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風(fēng)雨,,趕了一夜山路,,葉弘祖回到長樂村宅中,。
此時雨收風(fēng)止,,正值晨光微曦,。
葉弘祖小心翼翼將懷中銀箔元寶放上中堂的供案,,元寶飽滿挺立,,完好無損,。
葉弘祖心中狂喜,,借到了借到了,。
中午飯晌時,兩個長隨模樣的人抬著四色禮物來求見他,,原來是義兄張家大爺派來的,。
張家大爺?shù)男派险f,他這一向去了外地做生意,,又得了重病,,剛剛才回到家中,聽說家里人對葉生多有怠慢,,實在慚愧得緊,,因此派了心腹長隨送上四色禮物并一百兩紋銀,希望兩家的關(guān)系仍能如從前那樣往來,。
一百兩紋銀,,解了葉弘祖的燃眉之急,他如何不愿意與張家結(jié)親,,遂告訴張家長隨過幾日便會去拜會義兄,。
次日上午,葉弘祖還在高臥,忽然聞聽一陣人喧馬嘶,,出門去看,,卻是幾個村中孩童領(lǐng)了一人一騎停在他宅前。
騎馬來的客人,,是他在縣城里的好友盧生,,年紀(jì)比他小上幾歲。
盧生將他好生埋怨,,怎么一聲不響就從府城的客棧退了房,。
盧生在府城打探到一個大好消息,當(dāng)今朝堂上浙黨的黨魁張介和年初致仕,,因與他們縣里蘭溪書院的沈山長有同窗之誼,,請來講學(xué)半年。沈山長特特將書院明倫堂修繕一番,,作為講經(jīng)辯難之處,。
張介和是探花出身,能夠聽他講學(xué),,對于科考必定有所裨補,,況且張公清流人物,浙黨領(lǐng)袖,,門生故舊不知凡幾,,如能得他指點一二,其中的好處不言而喻,。因此,,各地的讀書人紛紛去蘭溪書院報名附學(xué)。
盧生一得到消息,,便去找葉弘祖,,偏偏葉弘祖已經(jīng)退房回了鄉(xiāng),盧生年輕心熱,,覺得機會難得,,便騎了一匹快馬,趕了半日路,,才尋到長樂村葉家老宅,。
葉弘祖聞聽亦是大喜,有了張家給的一百兩紋銀,,他完全負擔(dān)得起書院的費用,。
因家中還有些事務(wù)要處置,后日一早才能去縣城,,遂與盧生約好,后日午間同去蘭溪書院報名。
葉弘祖先去請了同族的三嬸幫他照看房子,,隔幾日來開門通通風(fēng),,撣撣檐塵之類。
原本他家徒四壁,,鐵將軍把門就出去了,,現(xiàn)在,案上供奉著銀箔元寶,,潮了,,霉了,都是不敬,。
次日去張家拜別義兄,,還是賬房金先生陪著用茶,說是張家大爺病得起不了床,。
葉弘祖便把要去蘭溪書院求學(xué)的事說給金先生聽,,金先生回了張家大爺,命人送上五十兩紋銀程儀,,并兩套上好湖綢衣衫,。
葉弘祖略略謝過,收拾行囊動身去縣城,。
待到了縣里,,盧生早就將報名所需物事問得一清二楚,當(dāng)日兩人如愿登錄在冊,,搬進蘭溪書院的齋室用功,。
聽了張公的課,葉弘祖覺得自己脫胎換骨,,學(xué)問大進,。
張公亦曾注意到他,贊許道:“葉生,,篤志好學(xué),。”
半年時間授課結(jié)束,,張公將盧生收為入室弟子,,帶回山陰老家繼續(xù)教導(dǎo)。
葉弘祖不免有些羨慕嫉妒,,盧生卻待他一如往昔,,因此詩書酬和不絕,友情得以長期保持,。
開年再去院試,,名次高高得取中了秀才,,進了學(xué)。學(xué)里次次都考甲等,,遂當(dāng)年去省城鄉(xiāng)試,,秋闈又告捷,取中了第五十名舉人,。
來年恰是大比之年,,葉弘祖一鼓作氣上京會試,杏榜取中了第九十八名貢士,,當(dāng)今圣上殿試親賜二甲進士出身,,可謂十分榮耀。
盧生這科也中了,,名次更是三鼎甲,,圣上欽點的探花郎。
盧生進了翰林院做編修,,葉弘祖外放福建當(dāng)知縣,。
本朝慣例,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
除了在帝京中樞,,還能在哪里坐一城而觀天下,養(yǎng)成胸懷四海的宰輔氣度,?
十里長亭送別,,葉弘祖黯然離帝京時想到,再次相聚時,,只怕身份已經(jīng)云泥之別了,。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數(shù)十年后,,他升任少宗伯回京述職,,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他那好友盧生的下落,,盧生出京已經(jīng)多年,,去了南京國子監(jiān)當(dāng)司業(yè),堪堪六品官,。
當(dāng)日浙黨黨魁張介和告老致仕,,乃是與首輔嚴(yán)閣老水火不相容,被迫下野,。
盧生作為張公入室弟子,,一入仕途便被打上浙黨印記。前幾年嚴(yán)黨越發(fā)勢大,,黨同伐異,,浙黨幾無容身之地,,盧生飽受打壓,只得打點錢鈔運動出京教書避禍,。
葉弘祖暗暗吃驚,,心道大仙果然庇佑我趨吉避禍,逢兇化吉,。
那錠銀箔元寶,鄭重地供在葉家老宅的香案上,,日日有葉家家人上香跪拜,。
回憶起那日窮愁潦倒,登上翠屏山赴大仙會,,葉弘祖覺得如夢幻一般,。
他時時想起老人們留下來的那句話“翠屏山的狐貍,成了精,?!钡浟耍先藗兞鱾飨聛淼倪€有一句話“翠屏山的陰債,,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