓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立刻感到心驚肉跳,,那感覺真像是死神降臨,又如被**黨衛(wèi)軍關(guān)在屋子里突然熄滅了燈一樣,,我們被嚇得尖聲嚎叫,。

  幾秒鐘后,我看到那貓的眼睛在黑暗中發(fā)出淡淡的綠光,,就像是兩個超大的夜明珠一般,。我能感覺到貓的頭在用力往里伸,那恐怖的綠光在一點點向我們靠近,,我甚至可以聞到貓嘴里散發(fā)出的腥臭味,。

  瓶子被貓往前抵的不停震動,我們已沒有任何的退路,。我背靠著瓶底發(fā)瘋似的蹬腿揮拳,,我想著貓嘴里尖利的長牙和布滿倒刺的舌頭,,之后腦子便一片空白。

  在黑暗中,,我的鼻子不知道被誰胡亂揮舞的拳頭打了一拳,,也可能是被我自己的拳頭打的,我不知道,,我被嚇得感覺不到疼痛,。我心想這回我死定了,我們?nèi)家回堃?,誰都逃不掉,。

  我們害怕地尖叫不止,四個人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聲音,。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貓嘴咬住的時候,,一道細(xì)長的光線從前面射進(jìn)來,接著大片的光照進(jìn)瓶子里,。我的眼睛一時沒適應(yīng)光線,。

  那只貓把頭退了出去,瓶口對它的頭來說有點小,,它的頭伸進(jìn)來一半就被卡住了,,它只好作罷。幸虧這個水瓶夠長,,不然我們這次就真的完蛋了。

  那只貓在瓶口外面來回踱步,,發(fā)出懊惱的叫聲,。

  我們四個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背靠瓶底,,全身緊繃,,全被嚇得魂不附體。我們的呼吸聲聽起來猶如翻動稻草堆的風(fēng)聲,。我全身發(fā)軟,,一顆心撲通直跳,心智倒退回五歲,。我想挪動一下身體,,但我的腿卻不聽使喚。我艱難地轉(zhuǎn)頭看向其他人,,顧大叔的圓臉一片死白,,兩眼都有黑圈,他的鴨舌帽掉在了一邊,,頭發(fā)胡亂地覆在頭上,。張鵬和胡向喜也都一樣,,他們縮成一團(tuán),全身顫抖不止,。

  那只貓在外面來回踱步了一會兒后,,趴在地上看著我們。我以為它又要卷土重來,,我剛剛稍微放松一點的肌肉再次繃緊,。結(jié)果它叫了一聲之后,就心有不甘地離開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這時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流到我的嘴里,味道咸咸的,,我便勉強抬起還在顫抖的手去抹,,這才發(fā)現(xiàn)我流鼻血了。我想起來在黑暗中鼻子被打了一拳,,我的鼻子開始鉆心的疼,,好像之前身體的痛覺暫時關(guān)閉,現(xiàn)在又重啟了一樣,。

  貓離開了之后,,我們在瓶子里癱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神來,這期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我的手腳又可以活動了,,我使勁搓著身體,想讓酸疼的肌肉放松一下,。張鵬這時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看著我們,虛弱地說:“我們走吧,,我不想待在這里面了,。”

  “不行,?!蔽衣曇羯硢〉卣f。我的喉嚨因為嘶聲尖叫變得疼痛不堪,,使得我每說一個字都很費勁,,而且我更口渴了。

  “為什么不行,?”張鵬困惑地看著我,,眼神中流露著驚悸。“那貓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嗎,?”

  “我不覺得那只貓真的離開了,,”我回答道,“我之前出去的時候,,它就躲在草叢里面盯著瓶口,,它很狡猾,現(xiàn)在它肯定還在草叢里的某處地方隱藏著,,就守在外面等我們出去送死,,它不會輕易放棄的?!蔽艺f完后感覺喉嚨疼的快要廢了,。

  “它已經(jīng)連續(xù)吃了我們?nèi)齻€人了,難道它還沒吃飽嗎,?”張鵬聲音顫抖地說,。

  “我們身上這點兒肉,估計很難讓那么大的貓?zhí)铒柖亲??!鳖櫞笫彘_口說,他已經(jīng)把鴨舌帽戴回頭上,,“而且,,捕獵是貓科動物的天性,就算它吃飽了,,也會去捕捉些小動物玩耍,。”

  張鵬聽完后一臉的絕望,,身體松松垮垮地站立著,,我以為他又要癱倒下來?!澳俏覀兙褪潜焕г谶@里了?!彼救坏卣f,。

  “我想回家,”胡向喜哭哭啼啼地說,,“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在這里,。”

  胡向喜的哭聲讓本來就已肅穆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我做夢都想不到,,就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和梁敏還在公寓的床上嬉戲打鬧,在機場里的麥當(dāng)勞吃漢堡喝咖啡,,現(xiàn)在卻被困在偏僻道路上的一個破舊水瓶里,。生活時常會跟你開玩笑,但是這次的玩笑開的過頭了,。

  我驚恐地意識到,,內(nèi)心深處,有某種感官的大門打開了,。這種感官之門是“崩潰”和“絕望”的通道,,這扇門在我們覺得安逸的時候緊緊關(guān)閉,覺得恐懼的時候就會打開,??謶志褪沁@扇門的鑰匙,一旦它被打開,,“崩潰”和“絕望”便會從門后涌進(jìn)來,,讓你的腦回路負(fù)荷過重,從而攻占你的大腦,。從胡向喜的臉上,,我看到了相同的認(rèn)知。

  顧大叔曲腿坐著,,雙手抱頭,,手肘撐在膝蓋上,他的牛仔外套被拉扯起來,,露出了別在腰間的手槍,。我盯著那手槍看了一會兒,腦中想到了一個主意,。

  “大叔,,你的手槍還有子彈嗎?”我問他,。

  “還有五發(fā)子彈,,”他扭頭看著我說,“你問這個干嘛,?你不會是想用這把槍去對付那只貓吧,?”

  “沒錯?!?p>  “別傻了,,我之前朝那只貓開槍你又不是沒看見,這槍縮小了,,里面的子彈就更小了,,對它根本就造成不了什么傷害,更別說殺死它了?!鳖櫞笫宀灰詾槿坏卣f,。

  “這把槍確實殺不了那只貓,”我說,,“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把它打傷,。”

  “怎么把它打傷,?”張鵬問道,,“你想到什么了嗎?”

  “我們要讓那只貓再把頭伸進(jìn)來,,就像之前那樣,。”我慢慢吐出這句話,。

  他們聽完愣了一下,,然后面露驚恐地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你腦子被嚇瘋了吧,!”顧大叔一臉的驚訝,,“你還嫌之前那次不夠刺激嗎?”

  “我還沒說完,,”我急忙說,,“那只貓之前把頭伸進(jìn)來的時候,你們都看到它的眼睛了吧,?”

  “看到了,,那眼睛發(fā)著綠光,太嚇人了,?!贝笫逭f道,接著他停頓了兩秒,,“你不會是想——”

  “沒錯,,就用槍打它的眼睛?!蔽艺f,,“其實很簡單,我們的一個人先出去把它引誘過來,,等它把頭伸進(jìn)來之后,,就向它的眼睛開槍,,要是能把它的眼睛打瞎,,它應(yīng)該就沒心思來抓我們了。”

  顧大叔和張鵬聽完后沉思了半響,,像是風(fēng)險評估師一樣在認(rèn)真分析方案的可行度,。

  “大叔,那樣你能打中那只貓的眼睛吧,?”我問他,。

  “那么近的距離,那貓的眼睛又那么大,,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顧大叔答道,。

  “可是,,萬一出去引誘的人來不及跑進(jìn)來呢?”張鵬問,。

  “那他就死定了,。”我說,。

  “這太冒險了,,那只貓的速度極快?!睆堸i說,,“讓貓把頭伸進(jìn)來也太恐怖了,我不想再體驗第二次,,而且,,萬一它下次真能把頭伸到瓶子里面來呢?我聽說貓的身體柔韌性非常好,?!?p>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嗎?”我問張鵬,。

  “我——”張鵬痛苦地頓了一下,,他的喉結(jié)像是被掐住似的,困難地骨碌碌上下移動著,?!拔覀兛梢缘饶侵回堊约弘x開,”張鵬隨后又說,,“它總不能一直守在外面吧,,等它餓得不行的時候,或者口渴的時候,,它也許就會去別的地方了,?!?p>  “會餓會渴的可不止是那只貓!”我說,,“我們在這里面也沒吃沒喝的,,我們也會餓會渴,我現(xiàn)在就口渴的要命,,你認(rèn)為我們能耗得過一只貓的耐心嗎,?”

  一陣短暫的沉默。

  我又說:“而且胡向喜身上的傷也需要盡快回去處理,,我們沒有很多時間和那只貓耗下去了,。”

  胡向喜此時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著我們交談,,他眼里仍噙著淚水,。

  “說的沒錯,”顧大叔同意道,,“我們得冒險試一次,。”

  張鵬猶豫不決,,他舉起雙手揪著頭發(fā),,在瓶子里來回踱步,在大約走了七個來回之后,,他握緊拳頭狠狠地捶了一下瓶子的內(nèi)壁,。“媽的,,就這么干吧,!”他堅決地說,“我出去把那只貓引過來,?!彼雌饋硐袷菧?zhǔn)備要豁出去了。

  “還是我去吧,,”我邊站起來邊說,,“畢竟我已經(jīng)有過一次經(jīng)驗了,你就站在瓶口邊,,萬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能拉就幫忙拉我一把?!?p>  張鵬看著我,,嘴巴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么,,隨即又閉上了嘴,?!昂冒伞,!弊詈笏f。

  “大叔,,你把手槍準(zhǔn)備好,,那只貓把頭伸進(jìn)來的時候,你可別慌了神,?!蔽覍︻櫞笫逭f。

  “我盡量不被嚇瘋,?!鳖櫞笫蹇嘈χf。

  顧大叔起身從腰間掏出手槍,,動作老練地打開了彈匣,,他檢查了里面還剩下的幾顆子彈,隨后把彈匣插回槍膛,。胡向喜也站了起來,,他后背依然緊貼著瓶底,我想他這會兒是不會靠近瓶口半步的,。

  我走向瓶口,,張鵬跟在我后面,在我把腳邁到外面之前,,我回頭看了一下其他人,。張鵬在我旁邊一臉的緊張;胡向喜背靠瓶底站著,,不安地磨蹭著雙腳,;顧大叔站在胡向喜的身旁,他兩手臂上的袖子已經(jīng)被擼到手肘,,他拉動了一下手槍的套筒,,把子彈上膛,然后兩手握緊手槍,。

  “讓那畜生放馬過來吧,。”顧大叔看著我說,。

  我把腳邁出瓶口,。

  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后,我直接把注意力放在瓶子左側(cè)的草叢中,,我相信那只貓就隱藏在那里,。我側(cè)身把半個身子露在外面,,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那片草叢,余光只看到一點張鵬的白色制服,。

  半響過后,,草叢里并沒有動靜。外面一絲風(fēng)都沒有,,草叢里連一片草葉都沒有晃動一下,,仿如沒有漣漪的湖面般平靜。

  也許它真的已經(jīng)離開了,。

  我心里這樣想著,,但我隨即打消了這個想法。不,,我不相信它會就這么走了,,我的直覺告訴我它一定還在那里,它此刻也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我,,它在等一個好時機,。

  我深吸一口氣,又往外走了一點,,將整個身體暴露在外面,,我就不信它不出來。周圍非常的安靜,,我只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這正是殺戮前的征兆。

  我緊盯著面前的草叢,,眼球在眼眶里快速地轉(zhuǎn)動,。可等了一會兒后,,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我大腦快速地思索了片刻,我想起了紀(jì)錄片里老虎捕食的場景,,老虎會靜悄悄地靠近獵物,,隱藏在離獵物不遠(yuǎn)的地方,總是等獵物放松警惕的時候猛然出擊,。我想也許是我的姿勢的原因,,那只貓覺得我現(xiàn)在的警惕性太強了,所以才遲遲不肯出擊,。

  于是我慢慢地轉(zhuǎn)過身體,,將背對著瓶口,歪著腦袋,,佯裝作放松警惕的樣子,,實際上我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片草叢,。

  我緊張極了,我隱約覺得它就要動手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只貓就從草叢里一躍而起,,就像上次那樣,,猛地?fù)湎蛭摇N已杆俎D(zhuǎn)身跑向瓶口,。張鵬見狀瞪大了眼睛,他立馬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用勁把我往里拉,。那貓差點兒就抓到我,我再一次成功地跑進(jìn)瓶子里,,這次我沒摔倒,。那貓的爪子又伸進(jìn)來亂抓,我和張鵬拼命往瓶底跑,。

  “大叔,!它要來了,準(zhǔn)備好,!”我邊跑邊喊,。

  顧大叔正在里面兩腿分開站立,兩手握著槍擺出射擊姿勢,,隨時準(zhǔn)備開槍,。

  我和張鵬剛跑到瓶底,那貓便開始把頭往瓶口里伸,。說“伸”其實并不貼切,,因為它根本就是把頭撞向瓶口,它可能是太急于抓到我們了,,所以才會做出這般激烈的動作,。

  那貓的頭猛地向瓶口撞過來,瓶子被撞得劇烈晃動,,就像外面爆發(fā)了十級大地震一樣,,我們在里面被晃得紛紛摔倒。在那只貓把瓶外的光線完全遮住之前,,我看到顧大叔被摔的面朝下趴著,,他的手槍也脫手滑到了一邊。我正要爬過去幫他撿起手槍,,那貓的頭就把瓶口完全堵住,,瓶子里頓時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順著那把槍的方向摸過去,,卻怎么也摸不到,。那手槍已經(jīng)不在那里,一定是滑到了別的地方去了,。真他媽見鬼,!

  “媽的,我的槍掉了,!”顧大叔慌張地喊道,。

  “什么!”張鵬驚得大聲說,。

  “我找不到我的槍了,!”顧大叔急得大喊,“見鬼,!我什么都看不到,!”

  那貓瘋狂的吧頭往瓶子里擠,瓶子被它抵得不停地晃動,,我們在里面被晃得站立不穩(wěn),,就像今天在飛機上的劇烈顛簸一樣。我真怕張鵬會一語成讖,,這次那只貓的頭會擠進(jìn)來把我們吃掉,。幾秒鐘后,貓的那雙碩大的眼睛又發(fā)出恐怖的綠光,,只可惜那綠光的照明效果并不好,,不能讓我們找到那把該死的手槍!

  雖然之前做過心理準(zhǔn)備,,但我還是被當(dāng)時的狀況嚇得不知所措,,我想沒人能在那種情況下保持鎮(zhèn)定。那是攝人心魄的恐怖,,任何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人都不會明白那種感覺,。

  胡向喜此時又被嚇得在黑暗中大叫,他的尖叫聲讓我愈發(fā)慌亂,。我看著那雙發(fā)著綠光的貓眼,,猶如幽靈般在我眼前晃動,我耳鳴不止,,腦子里仿佛有一群飛舞的蜜蜂一樣,,嗡嗡的響。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恍惚,我聽不清張鵬和顧大叔的說話聲,,他們的聲音在我耳邊被虛化,,就連胡向喜的尖叫聲仿佛都變得很遙遠(yuǎn)。

  這是一場夢魘,,就像在房間的陰暗處,,看著蜘蛛走向被蛛網(wǎng)纏住的飛蟲一樣。我覺得整個腦子越來越空洞,,唯有想到梁敏,,才使我得以保有僅存的一點理智。我腦海中閃過她的面容和聲音,,“早點回來,,不要讓我等太久了?!蔽页霭l(fā)前她是這樣對我說的,。

  “她還在等我回去?!蔽夷救坏卣f,。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說出了這句話,。

  黑暗中,,胡向喜的尖叫聲開始由遠(yuǎn)及近,張鵬和顧大叔的說話聲也漸漸清晰起來,。我又可以聽清周圍的聲音了,。

  “吳默!你在說些什么???”張鵬大叫著說,“快幫忙找槍,!”

  “槍到底跑哪兒去了,?”顧大叔聲音嘶啞的喊著,“胡向喜,,你他媽的別瞎叫了,!快找槍!”

  我的心智重新運作起來,。我立即趴著尋找手槍,,我的手在黑暗中到處摸著,慌亂中我和別人的頭撞到了一起,,我不知道那是誰的腦袋,,我只知道頭撞得生疼。

  “我的腳好像踢到手槍了!”張鵬大喊,。

  “在哪兒,?”顧大叔急切地問,“在什么位置,?”

  “應(yīng)該就在我旁邊,,等下······我又踢到了!踢到我前面了,!”

  “我摸到了,,我找到槍了!”顧大叔興奮地大喊,,他的語調(diào)像是剛剛得知彩票中了大獎一般,。

  “快朝它的眼睛開槍!”我扯著嗓子叫,。

  砰,!砰!砰,!

  連續(xù)三聲槍響,。

  在槍響的那一剎那,我真怕顧大叔在慌亂中誤傷了自己人,。然而顧大叔瞄的很準(zhǔn),,如之前精準(zhǔn)的命中螳螂的腦袋一樣,他將子彈水平地射向那貓的左眼,。槍響聲在瓶子里面久久回蕩,。

  那貓估計怎么也沒想到它的獵物還有這一招,它的左眼球就像一個燈泡被打破了一般,,瞬間熄滅了亮光,。這回輪到它尖叫了,它的頭猛地抽動,,想要退出瓶口,。但它之前太過用力的往里擠了,導(dǎo)致頭卡得太緊,。它痛苦地發(fā)出刺耳的叫聲,,邊叫邊劇烈的掙扎,水瓶又被它帶著往前移動,。另一只沒中槍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安地晃動,。

  “大叔,快開槍打它另一只眼睛,!”我急忙喊道,。

  但沒等顧大叔再次開槍,,那貓就猛地把頭拔出了瓶口,外面的光線一下子照射進(jìn)來,,我們的眼睛被光線刺的一時睜不開,。

  那貓尖叫著跑走了。

  等我們的眼睛適應(yīng)了光線之后,,我看到瓶口處有一小攤血液,,是屬于那只貓的。若非它流下這一小攤血液,,這一切簡直像是一場吃過迷幻藥后的噩夢,。

  “我們成功了嗎?”胡向喜聲音顫抖地問,。

  我走向瓶口,,把頭伸到外面看。那只貓已經(jīng)失去了蹤影,,我想它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是的,”我轉(zhuǎn)過身對胡向喜說,,“我們成功了,。”

  大叔拿著槍一屁股坐了下來,。張鵬全身癱倒,,躺在瓶子里大口喘氣,他又哭了起來,,只不過,,這次是因為勝利,。

  我想今天發(fā)生的事會成為我們永遠(yuǎn)的陰影,,一輩子都別想忘記,如果我們還能活下去的話,。

  我們四個在瓶子里休息了一會兒后,,我看了一眼手表,六點二十五分,。時候不早了,。

  我們走出了瓶子,向?qū)W校走去,。

作家冬十月

后續(x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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