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平城到底不是京畿了，隨陛下遷走的部族心思亂了，留下的也亂，那些駐守陰山北鎮(zhèn)之軍的心會更亂,，元刺史有雷霆手段,，但愿他能把平城恢復到以前的安寧,。你還小,，以后會逐漸懂的,?！蔽倔S一笑，關(guān)切地問：“今天看見這種場面,，害怕么,？”

　　她搖頭：“不怕?！?p>　　“開學后,，你的同門可能會議論此事，你多聽,，少說,。”

　　“嗯,。阿父放心,，我明白?！蔽抉貉瞿降耐赣H,，重生后她越發(fā)覺得阿父見地深遠，能透過州府對秉芳事件的慎重,，分析到南北各部落勢力的分裂,。

　　初四。

　　大小學館的學童們都穿上新衣,，背著新書箱入學,，尉窈也一樣。她不再披發(fā)辮,，改為雙鬟髻,，更顯清靈秀氣，引得好幾個別舍弟子跟過來打聽她,。

　　曲融一進門便抱怨：“窈同門倒是享受安靜,，沒看到別院弟子堵在院外么？害我差點以為走錯地方了,?！?p>　　不待尉窈反應，才邁進學舍的陌生學童發(fā)出一聲鵝叫,，轉(zhuǎn)身朝外跑,。

　　此童是真走錯了。哄堂大笑中，曲融愈加煩躁,，原因是他長姊懷孕了,，阿父就變本加厲叮囑他趕緊結(jié)交茂公子。哼,，趕緊結(jié)交,？年前在牧場還看不明白么，尉茂根本沒把他當同門,！

　　接近卯時半時,，尉茂和尉景來了。前者頭戴平巾幘,，小冠的雅致中和了他相貌自帶的陰狠,。走過尉窈的時候，尉茂故意大袖揮動,，在她的發(fā)鬟上輕拂,，他又借著挪書案，探到她身側(cè)說句：“祝窈同門新年安康,，往來無災,。”

　　尉窈這側(cè)的鬢頰碎發(fā)都讓他吹飄了,，她怒著眼神回句新年祝語,，把欠的筆記給他。尉茂得意而笑,，將書案往回撤了撤,，坐好。

　　段夫子至,。短短年假，他臉上的斑更多,，皺紋更深,，講話也比從前費力：“為鞏固之前所學，先考試再講詩,?！?p>　　一學童驚叫：“年前沒跟我們說要考試?！?p>　　段夫子聲色俱厲：“考試還需先征詢你等同意么,？不想考、不敢考的就出去,！”訓完,，他用手帕捂嘴，嗓子破了般勁咳一聲。

　　尉窈心頭悲傷,，知道段夫子開始咳血了,，這位老者自知命不久，才不再忌諱眾顯貴子弟,，想在最后的光陰里竭盡心力,，為好嚴師之職。

　　考試題為：從所學的國風四部分里各默寫兩首詩,，包含詩序,。

　　尉景舉手：“夫子，我紙沒帶夠怎么辦,？”

　　“回家拿,？”段夫子反問。

　　幸災樂禍的幾聲笑隨之而起,，段夫子敲戒尺警告：“速速書寫,，再出動靜的都出去站著！”

　　如此簡單的試題,，只有尉窈,、尉茂能寫全。尉蓁和另個叫尉菩提的學童也還好,，除了畫圈替字,，其余內(nèi)容都對。

　　剩下的學童就一片潦草了,。

　　段夫子早有預料,，沒生氣，課中休息前他宣布兩件事,，又激起多數(shù)學童的哀嚎,。

　　頭件事是沒考好的學童下午加課，把今天考的誦會,、全默寫出才能回家,，每首詩的替字畫圈不能超過半數(shù)。

　　第二件事是十一日的休沐改為正月的聯(lián)考日,，成績則在正月十四通告,。

　　武繼拍打額頭：“完了完了，元宵節(jié)沒法過了,?！?p>　　尉菩提：“我替你出個主意，那天你去找景同門,，賴在他家過節(jié),。”

　　武繼大贊：“不錯啊,！好主意,。”

　　尉景憤然：“還能順便瞧我挨揍是吧,？”

　　尉窈被他們的話逗樂,，忽然發(fā)現(xiàn)尉蓁趴在書案上唉聲嘆氣，難道生病了,？她想過去詢問,，被尉茂從后頭蹬動坐墊。

　　她往后挪挪,，尉茂傾著身告知：“蓁同門的姑母和穆家一郎君好,，可是到議親時候了，穆家卻向盧家提的親,?！?p>　　盧家指的當然是四清望之一的范陽盧氏。

　　尉窈點下頭,。

　　尉茂進一步解釋：“洛陽那邊各部貴姓,，全開始和漢家大族結(jié)姻戚，甚至把已娶的正妻降為妾媵,。穆部是勛臣之首,，當然最順應朝廷風向?！?p>　　尉窈再點頭,，立即見對方嫌她態(tài)度敷衍要變臉，她趕緊說：“明白了,，蓁同門是心中憂愁,，無法勸解?！?p>　　“你小小年紀懂什么叫憂愁,？”

　　“你年紀大?！?p>　　夫子回來了，二人停止斗嘴,，其余同門也各回各位,。

　　今日學的詩為《定之方中》，此詩《箋》的內(nèi)容非常多,，學童們跟著夫子誦到口燥唇干,，結(jié)果是誦完后面的忘記前面的。段夫子首次延長課時到午正，然后他讓館奴送來麥餅菜湯,，學童們食不下咽,，明白夫子是早有準備，下午的課補定了,。

　　次日曲融來學舍最早,。

　　尉窈和尉蓁在院門口遇見，一起進來,，后者見尉窈放下書箱后便給夫子擦書案,，不禁問：“窈同門每天都這么做么？”

　　“是,?！?p>　　“那以后我早來的時候，我做,?！?p>　　“好?！?p>　　曲融面無表情,，不參與她們的交談。從牧場的事以后,，尉窈做什么說什么,，他都覺得虛偽、蓄意,，哼,，每天都給夫子擦抹書案？說白了,，她不就是等著像今天這樣被同門發(fā)現(xiàn),，好稱贊她么。

　　尉菩提來了,，緊接著是武繼,。

　　尉菩提憋著笑問：“武同門，你書箱呢,？”

　　武繼皺眉皺鼻,，然后反應過來：“啊,！忘拿了,！”

　　“哈哈——”

　　“怎么辦怎么辦？誰有多的筆墨紙借我,，簡牘也行,?！彼嘀槼抉骸⑽据?、尉菩提拜謝,。

　　曲融已經(jīng)打開筆盒要借給對方了，見唯獨無視他,，一時間不知道生對方氣,，還是氣自己。

　　武繼幸虧平時不把硯臺背回家,，他湊齊了書寫用具,，精神抖擻道：“聽說沒？東二坊的‘濟濟花肆’昨天中午被州府查封,，抓走好多人,，還有跟府兵打起來的呢。唉,，昨天若跟平時一樣放學,，我正好能看到?！彼類矍茻狒[,，可惜地搖搖頭。

　　尉菩提：“巧了,，東四坊也有花肆被封,，聽說跟盜匪有關(guān)，在場買花的人全被帶走了,?！?p>　　曲融真是謝天謝地，可算逮到了尉窈的把柄,。他穩(wěn)著語氣,，故作調(diào)侃道：“那窈同門豈不成了漏網(wǎng)之魚？”

　　“什么意思,？”除尉窈外的三人異口同聲,。

　　“東四坊被封的花肆叫秉芳，初三上午我路過那里,，看見窈同門在秉芳看花,，沒多會兒府兵就把那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