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季清云
本來要三天的流程被壓縮至兩天就走完了,當天就張貼在了大隊門口的通告欄上。
“這啥意思???”
“到底跟邵知青和云醫(yī)生有沒有關系啊,?”
“反正我可不信傳言說的,,云醫(yī)生那品行,咱村里人都知道,?!?p> “可是那個陳知青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傅承序早就算好了時間,正巧“散步”到大隊,。于是順理成章地被抓了壯丁,,給各位大叔大嬸們解釋起來。
“這里說了,,死者渾身上下只有面部一處擦傷,,意思就是說只被人打了一拳,就像摔倒了在地上蹭了一下,,皮都沒破,,更傷及不到性命?!?p> 大嘴嬸探頭探腦地問:“那這事兒跟邵知青沒關系啦,?”
“當然沒關系,經(jīng)證人查實,,死者于生前辱罵云醫(yī)生,,邵知青聽不下去才打了他一拳,雖然暴力行為不可取,,但邵知青頂多是仗義執(zhí)言,。”
“再者,,死者死于酒精嘔吐物窒息,,就是說他喝多了想吐,但仰著睡覺吐不出來,,最后嘔吐物全留在嗓子眼了,,把人憋死的,,而且上面還說存在凍傷跡象?!?p> 傅承序特地沒有用標準說法來闡述,,而是用了大家都能聽明白的土話描述一番。
趙嬸心驚,,趙大隊長沒事兒最愛喝點小酒了,,喝高了也吐過,還不是倒頭就睡,。
她以前覺得沒啥,,現(xiàn)在聽說喝酒吐了也能害死人,便顫顫巍巍地指著大字報告問:“喝多了真能憋死人,?”
傅承序肯定地頷首:“不僅喝多了嘔吐物能窒息,,有的人還會因為喝多之后酒精過量中毒而死,所以喝酒適量??!”
眾人得知喝酒害人,便七嘴八舌地問——
什么算喝多,?
酒精中毒是咋回事,?
要是喝多了咋辦?
傅承序功成身退,,拋出最終目的:“叔叔嬸嬸問我的,,我也一知半解,不如去咨詢一下云知青,?她是醫(yī)生肯定懂,。”
幾句話的功夫,,村里的話題輿論就由“白知青之死”變成了“喝酒會死人”,。
云苓一連幾天都在應付村民們層出不窮的問題,口干舌燥,,連灌了好幾杯胖大海泡水才輕松下來,。
直到這件事徹底不會出現(xiàn)在眾人口中后,她才騰出功夫跟邵樺好好聊一聊,。
其實邵家和云家關系并不算世交,。
只是他母親帶著不到三歲的小邵樺嫁進了邵家,而他繼父無法生育,,將他視如親子,,還改了姓,他們父子確實和親生的一般無二。
邵樺繼父和云苓的大伯母是堂兄妹,,但中間到底差了一層,,所以來往不密。更何況邵樺繼父曾經(jīng)是云二伯的下屬,,過于親密,,難免會被詬病裙帶關系。
因此,,邵樺只有小時候來云家拜年時住過幾日,五六年間每次就那么兩三天,。后來邵家隨邵父軍職調(diào)動搬離了首都,,再加上他小時候過于肉嘟嘟,云苓一開始才沒認出來,。
不過論親戚,,云苓大他幾個月,也勉強算是表姐,。更何況,,他說追著自己過來的,她不管不顧也沒道理,。
自從來了這兒,,邵樺沒幾天就要找她,不是送個書就是一起吃個飯,,當然他送的東西云苓會等價還回去,,即便算親戚,也要禮尚往來,。
“邵樺,,我有事要跟你說?!痹栖甙焉蹣褰羞M來,,給他倒了杯茶,這還是從后山里采來的野茶葉,,清新微苦,。
邵樺乖乖坐在她對面,懶洋洋地伸個懶腰,,“怎么了,?”
云苓嚴肅道:“這幾日的事,我方才已經(jīng)打電話告訴我大伯母了,,估計這會兒邵叔叔他們也都知道了,。”
聞言,,邵樺坐直身體,,抿唇不快:“你告訴我爸媽干嘛,?”
“你知道白利安的家庭情況,如果他們想報復你怎么辦,?”人心難測,,邵樺孤身一人留在鄉(xiāng)下實在危險,云苓自己都是個女孩子,,怎么能護住他,?
“我又沒害他們兒子,報復也報復不到我頭上……”
云苓搖搖頭,,覺得邵樺還是太天真,,人要是生了歹心,誰會管你是不是真有死仇,,光是和白利安有齟齬就算理由了,。
她微嘆:“若對方真是見人就咬的作風,你自己在這兒,,大家都不放心,。”
邵樺梗著脖子倔強地喊:“我能保護我自己,!你別老把我當小孩子行不行,。再說了,你自己也是一個人,,要回去一起回去,。”
“……”
云苓實在不是一個會寬慰人的性格,,只能把道理掰碎講給他聽:“你覺得你能保護自己是局限于武力上,,但暗箭難防,到時候找由頭扣個帽子,,你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叔叔阿姨想幫你都鞭長莫及。若是想整人,,千百種法子都能讓你沒辦法,。”
她說的雖然是最壞的一種可能性,,雖過于陰損,,但未必不會發(fā)生。
邵樺不似方才那般理直氣壯,,仍反問道:“那你呢,?白利安本人都看你不順眼,他家要是搞事肯定不會忘記你的?!?p> 隨后他眼神一亮,,勸說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就不用了,?!?p> 云苓父母那邊剛有點起色,但難保有人等著抓他們錯處,。但凡回城手續(xù)有一點程序不當,,那就是把刀子親手遞到人家手里。
這道理她不與邵樺說,,他應該也明白,。
邵樺果然沒有多問,只是蔫蔫地偷瞄了她一眼,,想說什么又不敢開口似的。
當云苓語重心長地分析局勢時,,邵樺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優(yōu)點在她眼里都如過眼云煙,。
他以為的年輕氣盛中充滿了浮躁,他的驕傲里夾雜著沖動,,他以為自己和季清云相差不大,。
但這件事過后,才明白自己其實喜歡的既不堅定也不純粹,。
幼時覺得這個姐姐很漂亮,,每次過年都主動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玩兒;見不到的時候都會想念,,但其實就像小孩子想要一個玩具,,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邵樺低下頭,,有些頹喪,。
年前,云苓幫他收拾了行李,,送他到火車站,,一路上叮囑了大大小小的細碎事情。
臨走時,,邵樺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苓,,見她淡然平和的心態(tài),反倒有點自慚形愧了,。
“云苓……”
“嗯,?怎么了?”
邵樺咬住嘴唇,到底沒把知慕少艾宣之于口,。
他知道,,如今放棄了,以后也不會再說出來了,。
青年勉強揚起一個平淡的微笑,,突然說起:“季清云曾給我寫信打聽你的情況,但我沒告訴他,。他想過來看你,,上次通信我攔了,不過他年前應該還是會過來一次,,你做好準備,。”
他都要走了,,還不能給情敵上點眼藥嗎,?
邵樺一直看不慣季清云。
他和云苓兩個人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每次談話時,,融洽得都讓別人插不進去。
云家出事后,,作為世交的季家即便不上門也能被理解的,。但云苓和季清云起碼也算是知己好友了,一句話都沒給她帶,,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他一個好幾年沒見過的旁親,都有勇氣追著人來下鄉(xiāng),,可季清云連封信都不敢直接給她寫,,還要拐外抹角地向他打聽,真是慫包一個,。
邵樺自認他年輕沖動,,但好歹真心不負,季清云以前看云苓的眼神不似普通朋友,,結果還不如他呢,!
最令人生氣的是,云苓離京下鄉(xiāng)之前挨個拜訪了幾位較為親近的親戚朋友,,其他人背地怎么說倒不清楚,,但是明面上都一副心疼她的樣子,至少保全了體面,。
而季家呢,?
全家閉門不出,,鄰居明明說剛回家不久,但云苓敲了好幾聲也不來應,,又等了二十多分鐘之后才走的,。
這算什么?
公然撕開臉面不要了,?
季家和云家是世交,,可惜情分算是斷得一干二凈。
當初既不愿見,,那季清云又何必跑這一趟,?
邵樺氣哼哼地陰謀論,咬牙切齒,,指不定是季家聽說云苓爸媽的事情有轉機了,,所以就來重修舊好。
趨炎附勢的狗東西,!
他在心里把季家罵得狗血淋頭,。
云苓聽到季家的事情半點沒放在心上,淡言:“他若來了我便招待,,云家不會失了禮數(shù),,再多的是絕無可能?!?p> 原先云苓對季清云就僅是知己友情,,兩人脾氣,、秉性,、學業(yè)、家世都極為相近,,再加上父母雙方都撮合,。她當初也偶爾考慮過,若她不會對別人心生愛意,,和季清云以后相敬如賓的相處便也能接受,。畢竟對方知禮有分寸,她有足夠的私人空間可以完成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可上次公開打云家臉面那件事算是觸了云苓的逆鱗,。
邵樺聽她態(tài)度冷淡,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我等你回來,!”他在不斷遠去的火車上伸頭吶喊,亦如剛來時的青春朝氣,。
云苓踮起腳尖揮揮手,,應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