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嬤嬤看向陸曈:“姑娘也知道柯家,?”
“盛京里誰不知道柯家大名,?”銀箏佯作驚訝,“聽說太師府里都要用上柯家的窯瓷,這是何等風(fēng)光,。原來嬤嬤是在柯府做事,這般體面呢,?!?p> “都是做奴才的,說什么體面不體面,?!比f嬤嬤嘴上謙虛著,神情卻有些得意,。
陸曈淡淡一笑,。
萬嬤嬤當(dāng)然不是個普通奴才。
她的丈夫萬福,,是柯承興的貼身小廝,。
萬福跟了柯承興已有二十來年,也就是說,,萬福是看著陸柔嫁進柯府的,,之后陸柔身死,萬福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內(nèi)情,。
陸曈本想從萬福處下手,,奈何此人生性謹(jǐn)慎,又尋不到由頭接近,,于是不得不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萬福的妻子,,萬嬤嬤。
萬嬤嬤自表明了身份,,又得知銀箏是同鄉(xiāng)后,,說話便更隨意親近了些。又說到今日買梅花一事,,絮絮地念叨:“這梅花散了,,做出的餅子味兒不對,回頭夫人問起來生氣,,怕又是要挨一頓罵了,。”
陸曈已將金針全部刺完,,坐在椅子上等針效發(fā)作,,聞言便笑問:“不是說柯大奶奶性子溫柔寬和,,怎會為幾朵梅花計較?嬤嬤多心了吧,?!?p> “溫柔寬和?”萬嬤嬤“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姑娘這是打哪兒聽來的話,。那一位可和溫柔寬和四字沾不上邊?!?p> 陸曈目光閃了閃,,疑惑問道:“不是嗎?我聽聞柯大奶奶人品端方,,又是個難得的美人,,莫非旁人在誆我?”
萬嬤嬤瞧著她,,正要說話,,突然想起了什么,兀自壓低了聲音:“姑娘或許也聽得不錯,,只是旁人嘴里那位,,恐怕是先頭那位柯大奶奶?!?p> “先頭那位,?”
“是啊,先頭那位奶奶,,那才是人品相貌一等一的出眾哩,。可惜沒什么福氣,,過門沒等多久就去了,。平白便宜了現(xiàn)在這位,?!比f嬤嬤似乎對柯家新婦不甚滿意,言辭間頗有怨氣,。
陸曈不動聲色地問:“過門沒多久就去了,?是生了病怎的?”
“是啊,?!比f嬤嬤嘆了口氣,“也不知怎么就生了瘋病,,明明先前還好端端的,。許是不想拖累大爺,,一時想不開便投了池子,多好的人,,待下人也好,,可惜了?!?p> 她倒是真的對陸柔惋惜,,卻叫陸曈目光沉了沉。
柯老夫人說,,陸柔是勾引戚太師府上公子不成,,惱羞成怒投了池。萬嬤嬤卻說,,陸柔是生了瘋病不想拖累柯承興尋了短見,。
二者口徑不一,說明同戚太師有關(guān)之事,,萬嬤嬤并不知曉,。
柯老夫人為何要瞞著下人,除非其中有什么隱情,。
看萬嬤嬤的樣子,,并不知道實情,恐怕她的丈夫萬福也不曾給她透露,。
越是隱瞞,,越有蹊蹺。
陸曈看了萬嬤嬤一眼,,忽而又笑道:“那柯大爺是先夫人去世不久后就又娶了這一位,?如此說來,男人可真是薄情,?!?p> “誰說不是呢?”萬嬤嬤心有戚戚,,“夫人六月去的,,九月就在準(zhǔn)備新夫人的聘禮。就連我們這些個做下人的也覺得寒心,?!?p> 她說著說著,似乎也感到不妥,,忙又將話頭岔開,,引到自己身上。一會兒說自己家中那個兒子前些日子被狐朋狗友帶著學(xué)會賭錢,常惹萬福生氣,,一會兒又說新夫人管家嚴(yán)格,,從上到下用度都很苛儉。再說到柯老夫人喜甜平日里要吃好幾格子甜食,。
就這么碎碎地不知說了多久,,萬嬤嬤忽覺自己腳腕子上的疼痛輕了些,低頭一看,,那腫脹已消得七七八八了,。
陸曈將她腳腕的金針一一拔去,又拿熱帕子敷了敷,。萬嬤嬤起身活動了幾步,,頓時一喜:“果然不疼了!”
銀箏笑著邀功:“我就說了,,我家姑娘醫(yī)術(shù)高明,,不會騙你?!?p> 萬嬤嬤穿好鞋襪,,稱揚不已,又道了一回謝,。銀箏不肯收她銀子,,只笑著將她往門外推:“嬤嬤都說是同鄉(xiāng)了,還說什么謝不謝的,。今日在花市上遇見也是個緣分,,不必說什么俗物,日后無事時,,來這里陪我們說說話就好了,。”
萬嬤嬤本還想再謝,,但看時候已不早,,梅花在外放久了就萎了,遂與銀箏說笑了幾句,,這才提著籃子去了,。
待萬嬤嬤走后,趴在桌臺前的杜長卿看著陸曈,,哼哼唧唧道:“沒想到你真會針灸,。不過忙活了這么半日,一個銅板都沒收到,,陸大夫還真是視錢財如糞土。”
陸曈沒理會他,,掀開氈簾,,徑自進了藥鋪里間的小院。
銀箏瞪了他一眼,,也跟著走了進去,。
杜長卿平白得了個白眼,氣得跳腳:“沖我發(fā)脾氣干什么,?莫名其妙,。”
陸曈進了小院,,走到了里屋,。
窗戶是打開的,梅樹枝骨嶙峋,,映著窗檐,,如一幅樸素畫卷。
銀箏從后面跟進來,,將門掩上,,瞧著陸曈的臉色:“姑娘?!?p> “你都聽到了,。”陸曈平靜道:“萬嬤嬤說,,柯大奶奶是六月走的,。”
而常武縣的人說,,陸謙收到陸柔死訊,,是三月。
或許,,那并不是一封記載著陸柔喪訊的不祥之信,。
又譬如……
那是一封求救信。
銀箏想了想:“可聽萬嬤嬤的意思,,她并不知柯大奶奶生病的內(nèi)情,,她又說新大奶奶進門前,柯老夫人唯恐惹新婦不高興,,將原先夫人院子里的舊人全都換了,。姑娘,咱們現(xiàn)在是要找那些舊人,?”
“不用了,。”陸曈道。
既已換人,,說明柯家人想要遮掩真相,。想來那些知曉真相的,早已不在人世,。而那些僥幸活命的,,多是一知半解,幫不上什么忙,。
還得從柯承興身邊的人下手,。
陸曈沉默片刻,開口問:“今日聽萬嬤嬤說,,萬福兒子前些日子迷上了賭錢,?”
銀箏點頭:“是的呢,聽說為這個,,那兒子都挨了兩回打,。眼下倒是乖覺了,在家乖乖念書,?!?p> 陸曈“嗯”了一聲,又問:“銀箏,,你可會賭,?”
“我會啊?!便y箏想也沒想地點頭,,“當(dāng)初在樓里,琴棋書畫賭雞斗酒,,都要學(xué)的,。不止會賭,有時候為了騙那些傻公子的銀子,,還得會出千做局……”說到此處,,她突然愣了一下,看向陸曈,,“姑娘是想……”
有風(fēng)吹來,,窗外梅枝搖曳。
陸曈凝神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
她道:“銀箏,我想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