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生產(chǎn)隊有十多頭毛驢,。農(nóng)忙的時候,，毛驢主要負責往田里運糞，不忙的時候,，毛驢的主要任務就是推碾子拉磨,。

　　那個時候，每個生產(chǎn)隊都有一批牲口,。有馬,，有騾子，還有驢,。

　　馬和騾子的力氣比驢大,，因此重活都讓它們干，比如拉車,。

　　驢的力氣相對小些,，所以只能干些輕點的活。比如往田地里運農(nóng)家肥,。

　　運送農(nóng)家肥是個季節(jié)性工作,，肥運完了驢就沒什么事情可做了。但不能白白養(yǎng)著它們,，因此人們就給驢派了個新活,，推碾子拉磨。

　　誰家要是碾苞米了,，或者是拉磨磨豆腐了,，就到生產(chǎn)隊去借驢。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員是驢的管家,，誰去借驢都得跟他們申請,。

　　老李啊，明天我家拉點豆腐,，想用一下驢,。

　　明天不行，驢都派出去了,。

　　可我家明天來且（客人）啊,，給串換串換唄。

　　家里來且啊,，行，我給你串換串換,。

　　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員也是驢的調(diào)度,。他們說借你用就借你用，他們說不借,，就是不借,。別看他們只是個飼養(yǎng)員,，權力也不小。所以平時大家都得高看他們一眼,，見了面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老六，喂驢呢,。

　　嗯,。

　　這驢好像又瘦了。

　　還不是干活累的,。

　　那個時候的牲口大都比較瘦,，原因是活累，吃的還不好,。騾子和馬還好點,，干完重活回來，飼養(yǎng)員會給它們開個小灶,，改善改善伙食,，加點豆餅或炒苞米什么的。

　　驢很少有這個待遇,，一年到頭只有吃草,。夏天還好點，有大量新鮮的青草,，冬天只能吃些干草,，比如苞米桿和谷物的秸稈。

　　生產(chǎn)隊的牲口棚子是驢馬騾子混居的,。驢和驢栓在一起,，馬和馬栓在一起，騾子和騾子栓在一起,。每當飼養(yǎng)員給馬和騾子加餐的時候,，驢是知道的，它們既能看到,，也能聞到炒苞米的香味,。它們也會朝飼養(yǎng)員“啊呃啊呃”地叫喚。既像是祈求,，又像是為自己鳴不平,。

　　可不管它們怎么叫，飼養(yǎng)員也不會給它們炒苞米吃,。所以,，驢們只能望槽興嘆。就好比某些單位的小食堂，職工們怎么有意見,，他們也沒有資格到那里面去吃,。

　　其實驢也是很辛苦的，秋冬運糞的時候,，它們一干就是一天,，而且都是往山坡上送。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一般用馬車拉,，或者用人挑。山坡上的地,，馬車上不去,，人更是費勁，所以這種活計只能交給驢干,。

　　每爬一次山,，驢都是氣喘吁吁的，就算是大冬天,，到了山頂也是汗水直往下淌,。

　　上坡的時候還好點，雖然爬坡很累還身負重擔,，但起碼走路不會摔跤,。下坡就不同了，正如人們常說的“上山容易下山難”,。驢走下坡路也是如此,，稍不留神就會摔倒，甚至翻滾著下山,?？钠颇X袋摔斷腿的事情也偶有發(fā)生。如果傷得不重,，獸醫(yī)會給它們做簡單的治療,，如果摔殘廢了，那等待它們的,，只能是被人們端上飯桌,。

　　山坡上的糞運送完了，驢也就完成了主要的工作,。閑下來的時候,，驢的主要任務就是幫人們推碾子拉磨了。

　　驢推碾子和拉磨,，是要蒙上眼睛的,。據(jù)說蒙眼睛主要是怕驢長時間轉圈后會

　　產(chǎn)生眩暈,，同時防止驢看見食物后偷吃,。

　　其實驢蒙眼睛主要是怕驢產(chǎn)生眩暈,，至于偷吃東西，驢就算蒙上了眼睛鼻子也能聞到,。為了防止驢偷吃東西,，有的驢上磨前要給它戴上“驢箍套”。所謂的驢箍套,，就是一個根據(jù)驢的嘴型編織的鐵網(wǎng)罩,，把這個網(wǎng)罩戴在驢嘴上，就不用擔心驢偷吃東西了,。

　　我小的時候就借過生產(chǎn)隊的驢拉過磨,。

　　那天家里來且，母親忙著做飯和陪著客人,，就讓我去生產(chǎn)隊借驢拉磨,。以前看過大人給拉磨的驢上夾板套，操作起來一點也不復雜,。一切就緒后一聲“駕”,，驢就開始拉磨了。

　　那天我去借驢的時候,，飼養(yǎng)員看我是個小孩子,，就給我找了一頭比較聽話的驢。這頭驢脾氣比較好,，性格也比較溫順,。“倔驢”,，“驢脾氣”這些詞用不到它的身上,。

　　驢負責拉磨，我負責往磨眼里添豆子,。驢每拉個三五圈,，我就要往磨眼里添一點豆子。豆子不能一次添得太多,，添多了拉出來的豆腐就粗,，豆腐粗了豆腐渣就多。豆腐粗了豆腐就不好吃,，而且也浪費豆子,。

　　拉磨拉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刮起了風,。拉磨最怕刮風,，灰塵和雜草等容易進到豆腐里,。

　　我拿起基本沒怎么用的鞭子輕輕地打了一下驢屁股，嘴里又喊出了一聲“駕”,。

　　驢可能是受到了驚嚇,，不但沒有快走，反而還停了下來,。就在我想再次揚起手里的鞭子的時候,，我看見了驢翹起了尾巴。我知道,，驢要拉屎撒尿了,。

　　人們常說“懶驢上磨屎尿多”。其實不管驢是懶還是勤快,，屎尿都是要拉的要撒的,。

　　驢懶不懶，一是取決于主人手里的鞭子,，二是取決于它們吃沒吃飽,。

　　我只能耐心地等著驢拉完屎撒完尿。如果這個時候我用鞭子打它,，它會一邊拉磨一邊拉屎,，那些屎尿就會隨著風飛進豆腐里。

　　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吃到的一頓豆腐里,，摻上這些作料,。

　　太陽下山前，所有的豆子都磨完了,。

　　收拾完磨,，我就給驢解下了蒙眼。驢一邊眨巴著眼睛,，一邊晃著腦袋,。晃得我都有點頭暈了,。

　　驢眨巴眼睛我能理解,，誰的眼睛被蒙久了突然睜開后都得有個適應過程。

　　但我不明白驢為什么晃腦袋,，難道驢是在納悶自己走了半天原來是在原地踏步嗎,？

　　長大后聽到這樣一個故事：故事中是一頭拉磨的驢和一頭牛比誰走的路多。

　　驢說,，我這輩子走的路比你多,。

　　牛不服，說我走的路比你多,。

　　驢也不服,，說你不但走得慢,，而且還總是走走停停的，我走的不但比你快,，而且我的腳每天就沒停過,。

　　牛說，就算你天天走,，你也還是在原地打轉,，轉來轉去就沒離開過那個圈。

　　看完這個故事,，突然想起了趙本山老師唱過的一首歌，歌中有這樣一句唱詞：“毛驢兒拉磨啊它走不出那個圈------”

　　生活中,，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家——單位——家,。早晨吃完飯后就去單位上班，晚上下班又回到自己的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周而復始循環(huán)往復。

　　毛驢拉磨總也走不出那個圈,，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2024年2月19日于沈陽