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妃強抑胸中怒氣,,安慰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
等妖女離去,,自有太醫(yī)解毒,待驅除蠱毒,,定要以牙還牙,,讓妖女嘗嘗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想那妖女早已洞悉她心中所想,“此蠱世間難尋,,在岷山溪石上捕到,,自小喂養(yǎng),與我心意相通,。服下此蠱的人,,無論口中說、還是心中想,,只要悖逆我,,便會激怒蠱物?!?p> 崔妃本來隱隱作痛的腹部,,忽然被捅了一刀般銳痛起來,痛得她胃部一陣抽搐,,酸液直往外翻涌,,幾乎要嘔吐起來。
蘇清蕪嘻嘻笑道:“剛才,,你應該感受過它的威力了,。找那些宮里的太醫(yī)沒用,脈象摸不出來,,這是祝由方術,,只有下蠱之人才清楚如何解蠱,旁人若想嘗試,,配方,、份量稍有差池,蠱毒立即發(fā)作,,到時候,,可別說是我害的你哦?!?p> 崔妃目光絕望投向殿外,,縱有萬千刀兵,潑天的權勢,,竟然拿這個妖女無法,。
而妖女......即將在一個月后遠嫁南詔,聽命蠱......聽命蠱......仿佛一柄利劍懸于頸上,。
藐兒還未滿三個月,,她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王爺救我——”
一聲凄凄切切的慘呼,,崔妃雙目緊閉,,口吐白沫,,已然暈厥過去。
“蘇兒——”
那聲溫柔的呼喚恍若夢中,,只是里面蘊含的急切卻是因為......他的王妃,。
蘇清蕪來風華殿本是為了歸還那只翡翠金雀簪,恰巧碰見崔妃與白天相伴左右女子,。
聽到談及自己,,她立刻警覺起來,悄悄隱于窗外,,果不其然,,二人正說到那只簪子。
由于白天在怡寧宮吃了癟,,崔妃怒氣沖天地說要教訓蘇清蕪,,而那位女子,則指點著如何為難困在怡寧宮的兩人,。
......最后竟然想要安排人栽贓陷害,,要讓蘇清蕪身敗名裂,連公主也做不了,,連南詔世子妃也......
蘇清蕪雖不稀罕什么公主王妃,,卻出離憤怒了。
李俶讓宮人將崔妃送入內(nèi)室,,又喚來太醫(yī)診治,,王府中的守衛(wèi)皆已退下。
此刻的花廳里,,燈燭俱已點亮,,只留下這對許久未見的男女。
摘下黑帽兜的蘇清蕪,,頭上挽著極簡單的發(fā)髻,,只插著一支樸素無華的桃木簪,。
黑袍下面依然是一襲素色的青衣,,簡潔的顏色,愈發(fā)襯得若雪肌膚晶瑩剔透,,漆黑的眸子,,也亮若明珠。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一時間李俶不知從何說起,,他定定凝望著那只木簪,默了許久,,方苦澀道:“我送給你的那只白玉簪,,你......已經(jīng)許久未戴了,。”
立在窗前的李俶,,自窗口透入的雪光在他身上灑落清輝,,愈顯得那張俊朗的臉清逸出塵。
蘇清蕪靜靜凝望著,,本已釋然的心境再次繚亂,,臉上顯出一抹羞赧,不知該怎么說,,她怔了怔,,垂下眸,沒有說話,。
李俶定定望著她,,問:“你一定是嚇唬她的,是不是,,我知道的,,你身邊哪有什么蠱物?”
蘇清蕪的確只是想要嚇唬她,,給崔妃上的,,不過因為從太醫(yī)口中知悉,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王妃,,體質容易過敏,,于是就朝那個方向引導引導。
“俶哥哥,,多才多智,,見聞廣博,蠱物也好,,毒物也罷,,”蘇清蕪看似云淡風輕地戲謔道:“只是讓她長點教訓,我有分寸,?!?p> “分寸?”李俶柔聲道:“過去,,你們因口舌之爭鬧鬧別扭也就罷了,,有我擋著,總能護你無事,,可是,,你知道她的身份,有些事,,亂了分寸,,到了圣上那里,,我......怕也護不住你?!?p> 說話間,,神色已是一片黯然悵惘。
蘇清蕪心頭悶悶的痛開始尖銳,,凝眉倔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處理,是死是活,,我自己擔著,!”
李俶勸道:“萍兒自小嬌生慣養(yǎng),性格的確太過嬌蠻,,可是......她本性不壞,,只要讓著她一些,你們定能相安無事,?!?p> 蘇清蕪如夜般的黑眸一轉,清麗的面容上揚起淡淡的笑,,目中卻多了幾分憂傷,。“俶哥哥,,你覺得清蕪行事......任性乖張,,在怪我?!?p> “不......我沒有怪你,,萍兒性子烈了些,而你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倔脾氣,,將來去了南詔,,你這性子怕是要改......”
南詔......
蘇清蕪心頭驀然如扎了根刺般銳痛起來,猛然記起前方莫測的未來,。
為什么我要去承受苦難,,而那個女人......卻在這里享受歲月靜好。
她緩步走到窗前,,望向空茫無垠的夜空,,許久,終于黯然道:“是啊,,南詔,我要走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和你,、以及你的世界再無半點瓜葛,一切都會恢復平靜,,恢復從來的樣子......我的確是該走了,。”
“蘇兒,,”李俶啞著嗓子低低地喚了一聲,,“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圣意難測,,更何況南詔,,你在那里舉目無親,現(xiàn)在的脾氣定然要收著,,我希望你能夠平安,、快樂?!?p> 蘇清蕪眼中淚水在打轉,,神情卻比先前更倔強,她抬起下頜,,驕傲地不想顯露半點憂傷,,凄冷的輕笑:“現(xiàn)在我成了大唐公主,成了南詔世子妃,,還有什么不快樂的呢,?”
說完,人已背轉身去,,疾走兩步,,仿佛想要將這個男人、以及過往都拋擲身后,。
忽然,,她停住腳步,一字字道:“殿下,,我便是我,,去哪都改不了,也不會改,?!?p> 她很想告訴李俶,他的萍兒說過做過,、以及正在盤算的一切,,可是,委屈的唇只是張了張,。
何必呢,?
即將遠行,,可以預見,自己將與長安,、以及長安所有的人和事永別,。
而他,這位曾經(jīng)于自己有恩有愛的男人,,將要與她的萍兒相攜走完余生,。
漫漫人生路,自然希望擁有一個相看兩不厭的知己,。
人生一世,,既然太苦,又何必再徒增煩惱呢,?
李俶見她要走,,急道:“萍兒今晚受的苦恐怕比這半輩子受的還要多,該受的懲罰也足夠了,,照她的性子,,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先替她解毒吧,,我保證,,將來,她一定不會再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p> 蘇清蕪目光一凝。
明日,,那個萍兒便會出現(xiàn)在貴妃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述說著這輩子從未遭遇過的奇恥大辱,。
而李俶,,難免又要夾在當中,免不得被貴妃,、甚至被那個色迷心竅的皇帝申斥,。
蘇清蕪若無其事地抬手拭了拭眼角,轉身過去,,漫聲輕笑,,頰邊梨渦深深,更多了幾分漫不經(jīng)心,,手一抬,,奉上那支簪子。
“清蕪永遠都不愿、也不會令殿下為難,,今晚過來,,特意為了歸還王妃遺落在怡寧宮的簪子,?!?p> 金雀璀璨,翠玉綠得耀眼,,幽幽珠光映得金雀雙翅上的小字清晰可見,。
蘇清蕪含淚望著,視線雖已模糊,,卻異常清晰地念道:“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p> 忽覺臉上一熱,,淚水已滾落,扭過頭去,,輕笑一聲,,卻仿佛在哭,“祝你們一生一世一雙人......愿你我此生永不相見,?!?p> 話音未落,她的人已經(jīng)凌空掠起,,自窗口而出,,輕飄飄地落在那株最不起眼的青梅下,曼聲道:“殿下,,王妃沒有中毒,,睡一覺,明天便會無恙,。請轉告她,,清蕪從不惹事,但絕不怕事,,只有我過得好,,她才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