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哥,,別不要我
深秋降溫,飄起了小雨,,走在街上就像走進一團凝固的寒霧,。阮棠隨便找了家三無旅社住下,,房間很小,,有股奇怪的味道,,看不出哪里有污漬,,但就是感覺臟兮兮的,。
一天沒吃東西,,胃里空泛泛地返著酸水。她看窗外對街的小面館還開著,,便裹上浴袍下樓吃面
快十點了,,這家灰撲撲的小面館還沒有要關(guān)門的意圖,桌椅都糊著一層油膩的反光,。
電視掛在墻柱上,,正播著《甜心情書》,兩個大姐倚在吧臺看得投入,。她們長得很像,,大概40來歲,穿著去年的流行款棉服,,心形的胖黃臉,,頭發(fā)散落在鼻尖上,眼睛盯著男主角,,迷離而深情,,臉上滾著兩行熱淚,。
阮棠納悶,什么甜心情書都能把你倆虐成這樣,?
雨越來越大,,劈頭蓋臉地往下淋,該進店躲躲,,但店里的氣氛有點詭異,她只站在門口點了一碗牛肉面,,便進了旁邊的藥店,。
再出來的時候,面館墻上的肥《甜心情書》換成了廣告,,面還沒好,,后廚傳來抽油煙機的嗡嗡聲。
吧臺后面的大姐并沒有出戲的意思,,還是兩眼通紅,,滿臉熱淚,視線一路迎著阮棠走進來,。
眼神恍惚又迷離,,委屈而絕望……
阮棠頂著那對傷心欲絕的目光,撿一個位置坐下,,把頭發(fā)擦了擦,,她把剛買的膏藥拆了好看看說明書,左臂骨頭隨著動作發(fā)癢,,越動越疼,。
【娛樂大嘴巴:童話破裂!一月前,,早上還在掛科線上苦苦掙扎的大四窮學(xué)生,,午飯后就一躍成了豪門主母!嫁進了權(quán)勢遮天的楊柳豪族,,踏入了萬人追捧柳大少的溫柔鄉(xiāng),!但其人撲朔迷離,不見真容,,可見柳少護妻心切,。本以為是王子娶了灰姑娘,萬般嬌寵,。不料,,方才小編獲得猛料,婚內(nèi)出軌,!晚間柳公子被拍與新歡街頭親密,!英雄救美制服歹徒,,怒發(fā)沖冠為紅顏!二人今朝醉臥花下死,,卻讓那新婚一月的妻子獨守空房,,豪門的愛情竟這么不值一提?詳……】
沒出幾分鐘,,墻柱上的電視被換到了娛樂頻道,,滾動播放一則花邊新聞,戲劇性的臺詞配著兩張打滿水印的圖片,,主持人講得口水亂飛,。
面已經(jīng)上桌,阮棠被熱氣熏了一臉,。
配圖一張是柳怡江和抱著向微,,另一張是自己和那幾個流氓一起被按在墻上。
照片拍得模糊,,但明暗分明,,向微和柳怡江都很明亮,阮棠暗得分辨不清,,打眼看過去,,她就被默認劃分成被制服的流氓。
“這年頭啊,,三兒上位都搞得大大方方的,,男的都壞”
“有錢人不都這樣嘛,我看那原配也不是好東西,,還不是個有幾分姿色的窮學(xué)生”
“哼,,有錢人不都喜歡聯(lián)姻嘛,結(jié)婚才一個月就拴不住自家男人的心,,還講什么低調(diào),,指不定長得多鬼迷日眼呢”
“那女人嘛,嫁過去也是為了錢,。能躺床上吹枕頭風(fēng)就不錯了……”
“仨都不是好東西……”
……
那兩個大姐眼眶還紅著,,但已經(jīng)光速出戲,嘬著牙花子,,你一言我一語,。
阮棠把耳機聲音調(diào)到最高,草草的吃了半碗面,,就回了旅館,。
呼……
左臂痛得越來越明顯,她已經(jīng)快痛習(xí)慣了,夏天爬山摔折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一直沒養(yǎng)好,成了舊傷,。
她撕開一帖狗皮膏藥,,原來痛處在手臂后側(cè),看不清,,只好鉆進廁所,,對著墻上巴掌大的鏡子貼。
自己是閉合性骨裂,,本來手臂上沒有傷口的,,但鏡子里左臂上卻有一團濃重的淤斑,額角也破了皮,。
什么時候弄的?
想著想著,又感覺出后背隱隱作痛,,衣服都濕透了,,索性脫下上身的兜帽衛(wèi)衣,對著鏡子檢查,。
鏡子又小又矮,,照不完全貌,阮棠依著感覺照痛處,,后腰上赫然幾道血路子,,手臂上也有幾條抓痕。這個她想得起來,,是提著向微往外走的時候,,她給自己薅的。
被貓抓了也會得狂犬病,,這女人不剪指甲的,?
她忍不住煩躁。
衣服都脫了,,先洗澡才對,。阮棠把膏藥先放下,水溫涼幽幽的,,草草沖了幾下,,把頭發(fā)放下的時候,募的瞥見頸后也紅著一大片,。
乍一看像是皮膚出血了,,她抹掉鏡面上的水霧,細看,,是一塊塊指甲蓋大小的紅痕,,中間交錯著咬痕,,遍布肩頸,順著脊椎往下延伸到了肩胛,。
這,,這是……
阮棠騰地臉紅了一片,眼前全是早上那場熱烈~纏綿,,那些吻痕像是有溫度般的沿著脊柱往臉上燒,。
‘往后坐點……’
‘你是狗嗎,別往前爬……’
他早起的聲音還有點低啞,,說的話倒是比平時多
這些痕跡看著很新,,他什么時候……
【叮咚。10月30日23:01,,中央銀行提醒您,,有一筆大額資金等待入賬,請驗證收款,?!?p> 【叮咚。10月30日23:01,,中央銀行提醒您,,有一筆大額資金等待入賬,請驗證收款,?!?p> 手機里連續(xù)傳出女聲信息提醒,刺耳又清涼,。今天不知道已經(jīng)走了多少次神了,,阮棠用力甩甩頭。
收效甚微,。
昨晚還在溫存,,今天就翻臉。
自己就是他一個泄~yu的玩具罷了,,免費還倒貼,。
后頸上的紅痕刺眼得很,她干脆撿了兩塊膏藥貼上了,。
回房打開手機賬戶,,界面上轉(zhuǎn)賬金額一長串,這個數(shù)字足以包下阮棠未來十幾年的生活,。
柳怡江確實資產(chǎn)豐厚,,一個月的合同婚姻就值得上這么多錢。
轉(zhuǎn)賬數(shù)額太大,銀行信息隔幾秒就要閃爍一下,,她突然感覺累得慌,,把手機調(diào)了靜音甩在一邊。
床有點潮,,只好和衣躺在被子上,。鼻尖涌進一股廉價洗衣液的香精味,是薰衣草,。
她終于知道房里奇怪味道的來源了,,廉價薰衣草洗劑混著霉味,很濃很臟的味道——和那人身上的完全不同,,但又隱約相似,。
按理薰衣草味都爛大街了,和身下的床單一樣庸俗廉價,,但那人的味道卻很清雅,,像是從小在薰衣草花梗里長出來的一樣,每根發(fā)絲都浸著淺淡的花香,,若有若無,,和他強勢刻薄的形象完全不符。
阮棠嗅覺很平庸,,但她好像能聞到薰衣草床單上的油漬,、霉斑,、汗液……壓抑悲傷突然回潮,,她的眼睛再次失了神,被糾纏混亂的各種味道攪得頭昏腦脹,,胸口酸脹得要命,。
那么久的歡欣酸澀全是我的一廂情愿,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把我當(dāng)回事,?
就算是玩具,,玩兒了這么久,也總該有點感情……
“柳哥,,別不要我啊”
天花板細看不得,,爬滿了干涸后的細小水痕。
嗡嗡,,手機一直在震動
對方掛了電話后,,又有幾條信息進來,是柳怡江的助手阿晉:
“夫人,,今晚大幅降溫,,請早點回宅”
“需要我去接您嗎?”
“需要去趟醫(yī)院嗎?您的手臂不方便,,請注意安全”
阮棠看了一眼,,沒理他。
不知過了多久,,銀行信息還在跳,,晃得眼花。
屏幕一熄一滅,,反照出一張失神的臉——臉頰凍傷了,,有點皴,被淚水沖出了一道溝,。
阮棠眼前幽幽地浮現(xiàn)那個被肥皂劇感動得傷心欲絕的面館大姐——大姐抹下一把傷心淚:“他為什么不愛她呀,,她付出了那么多……”
一盆冷水潑下,心頭涌動的思緒想驟然冷卻,,阮棠猛地打了個激靈,,坐起來。
我這是在干嘛,?
阮棠你在干嘛呢,,不就是被甩了嗎,至于這么纏綿悱惻死乞白賴,?何況本來就是契約婚姻,,徹頭徹尾的交易,睡在一起只是偶然,,那個男人根本沒答應(yīng)過什么,。
我在自憐自抑,演求而不得的苦情戲
自己答應(yīng)和一個陌生男人結(jié)婚,;自己追了他的一個多月,,被人閑言碎語做笑料;翻云覆雨一整晚,,每次都被當(dāng)腰踹下床,;救了他的夢中情人,還要被當(dāng)流氓,;游魂了一天,,還守著離婚證等那個人回心轉(zhuǎn)意……
豬油蒙了心,傻透了,。
阮棠覺得自己應(yīng)該去演忠犬八公,,說不定能拿影后。
屏幕還在閃爍,,信息一條一條的進,。
她壓下那股酸楚,,心里暗嘲,自己這是在矯情什么呢,,做事就該學(xué)學(xué)人柳怡江,,不能瞻前顧后,下定決定就不要猶豫,。
不管怎么活,,都難免遺憾,沒必要留戀和后悔,。
不要白不要,。
她點了收款,想了想,,又挑了個紅包回去,,和剛才的轉(zhuǎn)賬數(shù)字長度比,短得可憐——99元,,頁面上一個大大的雙人相擁的Q版情侶,,姿勢就像今天抱著的兩位。
柳公子不缺錢,,祝他和白月光不死不休,,謝他上個月給自己暖床,數(shù)額多少是個心意
——給柳公子當(dāng)打賞錢,。
一道紅色光影在林木掩映的高速上呼嘯而過,,快得只剩殘影,超強動力引擎的聲音破空而來,,震蕩著周圍生物的耳膜,,但車里的氛圍卻反常的沉默。連扒著椅背一直嘰嘰喳喳的向微也住了嘴,。
他們剛從警察局出來,,向微身上倒沒有傷,,就是整個人慘兮兮的,。她偷偷回國,本來想放肆幾天,,想沒想到剛?cè)×塑?,就遭人堵,回向家指不定要挨一頓罵,,只好按原計劃先去柳宅躲一陣,。
阿晉手里的手機屏幕暗了很久,對面遲遲沒有回信,。
柳怡江沒有再問,,臉黑了不止一度,,這款跑車空間不大,他個頭很高,,頭頂?shù)搅塑図?,眉眼棱角很深,隱在松散的發(fā)梢里,,雙腿只能往后縮,,姿勢并不舒服。窗外的風(fēng)景很好,,但他一路都在揉捏自己的衣角,。
他的負面情緒很少外露,煩躁的時候會無意識的捏東西,,向微暗中的給阿晉遞了個眼色:誰招他了,?
阿晉嘆口氣,還能有誰,,無奈的低頭又拿著手機打了幾串消息出去,。
向微瞥見對方備注叫“柳夫人”,她知道柳怡江結(jié)婚了,,和他親近的人都知道,,柳哥雖然女伴換得勤,但感情上一向死水一潭,,結(jié)婚的概率更是無限趨近于零,。上個月冷不丁就結(jié)婚了,以他的地位既不可能是被迫聯(lián)姻,,也不可能是中計,,但說是愛情感覺更不靠譜——柳怡江不可能對誰有愛情。
問題出在哪里,?
車里氣氛壓抑得要命,,這會兒提都不能提,新婚的柳哥沒把嫂子帶在身邊,,再加上他這副焦躁的樣子,,其中彎彎繞繞向微不費力就腦補明白了。
她攏緊了身上的黑色寬衛(wèi)衣,,朝阿晉打探情報:“我那傳聞中的嫂子呢,?”
車里空間小,阿晉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么說,,說多少。
向微用氣音說:“他和嫂子鬧矛盾了,?”
叮咚~鈴聲脆響
回消息了,!
向微偏過去一看,,是條推銷短信,阿晉看老板抻腿,,熟練地補充道:
“夫人說沒事,,明天去醫(yī)院”
良久,柳怡江微嗤一聲,,按熄手機上的百年好合紅包,,順手扔到一邊,淡淡地撂下一句:“關(guān)我屁事”
這欲蓋彌彰的冷淡……罕見
不久,,車就進了柳宅,,柳怡江一言不發(fā)地鉆進書房,再沒出來,。
諾大的別墅安安靜靜
反常反常,,向微每次出遠門后來柳家他都會張羅打牌,要么釣魚要么嘮嗑,,但這回直接鉆書房了
向微熟門熟路地找沙發(fā)攤住,,見阿晉要走,拿手肘戳住他,,好奇道:“吵架了,?你家夫人離家出走了?”
阿晉無奈道:“離婚了”
“什么,,離婚,?這不上個月才結(jié)婚嗎”,向微騰地跳起來
柳怡江是赫赫豪門的家主,,不需要被迫聯(lián)姻,,而且他向來疏離又薄情,雖然女友無數(shù),,但能到結(jié)婚的,,就絕不可能會那些玩票。
除非動了感情……
莫非真的猜中了,?
他轉(zhuǎn)性了,?還被心機女人騙了婚?
柳哥會被人騙婚,?
向微不敢加深猜想,,聯(lián)想到他的反常,,皺起兩條細眉,,柳哥不會犯這種錯。她還抱有一絲幻想,,語氣變得謹慎,,:“柳哥提的離婚,?”
“……”阿晉搖頭
向微震驚,自己只是出了國,,回來怕不是進了平行時空:“柳哥,,被甩了?,!”
“那女的是個什么西施貂蟬,?”
阿晉表情復(fù)雜,嘴里含著一句:他自作自受
聲名狼藉的肥皂泡
離婚嘴硬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