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有些高興,,不知不覺湊近了一些:“我回去找月檀要根紅繩子,,串起來掛在脖子上?!?p> “不好,?!敝茔〖簱u搖頭,微微一笑,,將那一小片琉璃放在我手心里面,,“這個琉璃畢竟是用來掛燈盞的,邊緣有些粗糙,,若是帶在脖子上萬一割傷了就不好了,,不如做個墜子配在腰間吧?”
我好奇地舉起手里的小片琉璃尾羽:“我之前看過我們那邊有些書生喜歡在腰里掛一個東西,,那就是墜子嗎,?”
“一般掛在腰里的都是玉佩,不過也沒那么講究,。女官的官服也是需要穿帶銙,,我之前見過不少你們六監(jiān)的女子都喜歡在腰里別點各種裝飾?!?p> 我低頭看過去,,我腰上的帶銙上面一格一格的方形皮革中間是可以調(diào)節(jié)松緊寬度的布料,在右邊靠后的位置汪月檀還幫我和游蓮各繡了一朵小花:“確實是可以掛在上面啊,,我回去問問月檀,。”
“汪月檀是,,制衣局的嗎,?”
“是的,大人,,怎么了嘛,?”我把小琉璃片收進包里,抬頭納罕周恪己怎么忽然說到此事,。
周恪己搖搖頭:“你若得空,,便提醒她一句,臘月里各宮要送宮衣,,倘若有人叫她去準備貴華殿的皇子新衣,她務(wù)必要萬般留意,?!?p> 我不知道周恪己為何忽然這樣說,他這么說著就好像有人要害九皇子那樣:“大人是說,,有人要害九皇子,?”
或許我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冒昧了,周恪己橫了我一眼,,表情甚為嚴肅:“千萬不可胡說,,我如何告訴你你便如何告訴她就好,,多一字都不可以?!?p> 我鮮少見到他這么嚴肅,,關(guān)鍵總覺得那一下氣勢有點怕人,不像是我平時把他惹惱了那種生氣,,卻好像一下子觸了龍鱗的那種天子之怒,,一時間有點發(fā)憷,下意識提著藥罐子借口煎藥就想要溜:“知道了,。我……臣女去給大人煎藥,!”
“你跟我再說一遭?!彼€是不放心,,見我要跑,居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別跑,!這句失言了可不是小事!你跟我再說一遭,?!?p> 他這樣我有點不習(xí)慣,我倆半冷戰(zhàn)一個月,,也不咋說話,,一天很多時候都沒有幾句話,眼下終于有機會說幾句話,,我以為好歹緩和一些,,結(jié)果又弄得氣氛好糟糕。
“你聽我說,,臘月里宮里要準備各宮室新衣,,孩童嬌嫩,加上九皇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務(wù)必多留心他的衣服是否合身,,布料是否柔軟都要仔細看過。九皇子的衣服是今年頂容易出事情的,,所以制衣局有些經(jīng)驗的女官一定會把任務(wù)推給新人,,所以我才叫你提醒那位汪女官多留心。記住了嗎,?”
我皺著眉點點頭,,手一點點從周恪己手碗里掙脫出來,低頭答應(yīng)了一句:“喏,?!?p> 周恪己的手慢慢松開,,他在我頭頂似乎是嘆了一口氣,語氣又溫和疏離了不少:“我去看會書,,你藥要是煎好了端過來就好,。”
我答應(yīng)了一聲,,心里難免有點悵然,,剛才還以為能吵起來呢,我這人是不怕吵架的,,吵了才能解決問題,。結(jié)果沒說幾句又來這種冷冷淡淡的態(tài)度,真是憋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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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歸說,,周恪己的提醒我倒也覺得有點道理在,既然周恪己說要提醒月檀,,我當然也得把話傳達到,。
差不多申時了,我也打算從溫賢閣回六監(jiān)寢,,卻沒想到一打開溫賢閣大門,,迎面撞上一位紫衫老者。
來人雖須發(fā)全白,,卻精神矍鑠,,一副壯心未已的君子風(fēng)度,我見他捻須垂眸瞟了一眼我,,連忙跪地:“臣女叩見大人,。”
“你是六監(jiān)女官,?”
“回大人的話,,臣女乃是六監(jiān)司藥監(jiān)八品女官許氏?!蔽易詧蠹议T,,一抬頭看著老者雖然有些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老者聽了我的名字,,忽然微微一笑,伸手虛扶:“許姑姑請起,,勞煩許姑姑進去通傳一聲,就說廖先生求見,?!?p> ——廖先生,?眼前莫不是當朝太師廖大人!
我一時間有些驚訝,,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答應(yīng)了一聲,,小跑又回了內(nèi)室:“大人!恪己大人,!廖大人來了,。”
周恪己本來捧著一本《孟子》借著窗外最后幾縷天光翻著,,一聽我說這話,,猛然抬起頭,神色有些愕然:“師父,?”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廖先生來了?”
“這,,許姑姑,,還有水嗎?”周恪己一瞬間有些慌張,,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臉,,不由得焦急自語起來,“姑姑,!你有簪子嗎,?我這樣狼狽不堪,怎么能見師父呢,?”
我聽著也是一愣,,畢竟這么多天,我早就習(xí)慣了周恪己裹著被子披頭散發(fā)在我面前,,猛然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周恪己這樣的打扮真的實在是太有辱斯文了:“這,,恪己大人您等一下!”
我把官帽摘下來,,拔出里面的發(fā)簪丟給床上的周恪己,,自己把頭發(fā)卷了幾圈用官帽勉強箍住:“我去喊廖大人,,您趕緊把頭發(fā)盤一下,。”
廖清河已經(jīng)年逾古稀,,乃三朝帝師,,為當世天下讀書人垂范。
我有些犯怵,在前面一路小碎步也不敢說話,,倒是廖清河環(huán)視著院內(nèi)光景,,轉(zhuǎn)頭與我搭話:“掌藥大人,這院落里眼下已經(jīng)無人打掃許久了是嗎,?”
“內(nèi)室好一些,,東旭殿這邊太大了。臣女實在是有心無力,?!蔽覒?zhàn)戰(zhàn)兢兢回答。
“掌藥大人沒必要太拘束,?!蔽冶緛硪詾榱吻搴哟蟮质抢蠈W(xué)究那種類型的書生,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沒想只是個樂呵呵的體諒人的老爺爺,,“你和恪己的事情大多恪法都已經(jīng)告訴老夫了,老夫應(yīng)該替已經(jīng)故去的皇后娘娘謝謝你對恪己的照顧啊,?!?p> “臣女實在慚愧?!?p> 廖清河一路走進來背著手目光逡巡四周,,待看到久違的學(xué)生時頷首微微一笑:“掌藥大人沒有什么可慚愧的?!?p> 周恪己姿態(tài)有些匆忙,,他身上也沒有適合的衣服,還穿著秋日里抄撿剩下的長衫,,頭發(fā)隨便盤在頭頂上,,表情在驚喜之余又帶了幾分心虛羞愧:“師父,弟子眼下實在是……有辱斯文,?!?p> “君子之行,不在一冠一服,,在德行也,。你如今落魄,卻仍舊知道見師父應(yīng)當衣著得體,,這是好事,,你卻比幾個月前好了許多。不過,,”廖清河不緊不慢說到此處,,別有所指地斜了一眼我的方向,,“把簪子還給姑姑。那簪子一看便是女式的,,戴著像什么話,。”
我與周恪己對視一眼,,立即又難堪又羞愧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