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壹德故作灑脫：“我能做什么,？當(dāng)然是要當(dāng)一個(gè)真正的爺,。我打了幾十年的鐵，一雙手變得格外粗糙,，也該歇歇了,。你爹鄭宗德那老家伙鍛制剪刀的手藝不如我,，卻安享富貴多半生，膝下兒女成群,，比我強(qiáng)的多,。”

　　鄭元信知他孤獨(dú)半生,，晚年寂寞,，不知如何安撫才好,。

　　鄭壹德聳肩：“我以前滿腦子都是精進(jìn)打鐵的手藝，可是,，就算把打鐵技能打造的出神入化又有什么用,？還不是白給你爹打工。你看那田二丫,，他爹是鐵匠,，他哥是鐵匠，她還想打鐵,，就跟我以前一樣,，是受窮的命。我現(xiàn)在醒悟過來了,，這后半輩子,，也該學(xué)你爹把鐵具扔在一邊，安心享受鄭家的榮華富貴,?！?p>　　鄭元信看他望田二丫的眼神中有著羨慕，知道他內(nèi)心其實(shí)是放不下,，只恨自己不能像田二丫一門心思要干打鐵這一行,。他開口，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苦澀：“如果我能像田二丫這般肯吃苦,，一心學(xué)習(xí)打鐵的手藝,，二叔的心里也會(huì)感到很欣慰吧！”

　　鄭壹德輕拍他腦袋一下：“想什么呢,？你不可能跟她一樣,。你是咱鄭家的掌舵人，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考慮,，哪能老是親自做打鐵這種苦工,？田二丫那種人從小家里窮，沒有選擇,，迫不得已才心無旁騖地只想學(xué)打鐵的手藝,。咱鄭家有錢，你沒必要像她那樣受這份兒罪,。我去方便一下,，你讓你媳婦準(zhǔn)備飯菜，咱們爺倆今天喝幾杯,?！?p>　　鄭元信目送他蹣跚的背影，瞪一眼媳婦：“你瞧你做的好事,！你跟二叔說這些干什么,？”

　　他媳婦覺得委屈：“我也是為你著想,。你作為鄭家未來的主事人，怎么能把多半的時(shí)間浪費(fèi)在打鐵院,？公爹提點(diǎn)你幾次了,，你不能將他的意見置之不理?！?p>　　鄭元信明白媳婦是為他好,，嘆一聲：“我心里有數(shù)，以后,，你少管這些事兒?，F(xiàn)在，你趕緊讓人安排飯菜,。還有,，把田二丫歸置干凈，別讓她帶著一身泥水在這院子里走來走去,，礙著二叔的眼,。”

　　“我這就去辦,?！?p>　　田二丫在家里也經(jīng)常干挑水刷缸的活計(jì)，但是一下子清理掉九口水缸的水,，并將它們刷洗干凈,，再盛滿水，這個(gè)工作量遠(yuǎn)超過她平日的勞動(dòng)量,。待灌滿第九口水缸,，她扔下水桶，癱坐在水缸旁邊,，一句話也不想說,，表情木然，倒是與拉風(fēng)箱的婆婆們有些相似,。

　　鄭元信媳婦走到她的身邊,，催促：“趕緊去沖洗一下，你滿身的泥土和汗水,，身上都開始發(fā)出餿味了?！?p>　　田二丫扶著水缸站起來：“大少奶奶,，我只有這一套衣服，等晚上回到住的地方之后,，我一定把它洗干凈,，明天會(huì)干干凈凈的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

　　鄭元信媳婦不敢置信：“你家里人沒給你送換洗衣服,？”

　　“我爹生我的氣,，沒有給給我送衣服來。我哥即使想送,，我爹也不會(huì)讓他送,。我先湊合穿著這一身，再想辦法,?！?p>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過來吃飯吧,！”

　　田二丫順著飯菜的香味看過去，見鄭壹德和鄭元信兩人坐在高桌前,，桌面上擺放四個(gè)盤子四個(gè)碗,，兩碟精美的點(diǎn)心，邊上還放著一盆米粥,，饞的直流口水,。但是，那周圍沒有空著的座位,，顯然不會(huì)讓她坐到那里去,。

　　鄭元信媳婦身后的小伙計(jì)遞給她飯和碗：“亂看什么呢？還不趕緊接著,，一會(huì)兒沒飯吃了,。”

　　田二丫趕緊接過飯,，只見米飯上擺上了一些浸著油的咸肉和青菜,。她不禁感嘆大戶人家的伙食真是好，在這里干活挨打的人都能吃到肉和米飯,。她學(xué)著那些婆婆和鐵匠端著飯蹲在地上吃,。

　　鄭元信媳婦叮囑伙計(jì)出去之后找丫鬟拿些舊衣服和鞋子，剛囑咐完,，一回頭,，看到田二丫端著空碗站立在她的面前：“干什么？”

　　田二丫舔舔嘴唇：“大少奶奶,，那個(gè)伙計(jì)把米飯桶拿走了,，我還沒有吃飽呢！”

　　鄭元信媳婦看著空空的大海碗很是無奈：“這里的規(guī)矩就是每人只能吃一碗飯，不能多添,?！彼来蜩F院的活重，這些人飯量大,，為此,，她背著二叔，讓廚房的管事人員特意將這里的碗變成了最大號(hào)的海碗,，還叮囑他們多放加油的菜,，給些油水。田二丫這個(gè)丫頭竟然很快干完一碗米飯,，仍然沒吃飽,。

　　“為啥？”田二丫不明白怎么會(huì)有這樣的爛規(guī)矩,，“肚子餓怎么辦,？”

　　鄭壹德聽到她的話，放下酒杯,，開口：“硬挺著,。沒聽過那首《不知足歌》嗎？‘終日奔波只為饑,，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皆具足，又想嬌容美貌妻,?！荒茏屇銈凁I著肚子，時(shí)時(shí)算計(jì)著饑飽,?！?p>　　“中午吃不飽，餓著肚子,，下午怎么能干好活呢,？”

　　“人在饑腸轆轆時(shí)最能干好活，滿腦子只想著吃飽飯,，沒有閑心想別的,，更不會(huì)生惹事端?！?p>　　田二丫干了一上午的活,，最盼望的就是吃飽飯，聽到這番話,，不由憤怒：“你滿嘴的歪理,。干活不就是為了吃飽飯嗎,？你這樣做比惡霸地主還可恨?！?p>　　鄭壹德暴跳如雷：“你說什么？”

　　鄭元信媳婦拽田二丫：“你這丫頭別胡說八道,?！?p>　　田二丫很不滿：“我說的是真的。以前我們鄉(xiāng)里最壞的地主老財(cái)顧人干活,，也讓人吃飽飯,。誰像他這樣，我們辛辛苦苦的在這里干一上午活兒,，一點(diǎn)兒都沒歇著,，連頓飽飯都不給吃。他不是惡霸,，是什么,？”

　　鄭壹德氣的摔盤子：“我就是不讓你吃。這些東西,，我扔在地上,，也不給你們填飽肚子。田二丫,，你還敢跟我頂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胖成什么蠢樣子？滿腦子就是吃飯,，笨的跟豬一樣,。”

　　“我哪里胖了,？”田二丫叉腰叫吼,，“我這是長得高，骨骼架子大,。我老家的那些女人,，跟我這樣的多的是。你自己天天雞鴨魚肉吃著,，我們想吃碗飽飯,，你還有意見？你真是吝嗇小氣,！”

　　鄭壹德氣的呼哧帶喘：“老大,，把鞭子給我拿來，我要抽爛她的嘴,?！?p>　　鄭元信看田二丫對(duì)著二叔叫囂的氣勢(shì)愣在當(dāng)場(chǎng),，以前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在二叔面前如此張狂。他聽到二叔要鞭子,，忙斥責(zé)田二丫：“你把嘴閉上,，這里是二叔的地盤，二叔說了算,?！?p>　　田二丫憤憤不平：“他做主，也不能這么折騰人,，讓人餓著肚子干活,，天理不容?！?p>　　鄭壹德氣的差點(diǎn)吐血,，見沒人給他鞭子，他跌跌撞撞去拿鞭子,，照著田二丫的身上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