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ㄟ^黃河,，憶往事；解疑團,，更傷神,；遙望故鄉(xiāng)日日近,，歸家之途步步難。）
耿老爹順著記憶中的路,，指點著尚武駕馭騾車來到了渡河碼頭上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的“灘頭村渡口”已經(jīng)改成了“灘東渡口”。到得渡口時,，正好趕上渡船就要起錨了,，船家催促耿老爹父子倆趕快上船。
耿老爹心下納悶,，對船家說：“我們應(yīng)該從‘灘頭村渡口’渡河才對?。 ?p> 但船家只說：“老哥,，你只管放心上船渡河就是了,，這里就是以前的‘灘頭村渡口’?。 ?p> 下了渡船就是黃河北岸了,，耿老爹油然而生出一種回了故鄉(xiāng)的感覺,。不由地又想起來熱情豪爽的張老鄉(xiāng)，想起了八年多之前做過的那個不詳?shù)膲?。還有,，好端端的“灘頭村渡口”怎么就變成“灘東渡口”了？當(dāng)年與灘頭村那一對善良的老夫婦告別時,，說好了將來返回來的時候,，還要去看望他們呢。種種疑問聚集在心頭,，耿老爹不由地眉頭緊縮,。
那一日是一個晴暖和煦的大好天氣，黃河邊上早春的氣息已經(jīng)非常濃郁了,。無奈心情不佳的耿老爹實在無心欣賞周圍的景致,，只想著心里邊那些個想不清，理還亂的疑問,，耳朵里似乎還聽得見耿正當(dāng)年在灘頭村老夫婦的小院兒里拉二胡的聲音,，耿直給老爺爺捶背的模樣，耿英挽著老奶奶的胳膊也來聽二胡曲兒……
還有,，張老鄉(xiāng)熱情豪爽的模樣和他說話的聲音……
兩位善良的老人還安在嗎,？
熱情豪爽的張老鄉(xiāng)你在哪里？
俺的娃兒們啊,，你們,，你們可還在人世？你們知道嗎,？咱們該回家了哇……
時間已經(jīng)快到正午了,，這一路趕來確實有一些人困馬乏的。耿老爹看到碼頭的旁邊就有一個小飯店,，就對尚武說：“武兒,，咱們就在這個小飯店里吃點兒飯吧，順便也好打聽一些事情,?！?p> 尚武點頭答應(yīng)。父子倆也不坐車,，很快就隨同騾車來到小飯店門前,。尚武把棕色大騾的韁繩放松了拴在旁邊的拴馬樁上，給它喂些草料,，再向飯店伙計討半盆兒清水出來飲它一些,。然后,，父子倆人走進飯店，在靠近門口的飯桌前坐了下來,。
快步前來招待的伙計很是熱情,，一一介紹了店里所有的飯菜。耿老爹問尚武：“武兒,，你可想吃些什么,？”
尚武說：“我什么都成，您看著點就行了,！”
于是,，耿老爹點了兩大碗熗鍋刀削面和一個素炒黃豆芽，想一想,，又要了半斤熟牛肉,。對尚武說：“我聞著這里的飯菜已經(jīng)有家鄉(xiāng)的味道了呢，只是不知道武兒你能不能吃得對口味兒,?！?p> 尚武高興地說：“義父啊，只要您吃得對口味兒,，我就會吃得很香,！”
飯菜很快上齊了。尚武吃一口素炒黃豆芽,，再夾一片熟牛肉嚼一嚼,，高興地對耿老爹說：“真香啊,！都很好吃呢！”
耿老爹把牛肉盤子往尚武這邊推一推親切地說：“那就多吃一些??！”
兩大碗熗鍋刀削面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兒。尚武先喝一口湯,，再吃一口面,，悄悄地說：“真香！”
耿老爹輕輕嘆息一聲說：“唉,，你也是個開心果子哇,，在成心逗義父開心呢！”
尚武調(diào)皮地笑著做個鬼臉說：“是真得很香哩,！”
耿老爹說：“那好啊,，快吃哇！”
一會兒,，父子倆吃完了飯,，那個熱情的伙計上來結(jié)算飯錢,。耿老爹交錢后對他說：“小兄弟啊，你若有空兒,，俺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呢,！”
沒有想到這伙計特別愛說話，笑著說：“實不相滿,，您一進店,，俺就聽出來是老鄉(xiāng)口音了呢。俺有的是空兒,，您有什么想打聽的,，盡管問俺就是了！”
耿老爹就問：“俺記得這兒原來是‘灘頭村渡口’啊,，怎么現(xiàn)在變成‘灘東渡口’了,？‘灘頭村’離這里不遠，俺在那個村子里還住過兩天呢,！”
伙計說：“俺當(dāng)是什么事兒呢,。老鄉(xiāng)你說的那個‘灘頭村’，早在三年前就已經(jīng)消失了,，是被決堤的黃河水沖沒的啊,。”
耿老爹聽了不由地一怔,，問：“整個村子全沒了,？”
伙計說：“哦，也不全是,，還剩下一棵被淤泥埋了一半兒的老椿樹呢,。就是村口那棵掛著‘灘頭村’大木牌的老椿樹，聽說大木牌到現(xiàn)在還掛在樹杈上呢,！”
耿老爹自言自語地說：“怎么會是這樣呢,？”
就聽那伙計又說“嗨，這沒了三年的‘灘頭村’怎么還老有人惦念著呢,！前幾天也有三個人向俺打聽‘灘頭村’呢,。”
耿老爹聽了不由地一個激靈,，心想莫不是俺的三個娃兒還活著,，他們也回來了！于是滿懷希望地趕快問道：“可是兩男一女,？”
伙計搖搖頭,，說：“不，是三兄弟回稷山送故人去了,，問俺從這里能不能去得了‘灘頭村’,，還說已經(jīng)聽說那個村子只剩下一棵半截子的老椿樹了,。”
耿老爹的腦海里突然之間萌發(fā)出來的那一點點希望的火花,，一瞬間就給完全熄滅了,。
沉默一會兒，他輕輕地長嘆一聲,，說：“唉,，人生無常啊，無辜的生靈就這樣沒了哇,！”
猛地,，耿老爹腦子一閃又想起來還有需要打聽的事情呢，就趕快轉(zhuǎn)頭又問已經(jīng)開始在旁邊的飯桌上收拾碗筷的那個伙計：“看小兄弟你這年齡也有二十多歲了哇,，你可聽說過,，八年前的九、十月間,，這個渡口上可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意外……”
耿老爹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伙計就好像明白了什么，搶著說：“老鄉(xiāng)啊,，您是說八年前的九月十六那天上午,，在這個渡口上發(fā)生的那次船難哇！唉,，那可是一次少見的大事故呢,。說起來，那天的黃河,，本來風(fēng)平浪靜的,。但突然之間，一個巨大的旋風(fēng)從東南方向一路飛快地滴溜溜旋轉(zhuǎn)而來,，剛好就吹卷到了正在渡河的一艘大渡船上,。100多人哪，據(jù)說無一人生還……”
那個伙計后面還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么,，耿老爹一個字兒也沒有聽進去。
熱情豪爽的張老鄉(xiāng)??！
看到耿老爹只顧了掉眼淚不再說話，伙計就識趣兒地停止了絮叨,，端起碗筷送到后面的廚房里去了,。
尚武掏出手絹為耿老爹擦去眼淚，輕輕地說：“義父,，咱們走吧,！您不是說了嘛,，前面離黃河邊上最近的棧頭還有四十多里遠的路呢！”
耿老爹無聲地站起身來,。父子倆出了飯店,，尚武收拾好棕色大騾吃過的草料袋，解開拴在拴馬樁上的韁繩,，扶耿老爹上車坐好,，自己也坐上駕車位置，駕馭大騾車出了碼頭向西走去,。
當(dāng)?shù)缆返挠仪胺匠霈F(xiàn)了一個延綿往北的丁字叉路口時,，耿老爹輕輕地說：“武兒，停一下,，讓義父多往西望望哇,！”
“吁—”
尚武輕輕吆喝一聲，棕色大騾不解其意地停了下來,。尚武也向西望去,，但除了茫茫無際的爛石灘，幾乎就看不到什么了,。
尚武說：“義父,，這里太荒蕪了，什么也沒有,，而且也望不見那棵被淤泥埋了一半兒的老椿樹?。 ?p> 耿老爹說：“還遠呢,，再往前走一段兒也許就可以望見了……”
尚武說：“那咱們再往前走一段兒,？”
耿老爹輕輕地?fù)u搖頭，說：“不用了,，望見了又能乍的啊,，走到跟前了又能乍的！咱們拐上北面這條大路哇,，這是當(dāng)年義父帶著你的哥哥姐姐們南下時走過的路……”
拐上北行大路以后,，盡管尚武一路加鞭，但還是在天完全黑下來時,，大騾車才載著耿老爹和尚武趕到了離黃河北岸最近的那個棧頭,。
次日，耿老爹感覺身體沉重不想再走,，父子倆就在這個客棧里小歇了一日,，然后繼續(xù)北上。在此期間，尚武無奈地發(fā)現(xiàn),，義父的情緒越來越低落下來,，總是提醒他不要驅(qū)趕棕色大騾子趕路，慢點兒走,，再慢點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