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姐
幽幽轉(zhuǎn)轉(zhuǎn)一周后,,天氣越發(fā)刺骨的濕冷
上完白班,,加夜班,加完夜班復習考試,,考完試回寢室聽室友吵架……眼看著熬到了實習的第二個周五,,才上班,,阮棠就忍不住和同事計劃著下班去吃火鍋,到時候,,吃著火鍋,,唱著歌……
不料殷經(jīng)理揣著兜走到她們面前,輕描淡寫地撂下一句:“阮棠,,你下午主持季度會議,,自己去和二部協(xié)調(diào),,中午前我要看見稿子”
他說完又瞥了眼阮棠旁邊的女生,補充道:“淡曼云,,你做一份董事發(fā)言和現(xiàn)場記錄”
季度會議,?!
辦公室里其他人都不可思議,,但殷經(jīng)理的表情不容反駁,。這可是集團對外公開的大會,一年一度……臨時下任務,,這不是極限挑戰(zhàn)是什么,。
大家紛紛投來同情的眼神。
小淡哀嚎了一聲,,阮棠詫異了一下倒是平靜得很快,。她自我開解道,換個角度看,,這種程度的任務能落在自己頭上說明自己業(yè)務能力不錯,。
人生地不熟,光找溝通就要了命了,。阮棠一層一層地往上聯(lián)系,,張秘書、小王,、劉經(jīng)理……一脈捋下來,,她快胡亂加了二十多個好友才聯(lián)系到正主——向主管。
向主管頭像是個窈窕的背影,,阮棠覺得有點熟悉,,卻一時記不起在哪兒見過。時間很緊,,阮棠發(fā)了自己的工牌信息過去,,驗證身份后,要一份會議策劃,。
對方爽快地發(fā)了份文檔過來,,并附上好幾個表情:[愛你][親親][親親]
正經(jīng)工作,發(fā)這么多表情做什么,?阮棠覺得莫名其妙,,這主管也太熱情了。
等她匆匆忙忙擬完稿子,,已經(jīng)下午一點了,,啃了幾口同事帶的披薩。她把稿子遞給殷經(jīng)理,好修正一下,,早點開始記串詞,,沒想到對方悠哉游哉地拈出一沓成稿,丟在桌上:“李火候兒不夠,,看嘿兒別過寫嘞”
有?。繒r間這么緊,,早就有講稿,,不拿出來,讓人白忙一場,?
阮棠心里吐槽了兩句,,顧不上和他掰扯,拿著講稿就是狂背一場——主持人最忌諱的就是記不住詞,,何況這么大的會,,她只好在休息室里心驚肉跳地悶頭背。
中途實在背不下去了,,也不敢晃神,,只好往臉上潑冷水提神,。
時間過得很快,,草草背完再看表已經(jīng)快下午四點了。
不對,,快下班了,,一直沒人來通知她?
“殷哥和小淡呢,?”辦公室沒人,,她逮住組長問
組長看到她,疑惑道,,“開會去了呀,,你怎么沒去?”
“小阮,,你不是主持……”
她呆在休息室,,經(jīng)理不知道……阮棠慌了,胸口砰砰跳,,一路狂奔去會議廳,。
完了完了!闖大禍了,!
主持人缺位,,就算在學校晚會上也是個大失誤!
會議廳在馬路對面的另一棟大廈,她一刻不敢停地往那兒趕,,險些被車撞,。
進大廳,轉(zhuǎn)角的時候正好與來人撞個滿懷,,鼻梁在對方鎖骨上狠狠磕了一下,,手上有東西被擠爆開了,溫熱灑了一地,。
“嘶,,唔”,腦瓜子嗡嗡地痛,,她勾腰捂住鼻子,,指尖觸到一股溫熱,鼻血沿著手指往下淌,,滴到地上和褐色液體融為一灘,。
“抱歉抱歉”,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拎了杯咖啡在手上,,倒人家一身,,緩過勁來才看清眼前的人,阮棠心跳都漏了兩下——冤家路窄,,柳怡江,。
“你瞎?”
他皺著眉,,眼神陰郁,,放下手,領結旁邊紅了一片,,西裝熨帖,,但胸口全濕,內(nèi)里的白襯衫軟塌塌地貼在身上,,肌肉線條若影若現(xiàn),。
柳怡江看她一手鼻血,腕子上掛著破紙口袋,,眉毛皺得更深了:“你又在作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
他見阮棠滿頭大汗,,眼神飄忽不定,伸手鉗住她的肩膀,,說出來的話近乎咬牙切齒:“阮棠,,你在送外賣……”
“對不起對不起……”
阮棠的注意力跟著他身后的電梯數(shù)字跳動,顧不上對方的低氣壓,,掙開他跑了,。
她緊趕慢趕到了集團會議廳,,里面的音響在電梯里就能聽見,‘各位來賓,,季度報告到此結束,,下面進入……’,臺上禮服艷艷地站了四個主持人,,談笑風生從容不迫,,會議氣氛融洽又流暢。
她擦干凈臉上的血漬,,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看起來沒出亂子
忽然手邊一個高挑的女人朝她擁過來,甜笑道:“嘿,!姐妹,!你怎么來了!”
你是……
這人烏發(fā)襲肩,,嘴角一對梨渦,,胸前戴著主策劃標志的銘牌,阮棠神經(jīng)緊繃著,,愣了兩秒才認出來——向微,?
火燒眉毛,她趕忙拉著向微問:“我來遲了,,臨時找的主持人救場嗎,?”
向微整個人貼在她身上,笑得很甜:“你來遲啦,,圓滿結束,!救什么場,主持人不是早就定好了嗎”
“我真沒想到你會來誒,!太巧了,我哥剛出去了,,等會介……”
“早就定好了的,?”,阮棠打斷她,,重復道
“嗯嗯,,還是固定那四個,我們娛樂公司肯定不缺主持啊”
“你是主策劃,?”
“對呀,,沒想到吧”向微嘴角多了點得意
“不是臨時下通知,讓我做準備嗎,?”阮棠聲音沉到最低,,又確認了一遍,也不知說給誰聽。
什么做準備,?向微看出不對勁,,放開她,皺眉道:“怎么了,?”
沒得到回答,,阮棠瞇了瞇眼睛,拂開向微的手,,低頭之際鼻尖順勢落下幾滴溫熱,,砸在地板上,紅得刺目,。
——
下班時間已經(jīng)過了,,但辦公室里沒有人離開。
阮棠和小淡面無表情的立在一邊,。
“啪”,,殷經(jīng)理把兩份稿子扔回桌面,由于桌面太滑,,稿紙直接飛進了垃圾桶,。
見狀,他自覺有點心虛,,挑起一邊濃眉,,鼻子猛地一吸,喉間涌起一陣黏稠液體抽動聲,,側(cè)頭咯出一口老痰,,掛在富貴竹葉子上。
小淡臉上抽了一下,,看著躺在垃圾桶里的稿子,,心頭竄出一陣鬼火,站在原地醞釀一些‘儒雅隨和’的辭藻,。
正當她想開口的時候,,阮棠杵了她一下,她應著動作抬頭,,看見經(jīng)理眼里含著狡黠,,一幅看好戲的期待。
對方企圖胡攪蠻纏激怒自己,,好扣個侮辱上司的罪名,。
小淡深呼吸幾下,盡力平靜下來,,她也奔忙了一天,,結果連會議廳的門都不準靠近,,她盡量詳細地把全程細細捋完一遍,才克制道:“經(jīng)理,,你下的大多數(shù)任務不僅效率為零,,而且是在浪費勞動力,應該自我反思一下”
“李棱力嘿好,,但四……”殷鵬還是老一套話術,,反復推拉,小淡擠不進他的話頭,。
等他間歇的時候,,阮棠冷不丁冒了一句:“你這是在捉弄我們”
“李停窩嗦完……”
“李門嘖些女大學僧,就是嬌氣……”
又是這一套廢話
預備的火鍋泡湯了,,阮棠煩躁地摁著手指關節(jié),,咔咔響了幾聲后,她忽然用冷冰冰的語氣打斷道:“讓你他媽說普通話,,開會說得好好的,,回來就說不好了?”
“你”經(jīng)理梗了一下,。
眼前這個女孩兒平時溫溫柔柔的,,扎個馬尾,穿得破破爛爛的,,像沒有品位的高中生一樣容易拿捏,,但突然硬起來,氣場里有一股街頭混混的兇狠勁兒撲面而來,。
他下意識換了普通話:“這是磨練你,!況且我又沒正式通知你去主持”
“你上午通知了”
殷經(jīng)理道:“我那是開玩笑的,妹子,,有點兒自知之明行不行,?你一個實習的,有資格主持那種級別的會議嗎,?”
“開玩笑,?”
旁邊的同事也有怨氣,早圍過來了:“實習生沒資歷參加,,你這就是玩兒我們唄”
“就是,真過分”
又拉扯了幾句,,殷鵬說不過,,伸手把桌上的實習名冊扔出工位,惱怒道:
“你們怨氣大得很嗎,?現(xiàn)在的大學生都他媽鍛煉不得,,隨你們怎么說,,玩就玩,就他媽看你們不順眼怎么了,?,!一個二個的都是菜鳥,你們還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他這反應也激起了公憤,聽了這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扔什么文件,,你才不配位,我們要申訴,!”
殷經(jīng)理見更多人圍過來,,不由得露怯,話鋒一轉(zhuǎn),,繞過眾人,,只捏住沒再發(fā)聲的阮棠不放:
“你阮棠干不下來就滾,只要你負得起合同違約金,!”
“能力差就算了,,還不會做人!”
“你明天不用來了,,我這兒留不下你這尊大佛,!”
“還有你!淡曼云,,讓你跟著我去開會,,進了主會場都是給你臉了……”
他兩條歐式濃眉扭得像兩條蛆,五官擠在一處,,唯獨嘴巴大開大合
惱羞成怒了,。
阮棠平靜的觀察到。她有個奇怪的習慣——別人越是暴跳如雷,,她越是平靜,。就像現(xiàn)在一樣,明明處在矛盾中心,,反而像旁觀者一樣,,心里波瀾不驚。
啪,!
殷鵬一邊口無遮攔,,一邊扔文件,正好砸在了她腿上,,聲音大,,但不痛不癢,。
嘖,反正都要被炒了,,干脆打他一頓吧,,看他的體型,也是個陽虛的,,一身浮肉,,一推就倒。打傷了也不至于報警,,自己這算正當防衛(wèi),。
阮棠心里合計著,撿起文件夾,,剛想順手拍他臉上,,門口忽然傳來一句語氣有點急切又涼涼的聲音:“欸,殷經(jīng)理你這兒挺熱鬧啊”,。
眾人回頭,,門口兩個人,一個身材纖長,,眉目如畫的年輕女人,,膚白勝雪,穿一席修身長裙,,溫婉又矜貴,。后面跟著一個提包的年輕男孩。
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殷經(jīng)理見來人,,立馬換了副嘴臉,笑盈盈道:“誒喲,!我說是誰呢,,向小姐,請進請進”
向微踱步進來,,他立馬擦擦座位,,揮開眾人,給向家二小姐讓座,,弓著背迎上去:“向小姐,,這么快就回國了,好久不見,,向董身體還好嗎,?”
這是集團千金,眾人眼睛聚在了她身上,。
突然成為人群焦點,,向微倒沒有半點拘謹,態(tài)度自然大方,,像領導審視下屬一樣踱步進來,。路過阮棠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按下她手里的文件夾,,悄悄朝她虛了虛眼睛,,側(cè)臉勾出一個俏皮的梨渦。
如果表情會說話,,那向微剛才一定在說‘姐妹不用你動手,!看我的!’
阮棠嘴角抽了抽,。
“向小姐,,坐坐坐……”
向微回頭仍是一副小姐的派頭,隨意掀開桌上的報表看了兩眼,,動作倨傲又懶散,。她沒接殷鵬的茬,聲音淡淡的:“殷經(jīng)理好大的官威”
“害,,做上司的不都得嚴肅點嘛”
“光越可不興官僚主義,,你都打人了,道歉吧”
“向小姐不知道具體情況,,我這都是為了鍛煉他們”,,殷經(jīng)理瞥了眼阮棠,繼續(xù)陰陽怪氣道:“個別新人素質(zhì)低,,不給分配任務,,說不公平,給分配任務了又說是在刁難”
“哦,?你想好再說,,我剛可一直在門口”
“額,我一向?qū)λ麄円蟾?,嚴師才能出高徒嘛”,,殷鵬卡了一下,臉上的假笑更燦爛了,,搓了搓西服的衣角,,朝門口的阮棠和小淡揮揮手,“散了吧,。小阮和小淡,,你倆提前下班,今天辛苦了”
向微聽得不耐煩了,,懶得和他推拉:“你故意下假任務,,讓人家連軸轉(zhuǎn)了一天,,就算不提舊賬,這回怎么聽都是刁難,。道歉,。”
殷鵬臉上的笑變形了,,比哭還難看,,忙解釋這是部門內(nèi)部的問題,阮棠的工作分配不對,,自己也很無奈,,以后肯定不會再發(fā)生。
“內(nèi)部問題,?”向微略過他的話,,又環(huán)顧四周:“你也很無奈?看來你能力不行,。正好,,我剛回國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你這兒挺好,,明天我就來上班”
殷經(jīng)理忙舉手打住,,說小姐來這兒實習不合適。
向微也說不合適,,于是當場炒了殷鵬,,自己當主管
這樣就合適了。
殷鵬本來就是靠賄賂熟人進來的,,向微要炒他根本不用走合同,。
他剛勉強憋出一句“對不起”也沒用了,惱羞成怒之下,,聲音里有了微微的顫抖,,開始講“嘞不公平!是楊總……”
向微也現(xiàn)學現(xiàn)用,,把話原模原樣地扔回給他:“你怨氣大得很吶,,這是磨練你!有點兒自知之明行不行,?你一個走關系的,,普通話都講不順,有資格留在這里,?”
“向小姐,,你……”
“你明天不用來了,我這兒留不下你這尊大佛!”
“撲哧”人群里某個人沒憋住,,笑出了聲,,向微揮揮手,大家含笑一哄而散,。
……
聲名狼藉的肥皂泡
來自‘白月光’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